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往房子走了,陳暖陽卻久久沒推車門下去,因爲她忽然忍不住的眼眶發紅,也是時至今日,至當下,望着窗外陸紳被警察扣着的蕭瑟背影,她終是在眼淚滾落瞬間才明白,其實她心裡是有陸紳地位的,可是得知他殘害S組的事後,她也清楚自己永遠不可能原諒他,如果可以,甚至想殺了他報仇!
但是還愛麼,肯定還有些微。
些微的,像是一兩三隻的螞蟻,在你內心最柔軟的地方啃咬,像他過去的吻一點點的輕咬——
倏地,她就猛然捂住腦袋,然後,要找江煜城。
她的手機是江煜城又塞給她的新的,目前只有江煜城的電話,幾乎是立刻撥過去,可是江煜城忙的恨不得一個人拆出三個人來看監控,根本沒聽見一旁電話的聲音……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冰冷的女聲說完,陳暖陽才放下手,有些失落,可明白他也在忙,也只是一點點失落,記起他在走廊的吻和旋轉,又深吸口氣的推開車門,正好,外面,陸紳回頭衝她笑,“快走啊~暖暖,前面就是了。”
陸紳說的時候,回頭,雖然沒有氧氣罩,但是警服上的黑色毛領豎着也是遮擋半邊臉,那頭髮微微凌亂蓬鬆的北風吹過樣子,那皮膚白皙眼瞳幽黑的樣子和當年陸離幾乎是……一模一樣。
陳暖陽很冷漠的別開臉,雙手插兜的走過去,不看他:“後來我家那場大火跟你無關,是秦越年警告你吧。”
陳暖陽很聰明,跳開情愛後更聰明,雖然她抱有感情,但是她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並且稍加思索當年五星大廈還有那毒品案時她跟江煜城不謀而合的內訌一個人推斷,如今對照陸紳和秦越年,她已經全明白。
“嗯~是……咳咳!”
陸紳又在咳嗽,臉色蒼白而又帶着病態的潮紅,難受她的漠然。可其實不然,陳暖陽別開臉抿脣,那口袋裡的手使勁兒握成拳,纔沒伸出手拍他的背。
她不斷的告訴自己,對錯是非和黑白,告訴自己一定要對得起S組的人,對得起江煜城的信任,她的使命就是拿瞭解藥,然後親手抓了他!送回監獄等法官宣判!
陸紳咳嗽完了,也到了門口,這才終於又開口,卻是——
“想要解藥的話,就只有我們……我們兩個人進去。我想單獨跟你說話……”
一句話說的警察們一愣,陳暖陽卻並不意外,他如果不要求單獨,她才意外,可是——
“如果我不答應,怎麼辦。”
這次,換做陸紳一怔,然後極溫柔,極溫柔的把眼睛眯成彎月
牙的暖暖微笑:“暖暖。你好像變回從前了。但是……如果不這樣,我可是個殺人魔,萬一不給你解藥……”
陳暖陽插兜的手又是一頓,面上仍舊冷漠的:“我還怕了你不成,一個人就一個人,你們在這裡等着。”
陳暖陽說完,就主動的走過去,陸紳一怔,然後又笑,笑他最後終於是把陳暖陽給找回來,雖然和從前還有很多不同,可她更堅強,更會隱藏起來自己的情緒,更成熟了。
“鑰匙在門前地毯下。”
陸紳難以彎腰,不得不讓陳暖陽去做。
陳暖陽照辦,開門,後面警察在她打手勢說“沒關係”並且關上門的動作裡,揪心,但是……也不能不管那病毒,他們這揪心的來回踱步,可房間裡的陳暖陽幾乎是進門的一瞬間就愣住,因爲……這是她家的複製版!大到牆壁脫落的一大塊皮,小到桌子上的桌布還有小花瓶,甚至牆上還有當年他給的杯弓蛇影之心!
“兩年來,我其實經常去看你,但是……我不能見你,不僅僅是因爲這張臉,還因爲那段時間,我患上間歇性狂躁症,喜怒無常,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哪怕如今,我也沒有痊癒,但好在,我如今的身體絕對是奈何不了你。要喝一杯麼?”
陸紳說着,兀自的走去那邊酒架,桌上的紅酒竟然還是兩年前的酒,看着這一屋子一模一樣的擺設,看他吃力又顫巍巍的給自己倒完了又又要給她倒,陳暖陽幾乎是飛快走過去——
“夠了!”
“啪!”
酒瓶子按在桌子上,陳暖陽粗喘着,眼睛發紅,原來這兩年她總覺得有監視的感覺,不是小丑,而是陸……陸離!他這是想幹什麼?他以爲他擺出她房間,他擺出當年的杯弓蛇影,她就會回來嗎?!不會!
心臟劇痛,可面對陸紳那張整容臉,她還是回過神,然後早練就面無表情的功夫,一秒鐘冷淡下來,“你應該知道,我是爲解藥而來。你趕緊交出來,回醫院!”
陸紳望着她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邊的臉,忽然緩緩地笑出來,後退一步又一步,“嗯,我知道,我知道的……”
他其實身上不痛的時候跟常人沒什麼兩樣,那槍口倒也沒因爲他走路而繃扯撕裂,可爲什麼,感覺比那個時候還疼呢?身體的痛可以痊癒,可是心裡的痛要怎麼治療?唯有心藥,他的暖暖啊——
“不提我們的過去,只說我自己,能聽一聽麼。”
祈求似得語氣,那褪去一身驕傲的陸紳坐在老舊的沙發上,脊背挺直,目光如炬。
陳暖陽放下酒瓶,又雙手插兜的離他老遠,淡漠的口氣:“說。”
陸紳望她,聲音淡淡而溫柔,與當初一模一樣——
“暖暖,失憶的事並非騙你,哪怕至今我也沒有恢復。兩年前,我被秦越年找到並帶回那黑暗犯罪帝國……你沒聽錯,是帝國,有槍,有炸彈,各種各樣病態卻又高智商的懸賞罪犯,甚至還有製毒師和我們怎麼查也查不到的毒梟首領,他們都在那裡,父親直接以你的性命作爲要挾,讓我把所有接觸過的人除掉,但這就代表,連你也會一起死在大火,負責的人是秦越年,我與他談攏條件後救下你也不得不開始接手和融入犯罪集團……”
陸紳說到這裡,被陳暖陽忽然打斷,那聲色俱厲,浩然正氣逼得他幾乎睜不開眼——
“你既有那麼大的發現,就應該申請直接出武裝部的兵,團滅了他們!如果你是怕白城血雨腥風,你也完全可以在兩年裡抽空來到警局闡述你的經過和所見,臥底也好,直接回來也好……我那麼信你,等你,可你——”
陳暖陽說的都在理,陸紳也是早想到這點,可即便想到,依舊拼命的想要說出自己是一念之失,可錯了就是錯了,已經重來不了,唯有道歉——
“對不起,這件事已經過去,再次選擇,我肯定不會這樣,可是……我已經做了那麼多來補償,能不能求你……等我死了,你就喊我一聲陸離。我查過,人死後聽覺是最後消失的,所以,你喊我,我一定能聽到……”
陳暖陽一怔,錯愕的看他——他是要死麼?
陸紳則繼續看他:“你答應我,好不好?就當是……爲我們的感情畫上圓滿的句號。”
陳暖陽能說不好麼,他眼淚都出來了,而看着流淚的他,她又何嘗不知,他怕只是一念之失,被那身份和黑暗的勢力嚇到,所以才一步錯步步錯,如今他已經親手把那些人用自己的方式處理,她也還求着他手裡的解藥,所以,深吸一口氣,她望着他道——
“我答應你。但是,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好,好……你終於答應,終於答應了!”陸紳重複兩次,激動的語氣,咳嗽幾聲,然後才意識到什麼,眼睛幾乎是瞬間亮起來,“你要我答應你什麼事?”
陳暖陽捏緊了雙拳,真的很想說她不想他死這樣的荒唐話,可是話到嘴邊兒硬是改了口——
“我要解藥,現在就要!”
陸紳眼裡的光幾乎是迅速暗滅的,因爲這看起來,她是爲了解藥才答應,並非爲他,可即便如此,他還是點頭,說了句好,然後迅速站起來,裹緊那警服去樓梯方向,“我們先上樓,我有一首曲子練了很久,想彈給你聽,聽完了,就給你拿解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