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戀愛?!」
站在陽臺上,樓思涵對雷少樵的話是有些措手不及,反應不過來。
「難道要跳過這個階段,直接上牀嗎?」他眼神莞爾。
「我不會隨便和任何一個男人上牀,哪怕這個男人是我的丈夫!」她再重申一次。
「所以我們先談戀愛。」
「雷少樵……」
「你想要這個婚姻吧?」
「我還沒有放棄。」
「你……還是愛我的吧?」
樓思涵沒有否認,但是她的眼眸深處有一絲的憂傷,因爲他並沒有回報她對他的那份愛。
「那就讓我們一起努力!」雷少樵說出真心話。「我們都要這個婚姻,所以我們就認真開始談戀愛,像是一般情侶一樣。」
「范小姐……」
「思涵,昱婷是品豪的未婚妻。」
「但是你對她……」
「我終於知道我對她並不是真的愛。」雷少樵向樓思涵真心的道:「我一直以爲自己的條件比品豪好,所以以爲昱婷一定會選我,我們三個人在一起很自在、很舒服,所以我纔會以爲昱婷最終會和我在一起。」
「但是你說過——」
「忘了我們結婚第一晚我所說的話好嗎?」他上前去握着她的手。「我們重新開始!」
「雷少樵,你的轉變……」本來以爲下午那件事他會對她興師問罪,會不給她好臉色,但是一切都出乎她的意料。「是因爲Willy嗎?」
「幹他什麼事?」雷少樵不承認。
「你以爲我和他有曖昧?」
「我纔沒有那麼小心眼!」
「那你……」
「思涵,我們沒有道理不能好好相處。」雷少樵真的是把一顆真心拿了出來「我們之間沒有什麼解決不了的難題或是阻礙。」
樓思涵沒有反駁他的話。
「所以……可以嗎?」
「那你想怎麼開始?」她有點好奇的。
「明天早上我送你去上班。」
「但是我不必那麼早就出門,你七點就要準備去上班,但我不必。」樓思涵謝謝他的體貼,但是她那麼早到旅館去也沒有太多的事好做,她寧可多睡一點覺,在家先看看報紙。
「那你下了班來找我。」雷少樵還有其他方案。
「我七點可以下班,但是你……」
「不用每一天,我們可以先連絡、先確認彼此的時間。」當然他不可能天天和她約會、天天和她花前月下或是卿卿我我。
「然後呢?」
「吃飯、看場電影、散散步,逛逛我們都想逛的地方,一般人不都是這樣談戀愛的。」雷少樵已經年近三十,他所謂的談戀愛也就是如此。「千萬不要找我泡夜店或是跳舞,太劇烈的活動我都不行!」
樓思涵笑了出來,第一次笑得沒有任何一點負擔、任何一點勉強。
「你笑什麼?」
「我不上夜店。」她表示。
「那好!」
「我喜歡聽音樂會、逛書展,夏天喜歡去海邊,冬天愛在咖啡屋裡來一杯熱熱的咖啡,再安靜的看上一本書,我也愛看電影,尤其是動作片,恐布片也可以,但是我不尖叫。」樓思涵一一細數。
「既然你不會滿場尖叫,恐怖片我可以勉強接受,至於動作片,那也是我的最愛。」雷少樵笑咧了嘴。
「這麼說,我們合得來嘍!」
「思涵,你都愛了我幾年,現在纔想合不合得來的問題,會不會太遲了些?」他揶揃着她。
「合不來可以慢慢給彼此時間磨合啊!」她完全不擔心。「有愛比較重要。」
雷少樵看着她,也是第一次覺得如此輕鬆、如此全然沒有壓力、沒有猶豫。
「那就先約明天晚上了。」他忽然想到了什麼,「婚後才談戀愛至少有一個好處。」
「什麼好處?」
「不必擔心送你回家有什麼門禁或路途遠近的問題,因爲……」他哈哈一笑。「我們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啊!」
「那麼也有壞處。」樓思涵立即舉一反三的道。
「什麼壞處?」
「如果有了口角或是冷戰,我們還得回來同一個屋檐下,想暫時不看到對方都不行。」
「思涵,我以爲你的EQ很高,我們應該不會口角或是冷戰。」雷少樵確定自己夠成熟。
「談戀愛一定會有口角或冷戰,牙齒和嘴脣都會咬到一塊了,更何況是兩個人要去適應對方、接納對方、愛上對方,少樵,我們一定會吵架的。」樓思涵很認真的道。
「那……」他一副大肚量的表情。「我讓你!」
「每一次嗎?」她俏皮的問。
「每一次!」
「說到做到哦!」
雷少樵和樓思涵真的開始談戀愛了。
哪怕再忙,一個星期他也會抽出兩、三個晚上的時間,陪她上上小館子,去看場電影,或是聽聽音樂會。
吃吃喝喝,東聊西扯,他們是真正的開始去了解彼此、真正的接納對方,比起樓思涵之前愛上他的理由,現在她對他的那份愛,纔是真實而禁得起考驗的。
一開始會和樓思涵結婚,基本上就對她有一定程度的好感,現在再經過了實際的相處之後,他發現她真的是一個內在與外在歉俱的女孩,她不但外表美麗、有親和力,她的在也一樣。
他真的迷上了她。
他喜歡和她相處的每一刻。
光是看着她,就有一種自在、沒有壓力的輕鬆感,好像只要有她在,人生可以是彩色的。
即使只是租片DVD在家裡觀看,那氣氛也是很溫馨、很享受的。
雷少樵的家有一間很棒的視廳娛樂室,在裡面看DVD和在電影院裡的情人包廂看電影差不多,樓思涵還會準備爆米花、牛肉乾、可樂、巧克力、滷味等零嘴,簡直是應有盡有,什麼都不缺。
但是雷少樵通常不會去碰那些零食,因爲在看DVD時,他習慣一手摟着她的腰,一手撐着自己的太陽穴,樓思涵自然會喂他,只要情節不夠緊湊,只要有可以視線轉移的空檔,她就會拿東西喂他和給自己吃。
「爆米花。」他開口。
「你自己拿。」她看得正投入。
「我沒有手可以拿。」
「那就把手從我的腰上移開。」
「這隻手不想動,它在你的腰上很舒服。」大爺正享受着。
「我也不想動,因爲情節正精彩。」
「思涵,拜託……」
「懶惰!」罵完之後,她還是會馴服的傾身向前,乖乖地抓了一大把爆米花,乖乖地往他嘴裡喂,這對他們倆來說,都是一種幸福。
「可樂。」他又說。
「你專心一點好不好?」
「現在的情節太悲了。」
「所以你要哭了?」
「我哭不出來。」
「那我哭!」
雷少樵很早就知道她心軟,男主角得個癌症,她哭;女主角被迫離開男主角,她慘哭;女主角關心家裡養的狗,勝過關心男主角死活,他笑到哭;劇中的長輩過逝,她也哭;小孩子意外死亡,她更哭……
「思涵,做人快樂一點,我們換別的片子吧。」一開始他就不太贊成看這片。
「這片子很有藝術成就、很有內涵!」
「那你自己再找時間看,好不好?」
樓思涵絕對不是那種只管自己感受的人,所以她真的把電源切掉了,然後她轉頭看他。
「現在做什麼?」
「你有什麼建議?」他的手還放在她的腰上。
「聊天?」
「思涵,你知道一夜情那回事吧?」突然的,雷少樵收回了他的手,覺得自己該和她好好上一課,他是正常男人耶!
「知道啊!我又不是活在十八世紀。」
「你知道有些陌生男女,很可能在第一次見面、第一個晚上就上牀吧?」
「很多。」
「對!既然如此,」他的精神來了,既然她這麼明理,那還有什麼問題?「我們是夫妻吧?!」
「你剛剛撞到頭了嗎?」
「我們開始談戀愛到現在多久了?」
「快一個月了。」
「我們是不是住在同一個屋檐下?」
「雷少樵,你一定有個重點吧?」她不希望自己被他當成低能兒。
「我們是正常的男人和女人吧?」
「我確信我們正常。」
「那麼除了摟摟你、抱抱你,偶爾剋制的來一個晚安吻,」雷少樵必須宣示他的權利,「我們是不是可以進展到……」
「上牀?」樓思涵替他接了下去,她又不是活在維多利亞時代的女性。「雷少樵,你講了半天,不就是要說這個?」
「不合理嗎?」他理直氣壯的問:「你對我難道沒有任何的幻想?」
「有!我對你當然有幻想!」她不會去否認這一點,她又不是不正常、不健康的女人。「當我感覺到你對我的愛時,我自然會願意和你上牀。」
雷少樵悲憤莫名,他指了指自己。「我對你還不夠好嗎?」
「普通。」她只給他六十分。
「我從來不曾對任何一個女孩像對你這樣!」
「怎樣?!」
「我已經把你擺在……第三位了。」他一臉委屈的表情。
「那你的第一位和第二位是什麼?」
「昱婷曾說,」就因爲坦然,所以雷少樵心裡沒有鬼,「我是工作擺第一,家族責任第二,朋友第三,女人是放在最後一位,至於第三和最後之間,不知還排了多少。」
「所以現在我排第三了?」她是該欣慰的,這個男人已經對她展現了誠意。
「真的,你排第三了!」
「所以你認爲我該和你上牀了?」
「還不該嗎?」他悍然反應。
「就因爲你是我老公、你把我排第三位了?」樓思涵笑臉嫣然。
「思涵,我知道你沒有經驗,所以第一次可能會有點恐懼,但是你放心,第一次你只要躺着就好,剩下的交給我,我來搞定。」雷少樵不是在開玩笑,他的語氣認真,好像在說一件非常嚴肅的事。
樓思涵這一刻有說不出來的感動。如果他是用開玩笑的口氣,她會覺得他不當回事,但是他這麼認真、慎重的看待這件事,她覺得很窩心又甜蜜。
「我——」
雷少樵放在茶几上的手機這會正震動着,本來此刻的氣氛正曖昧,或許就在下一刻,兩人約能完成遲來的洞房花燭夜,但是……
「接啊!」樓思涵提醒他。
他瞄了一眼。「是品豪。」
「那就更該接。」
「靠……」低低的咒罵了一句,雷少樵接了手機,但是他的心情好像被人從赤道推向北極。
何品豪的車子就停在雷少樵這區豪宅的一塊小山坡前,他站在車子外面,正一臉煩躁不耐的抽着菸,看到好友走近,他做了一個問他要不要菸的手勢。
雷少樵揮了揮手,這會他一心念着的是家裡的樓思涵,不是一定非要和她上牀不可,而是喜歡和她在一起的感覺,她不只可以解除他一整天的工作壓力,還能帶給他歡樂。
「品豪,你下個禮拜就要結婚了,怎麼了?」他猜都猜得出來,八成是和範昱婷的事有關。
只是猛抽着菸,何品豪不知該從何說起。
「現在只是過渡期,等你們婚後再回頭看——」
「少樵,我記得你和思涵結婚的時候,好像沒有這麼多的問題。」他有好多的無奈與不耐煩。「你相信嗎?昱婷什麼都嫌!」
「她可能是緊張吧?婚禮的日子逼近——」
「思涵會嗎?」
「你一定要拿昱婷和思涵做比較嗎?」
不是何品豪愛比較,而是那時他當雷少樵與樓思涵婚禮的伴郎,和樓思涵有接觸,他發現她在整個婚宴過程是以愉快、喜悅、幸福、歡樂的心情來面對的,不像範昱婷,嫌東嫌西、抱怨這抱怨那,看什麼都不對、不順眼。
「我懷疑……」他自嘲的感嘆,「昱婷根本不想嫁給我!」
「你現在這麼說、這麼想,對事情會有幫助嗎?」雷少樵拍了拍自己哥兒們的肩。「去喝一杯。」
何品豪搖頭拒絕,把菸熄掉。
「要我和昱婷談談嗎?」
「你要和她談什麼?」
「這麼熟了,勸勸她、開導她、鼓勵她,給她加一下油啊!」雷少樵一心想要幫忙。
「我和她是要結婚,又不是她要參加什麼考試或是出國唸書拿學位。」何品豪失笑。「我認爲昱婷根本還不知道結婚是怎麼回事,她老以自己的想法爲想法,只照自己的意思做事。」
「品豪,你不是把她擺在第一位嗎?」這不是諷刺,因爲連昱婷自己都這麼覺得。
「少樵,談戀愛時我可以把她擺在第一位,因爲那是我和她兩個人的事,但是結婚……」何品豪一嘆,「結婚是兩個家庭的事,她不能一意孤行、我行我素,而且還要我全聽她的。」
雷少樵不搭腔,只聆聽。
「我也想順着她,照她的意思去做,但是不可能每一件事都這樣吧?!」他有些煩躁。
「那就請昱婷的媽媽勸勸她,或是找昱婷的姊妹淘和她談談。」
「少樵,一個昱婷已經夠令我頭大了,你到底要我再拉多少女人進來?」何品豪好像已經忍耐到一個極限了。
「有點耐心吧!」
「我已經用盡了我所有的耐心了!」
「哄哄昱婷,只要哄哄……」
「有時……」何品豪看着他。「我不知道這個婚是不是有結的必要?」
「品豪,你和昱婷深愛對方的。」雷少樵沒有說出當初範昱婷選擇他的那段談話。那時覺得受傷、覺得不是滋味的人是他,但是他和思涵開始倒吃甘蔗似的,品豪和昱婷卻問題愈來愈多。
「我當然愛她,我相信她也愛我,可是很多事不是光有愛就可以全部搞定。」
「互相包容一下吧!」
「昱婷比思涵大了五、六歲,可是我看她沒有比思涵成熟懂事。」
「品豪,你千萬別在昱婷的面前說出這種話,」雷少樵叮嚀,「除非你想早死!」
「但我真的這麼認爲。」他說的不是氣話。
「放心裡,好嗎?」
「去喝一杯吧!」剛剛還說不要的何品豪,這會又改變心意,主動提了。
「真要喝?」雷少樵想到了在家裡的樓思涵。
「不方便嗎?」
「方便。」
「思涵不會生氣吧?!要不要先打個電話向她報備一下?」雖然是這麼說,但眼中是有一絲嘲諷的,何品豪在看他是不是這麼懼內。
「不用了。」他心裡雖想,但是口頭拒絕了。
「那我們就好好去喝個痛快!」
天空已漸漸泛白,馬路、街道偶有車聲,新的一天已經開始,雷少樵沒有想到何品豪可以喝一夜,非要喝到掛,然後他才能開着他的車送他回家,自己再搭計程車回來。
這一折騰,天居然都要亮了。
而他一整夜都沒有給樓思涵任何訊息。
屋裡是靜悄悄的一片,雷少樵以爲她早就去睡了。思涵不可能等他一夜的,她不會這麼做吧?
當他走到自己的房門口時,只見他的房門被打開,樓思涵走了出來,她不像是剛睡醒的模樣,而他再瞄了瞄她的身後,他的那張大牀是平平整整、沒有一點被睡過的痕跡。
「你等了我一夜?」
「你爲什麼沒有一通電話?」
「我……」
「即使傳個簡訊都好。」
「我和品豪……」
「讓我知道你會很晚回來,或是到一早纔回來,有這麼的困難嗎?」樓思涵沒有大吼大罵、沒有氣急敗壞,從她開始說第一句話,她就是這種會令人心裡發毛的平靜口吻。
「我想你若累了……」雷少樵感到內疚、羞愧與不安。
「我之前說過,你沒回來,我怎麼可能睡?你忘了?」她痛徹心扉的說。
「品豪他……」
「在他面前連絡我很丟臉嗎?」
「你怎麼會這麼想?」
「那麼你知不知道我會擔心、我會想到最壞的方面呢?你出去了六、七個小時耶!」
「思涵……」雷少樵伸出手,想要碰觸她。他沒有料到她會爲他牽腸掛肚,會爲他等了一夜的門,會這麼擔心他!
「請你不要碰我!」她輕輕的說。
「對不起!」
「雷少樵,你的『對不起』是這麼的廉價、這麼的輕易決口嗎?」樓思涵的眼中噙淚,強忍不讓眼淚滑落。「我本來以爲……」
「思涵,我錯了!我該打一通電話給你的,是我的自尊在作祟、我的男性驕傲……」
「請讓開!」她說。
「別這樣!」
「我一夜沒睡,我想去睡了。」她告訴他。
「我陪你!」見她那面如死灰的心碎表情,他馬上改口,「我只想看着你睡,思涵,讓我看着你入睡。」
「不要!」她拒絕。
「我不會騷擾你。」
「不要!」
「思涵,你不要這樣懲罰我,我的心已受到最嚴厲的譴責了。」如果能時光倒轉,如果能回到六、七個小時之前,那麼當他決定和品豪喝酒時,他就會先給她一通電話。
樓思涵看着他,眼底有好濃好濃好濃的失望。
「品豪和昱婷的婚禮是下星期,但是……」雷少樵不得不擡出他們兩個。
「爲什麼要讓他們兩個影響我們?」樓思涵的聲音有着頹喪,她眼中的薄霧已消失。她不會讓自己哭的,他這樣一再的令她失望,令她心碎,她真的很累了。
「思涵!」
「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我已經很自責了!」
「我知道。」她瞥了他一眼。「你自責、你懊惱、你希望我可以原諒你。」
「那麼你肯嗎?」
「雷少樵,」樓思涵突然露出了一個飄忽又叫人捉摸不定的笑容。「如果你不是消失了一夜,如果你有給我一通電話,我本來打算和你上牀的了。」
「思涵……」
「你不是也一夜沒有睡?去睡吧!」
「思涵,等你睡醒——」
「我想冷靜幾天,請你不要擾擾我。」
雷少樵這會想要賞自己兩個耳光。他居然可以把情況搞得這麼糟,他們現在比之前的狀況還要更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