“雷師兄一看到我們靠近,便加快了速度,轉了幾個彎便又沒人影。”那弟子越說聲音越小,並時不時瞅一眼自家師兄的臉色。
男子負手搖頭,又惱又急,“怎麼你們八個人居然還逮不住他一個?”
那名弟子扁了扁嘴,委屈道:“盧師兄你又不是不知道,雷師兄那把驚雷劍厲害得很,以我等飛劍的速度哪裡能攔得住他。”
盧師兄自然也是知道,但師父下了命令,他能如何,不由煩躁道:“那再去找!我同你們一起去,不管用什麼方法定要將其找到,看牢!”
就在奔雷別院衆弟子正焦頭爛額之時,雷瀧良正隱蔽在一座鬱鬱蔥蔥山坳間,注視着離山腳不遠處密林內的一男一女。
他仔細觀察了一會,只見這兩人一前一後駕馭着飛行法器,緩緩前行。
那女子肩頭上還趴着一隻靈寵,男子則稍落後一步,面帶笑容嘴巴一張一合不見停,似乎在和女子說着什麼,女子則是一副不欲搭理的態度,頓覺得這倆人不過是對鬧彆扭的情.人,並不似自己要找的強者,遂駕馭着腳下飛劍悄然離去。
就在其離去同時,溫如玉側首看着不遠處鬱鬱蔥蔥足以隱匿一切的山坳,心道終於走了麼?
身後一直跟着她的鴻鈞仍在喋喋不休,自顧自話,見那窺視者已走,她亦不再沉默扭頭道:“這位道友,我已表明態度,確實無意變賣靈寵,還請莫要再跟着了。”
“道友放心,”鴻鈞見其肯與自己答話,大跨兩步上來與其並肩而行道:“買賣這等事,還需你情我願,既然道友無意,我亦不會強人所難。”
“那道友跟着我作何?”
溫如玉眉頭擰到了一塊,從方纔起,他忽然冒出,說了句好巧,便一直粘着自己,東拉西扯說些有的沒的,也不知欲意爲何。
“唉,道友方纔沒聽我說麼,”鴻鈞一臉難過,“我覺得吧,我倆都是獨自一人,隻身闖蕩不免寂寞,不如一同結伴而行,還能相互照料。”
他一路跟來,全是廢話,自己自是充耳不聞,誰曉得他裡邊還夾着這句?
見他要賴上自己,溫如玉是一肚子不滿,但礙於此人修爲不明,只得耐着性子道:“就算道友說過,但我卻不曾答應。”
“有嗎?”鴻鈞笑笑,“可道友也沒拒絕啊,我以爲道友這是默認了。”
這人怎恁的自說自話,溫如玉好想吐血,從牙縫中艱難擠出字句道:“那我現在告訴你,在下獨來獨往慣了,不喜與人結伴,還請道友另尋良伴。”
只是鴻鈞充耳不聞,更加死皮賴臉道:“都跟了這麼久,誤會已成,不如就讓我繼續跟着罷,再說與我結伴,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好處,道友絕對不會吃虧。”
溫如玉默然,若想從他身上得到好處,那得付出多慘痛的代價啊?自己壓根就不欲貪這個便宜!還有,這人真的是大能麼,臉皮如此之厚,堪比銅牆。
趕又趕不走,打又打不過的,暫時也只得由他跟着了。
爲了不繼續硬鉻到自己,索性便不再搭理對方。
雪凰前輩掛在她肩頭,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悄悄打量着鴻鈞,並暗中傳音道:“此人似乎隱匿了修爲,他很強。當然……”
接下來它又補充道:“還遠遠比不過吾,不過做對手勉勉強強,有機會吾倒挺想與他鬥上一場。”
溫如玉神色陰晴不定,雪凰前輩很少正面承認一個人的實力,足見鴻鈞修爲深不可測,而她現在不過是名小小血脈境第一重修士,在大千界內乃是個弱小存在,要如何才能擺脫此人?
爲了不讓事情變得更爲棘手,她又出聲警告雪凰前輩道:“前輩,待你恢復全部實力後,愛怎麼鬥都行,但現在你一切都必須聽我的。不許你找他比鬥,挑釁亦不行!”
雪凰前輩撇嘴瞪眼,“就吾現在這點修爲,拿什麼去和人家鬥,不過說說而已。”
見它依舊冷靜,溫如玉稍許放下心來,三兩步拉開了與鴻鈞的距離。
對方這撇清關係的小舉動自然沒逃過鴻鈞雙眼,但他卻不以爲意,臉上笑意尤甚,在後方亦步亦趨跟着。
佟觀所給地圖上標註的霜風石玉脈就在這附近一座石山之中,因爲當初佟觀也是偶然瞥見,具體是那座山已不可查,只說在山腰處有一高足三丈,形似葫蘆的洞穴,霜風石玉脈便是在洞穴深處看到的。
溫如玉在附近兜轉了小半個時辰,終於在一座石山上發現了那葫蘆形洞穴,由於有許多長在山石縫隙的草木掩映着,若非離得很近便難以發覺。
站到洞口處,她方纔發覺此洞曾經是一處有人居住的洞府,洞穴靠外處還豎立着積滿灰塵的石桌與石椅。
想來那佟觀應該是在探查此洞府時無意中發現霜風石的玉脈。
隨着深入,洞府內還擺放着書架、物架以及不少鐵箱子,看樣子都是空的。
既然曾經有人進過此洞,箱子架子這些顯眼之處定不會留下什麼,溫如玉便將注意放在石洞上下左右四處角落,仔細搜尋。
“你在找什麼?”鴻鈞跟進洞府,便見她低首四處尋覓,不覺問道。
“霜風石。”溫如玉口中答着,頭也不擡繼續查看着四周。
“你有從下界帶上來的靈獸?”鴻鈞又問,“放出來瞧瞧如何?”
溫如玉身形一僵,擡頭警惕的盯着他半響,最後堅決的吐出兩字:“不賣!”
鴻鈞眉眼帶笑,面不改色心不跳道:“我不過是想看看下界靈獸與大千界有何不同,並沒有其他意思。”
溫如玉不可置否挑挑眉,這人從在舟上起便與自己滿口胡話,什麼銅黃法器,什麼巧遇,全都在騙人!
典籍上不是說其人從不屑說謊麼,如今看來典籍這種東西亦不可全信。
此洞府分有好幾處洞室,看起來頗寬,在外洞室仔細查看過一遍後,溫如玉並未發現任何玉脈,便欲移步至其他洞室,就在其準備進入右手邊洞室時,卻聽得靠左邊一處入口較爲窄小洞室內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
五更天時刻,在這個季節天已是矇矇亮,正是霧氣正濃之時,濃霧籠罩的沼澤地裡,清新的空氣混雜着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地上躺着近十具屍骸,有人亦有靈獸。
透過濃霧,隱約可以看到一纖細身影站立在屍骸中央,腳前匍匐一身着紅裙,滿身血污已是奄奄一息的女子。
“你到底是誰?”
女子吃力的擡起頭,只是霧氣太大,讓她看不真切那人的表情。
“死到臨頭連眼睛都不好使了麼?連自家主子都認不得了。”軟糯的聲線透露出濃濃的諷刺,令女子忍不住抖了抖身子,抗拒的否認道:“不,不可能!大小姐生性天真爛漫,你絕對不可能是小姐!你到底是誰?”
“噗,天真爛漫?”那人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笑話,不由噗嗤笑出聲來,“我也記得我跟前的小謹乃是善解人意與我情同姊妹,總是信誓旦旦說要保護我。那如今在我背後捅刀子的你又是誰假扮的?”
小謹無力辯駁,她只睜大着眼,努力想看清小姐臉上的表情,至少在死之前,她想看清楚這人的真實。
見她沉默,那人又道:“也對,你既然投靠了趙錦兒,自然不會再把我當做主子,又怎會顧及昔日情分。難得趙錦兒如此費盡心機忽悠我來此歷練,妄想將我剷除,我又怎能讓她期望落空,權當試試你等真心,只可惜……小謹,你實在太讓我失望了。”
“小姐,我錯了……”小謹那張毫無血色的臉瞬間又更蒼白了幾分,她目光渙散的輕喃着,不知是在懺悔,還是在懼怕,那人的臉始終像是霧裡看花,飄渺而虛無。
那人搖頭,手起手落間一把長劍穿透小謹心臟。
“這世上並沒有後悔藥,一切都太遲了。”放開手中長劍,趙靜姿頭也不回,駕馭着自己的飛行法器,駛出了沼澤,待其正欲找一處乾淨之地,換下了身上血衣時,便迎面遇上駕馭飛劍而來的雷瀧良。
在這片沼澤附近地魂力受阻十分嚴重,加上濃霧籠罩,忽然就這麼遇上令兩人均是一怔,不約而同停下了腳步。
雷瀧良乃是嗅到附近有股濃郁血腥味,才循跡着過來,並期望能夠遇到旗鼓相當的對手,卻不曾料到最先遇上的是一名容貌嬌美的女修,他不動聲色打量着眼前女子,認出她乃是入境前風頭大出的趙家貴女,眉心微微一擰,隨即錯開她繼續前行。
趙靜姿看出其意圖,下意識出聲阻攔道:“等等!”
雷瀧良側首,劍眉擰得更緊,微不悅道:“道友何事?”
是啊,自己喚下他作何?
此子乃是風雲城雙傑之一,與先前遇到那些三腳貓不同,想要殺其滅口怕是不易,但她亦不願放他過去,要是對方看到沼澤內屍首,恐怕自己一直以來的僞裝便會被戳破。
趙靜姿微咬着下脣,苦惱思索着,餘光瞥見雷瀧良臉上漸漸顯露出不耐,她便狠了狠心,暗中掐了自己一把,頓時,雙眸垂淚楚楚可憐撲上前欲拉住其衣袖道:“道友,救救我!”
對方忽然毫無預料朝着自己撲來,雷瀧良乃是一驚,連忙側身避讓,不滿道:“道友有話便說,莫要動手動腳!”
這回換趙靜姿愣了,她深諳自己容貌出衆,少有男修可以抗拒,就算是道心堅定者多少也會有憐香惜玉體恤之心,像此子這般眼含厭惡,躲避猶如蛇蠍的還是第一遇到,當下乃是自信心碎了一地,憋上滿肚子火氣。
但越是如此,她的聲音亦愈發甜美柔糯,淚水吧嗒吧嗒直落,是我見猶憐,“這位道友,我與四名婢女在途經此地時不幸遇襲,奈何那幫賊人實力太強,我那四名婢女難以抵擋,只得拖延着那些賊人,先掩護我逃脫。可我與四名婢女從下長大,乃是情同手足,不忍她們捨身,還請道友幫幫我,救出我那四名婢女,事後我趙家定會重酬言謝。”
雷瀧良見她哭哭啼啼,實在不甚煩心,但聽得裡邊有強者,便暫時壓下心中煩躁,命令道:“你在前帶路。”
此人竟把自己當小廝來使喚,趙靜姿心火更旺,恨不得直接將其砍殺來解氣,唯在心中反覆告誡自己要隱忍,這才轉過身黑着臉行在前方。
裡邊的人早就被趙靜姿殺光,所以待雷瀧良進入沼澤,入眼的只有一地屍首殘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