珉兒很平靜地微笑:“皇上去吧,就是這會兒還早些,再陪我說說話。”
項曄把心一定,坐下道:“是早了些,周懷那裡盯着呢,玉明宮的燈火熄了,朕再動身不遲。”
懷裡的小娃娃咕噥了幾聲,嘟着嘴像是要吃奶,珉兒點點她的小嘴兒,孩子竟找着手指頭要吸吮上來,珉兒笑道:“將來必定是隻小饞貓,纔剛吃飽,又惦記上了。”
項曄湊過來看着:“她想要什麼,朕都會給她的,朕也不會送自己的女兒去和親,一輩子捧在手心裡。”
珉兒心裡暖暖的:“我可替元元記下了。”
項曄欣然:“你倒是叫的順溜,母后不喜歡呢,也不喜歡沈雲這個名字,可惜拗不過朕。於是說,公主的封號要她來想,說是回頭朕又偷懶,給個什麼元州公主,一點也不好聽。”
“以地名爲封號,也是慣例,可太后疼孫女,是元元的福氣。”珉兒輕輕拍哄女兒睡去,忽然想到了淑妃膝下兩位皇子。
她曾願望淑妃和王氏將來都能跟着兒子去封地,王氏和大皇子都沒了,可淑妃卻又多了一個兒子,真有那一日,她跟了哪個走?還是在長子和次子之間兩地輾轉?這麼一想,難免有晚景淒涼的悲慘,珉兒心裡不好受。
“怎麼了?是不是……”
“沒有的事。”猜想皇帝是怕自己捨不得他去玉明宮,珉兒一面掩飾了自己的心思,堅定地說,“咱們說好了,各自做各自的。”
皇帝亦是神情堅定:“我們的默契,朕從不懷疑,宮裡可要熱鬧了。”
珉兒道:“皇上別冷落了安樂宮,孩子們會想你的。”
項曄應着,兩人一道愛不釋手地看着女兒,許一些未來的願望,期待着她成爲最美麗聰慧的女子,正說的高興,清雅悄然進門來,對皇帝道:“皇上,周懷說,玉明宮安寢了。”
“皇上路上小心,黑燈瞎火的。”珉兒說着,溫柔地一笑,輕輕推開了項曄,她不想拖泥帶水,比起樑若君不溫不火地存在於這座皇城裡,她更希望她儘快消失,那也意味着皇帝的宏圖大業得以展開,自然樑若君消失的去處有很多,那都是後話了。
皇帝沒有猶豫,不顧清雅在身後,就在珉兒額上輕輕一吻,而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珉兒看着他的背影,心內五味雜陳,可她的意志是堅定的,項曄說他絕不會碰樑若君,她信。可若皇帝不得不走出那一步,她也會坦然接受,但也絕不會因此,就讓樑若君永遠待在這裡。
“元元,將來你不要學的娘這性子,有父皇和母后在,不用你去面對這些事。”珉兒淡淡一言,吩咐宮人立刻熄滅燈火,她該“睡”了。
玉明宮中,早已黑洞洞一片,貴妃死了心不等皇帝來,宮女太監們也得以早早歇着,宮門前只有值夜的人打着瞌睡,正睡得香甜,忽然被人踢醒了。
“皇、皇上……”幾個宮人慌作一團,周懷罵道,“還不快開門,這樣偷懶,回頭收拾你們。”
只見皇帝一人,帶着周公公提着盞燈籠,身邊再沒有第三人,不知是從哪裡漏夜趕來,竟會出現在玉明宮門外,但皇帝又沒讓他們往裡頭傳話,開了門後就徑直走了進去,一路上驚了不少宮女太監,海珠急匆匆跑出來時,皇帝已經進門了。
“周公公,這是……”海珠穿着寢衣,不得不捂着胸口,而她的心也是幾乎快跳出來了。
周懷輕笑:“退下吧,沒你的事,往後伺候的時間久了,也就習慣了。”他打了個呵欠,問,“可有叫我歇歇腳的地方,裡頭沒咱們的事,不必杵在這裡。”
海珠忙給周懷領路,讓他到偏殿休息。
門裡頭,項曄就着昏暗的燭光走了進來,一直到了樑若君的榻邊,難得這個人竟然睡着了,但皇帝一坐下,夢裡的人就醒了。樑若君驚慌失措地看着赫然出現在眼前的人,自然這皇宮裡,除了皇帝還有誰敢做出這種事,即便看不清臉,她也很快鎮定而來下來。
“朕吵醒你了?”項曄溫和地一笑,起身去燭臺旁,多點了幾支蠟燭,屋子裡登時亮堂起來,他說着,“這麼晚了過來必定要吵醒你的,可是不來朕心裡不踏實,不能回回都委屈你。”
皇帝在說什麼,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樑若君緊繃着神情,心裡猛地一個激靈,忙在牀上俯首,向皇帝行禮。
“不必了,這麼拘謹做什麼,朕和你之間不必如此。”項曄說着,便自行寬衣解帶,見樑若君呆呆地望着自己,他含笑展開手道,“不如你來?”
“是、是……”樑若君應了,光着腳就下了牀,雙手顫顫地爲項曄解開衣衫,只聽他說着,“朕等皇后睡着了,便想來看你一看,今日說好了傍晚過來喝杯茶的,又爽約了。而皇后分娩那夜,朕那麼棄你而去,惹得宮裡人嘲笑挖苦你,朕一面心疼,一面見你好氣度好涵養,又十分的欣慰。”
樑若君聽得迷迷糊糊,他並不愛這個男人,可是哪個女人不願被溫柔相待?
“你是公主,最明白什麼叫後宮,朕相信你的氣度涵養是不會計較那些事的,可朕心裡過不去,能補償你的安慰你的,必然會盡力做到。”項曄轉身來,握着樑若君的手說,“委屈你了。”
光線昏暗,樑若君並不能真真切切地看到皇帝臉上的神情,可想到那一晚,皇帝的手解開了她的衣襟,甚至撫摸了她的肌膚,她相信沒有皇后阻撓,他們真的能在一起。
可心裡總是有隱憂,總有什麼是過不去的,畢竟她沒愛上這個男人,一切就變得不真實,是不是真的要到了結合的那一步,才能……
然而皇帝無心情慾,彷彿只是來找她說說話的,挽着樑若君的手便一起上了牀榻,很自然地將她摟在懷中,問道:“你父皇的信,說些什麼?”
“是母妃的家信。”
“那必然是擔心你是否安好了,儘快給她回信吧,別叫她擔心。”
“是……”樑若君怕自己心跳的太快身體會跟着顫抖,可越是努力壓制着,越是顯得尷尬,惹來皇帝問她,“是不是那晚的事,讓你不敢親近朕了?”
樑若君雙頰緋紅,搖頭:“不是的。”想了想,又問,“臣妾只是沒想到皇上這麼晚了會來,皇上說……是等皇后娘娘睡下才來的,那您是不是還要回去?”
“嗯,睡兩個時辰,周懷會來叫朕,朕就回上陽殿去了。”項曄說道,“沒法子,皇后才生了小公主,坐月子辛苦心情也不大好,朕要哄着她一些。”
這話是真是假難以判斷,可是任何女人聽了都會心動,更何況是名正言順的丈夫在說着這些,雖然他沒有明說,但言語之間的無奈滿滿地透出來,進宮以來,樑若君聽見最多的話,就是人們背地裡說皇后太強勢,她那麼高高在上,幾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這樣的女人,真的會讓男人喜歡嗎?
那天皇后挺着肚子來玉明宮,皇帝尾隨着就來了,皇后玩笑說是皇帝怕她欺負自己,難道是真的?
“朕累了,睡吧。”項曄道,“明日朕得閒,就讓周懷來找你,平日裡你若是想見朕,也可大大方方地往清明閣去,這裡是你的家,朕是你的丈夫,不要太拘謹了。”
“皇上說真的?”
“難道你父親,動不動就騙人?”項曄笑着,躺了下去,手正好夠在了樑若君的腿上,輕輕一拍說,“睡吧。”
時辰不緊不慢地過去,門外頭,海珠雖然不得不陪着周懷,心卻記掛着門裡的事,但願公主能把我機會把事情給辦了,不然夜長夢多,何況進宮那麼久了還是完璧之身,本就是個笑話。
“別看了,日子長着呢,着急一晚上不管用。”周懷一副什麼都懂的模樣,對海珠道,“你是聰明丫頭,我就把話挑明瞭,前些日子宮裡都傳言,說你對屋子裡的人動輒打罵,像半個主子似的。”
海珠緊張不已,支支吾吾道:“奴婢只是……見不得她們偷懶。”
周懷道:“你教訓人是應該的,可你別給貴妃娘娘臉上抹黑,外頭只當是貴妃娘娘縱着惡奴,髒水全往娘娘身上潑。你要明白,皇上對娘娘是另眼看待的,你和娘娘照顧皇上死裡逃生,這是幾輩子修來的緣分?你現在這麼厲害,怎麼着,要和上陽殿叫板不成?”
海珠大駭,不知該如何解釋,忙道:“周公公,奴婢一心伺候娘娘和皇上的,求您給指條明路。”
周懷道:“踏踏實實伺候好娘娘,別管外頭的事,不要多嘴多舌惹是生非,皇上不愛多事的女人,娘娘這般溫柔如水,最合脾胃,你放聰明點,多給娘娘張一雙眼睛。”
“多謝周公公。”海珠道,“奴婢給你沏茶去。”
周懷卻起身道:“不必了,時辰差不多了,該請皇上回去了。”
“回去?”
“你以爲呢,皇上是從上陽殿來的,明兒一早皇后娘娘見不到皇上,還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