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機
通往遼東衛所的官道上,二十餘騎風馳電掣而過,馬蹄下揚起雪沫子,所過之處,霧濛濛一片。
“沈將軍,還有多遠”白遠揚聲問道。主子這麼沒日沒夜的趕路,傻子都知道,這不僅僅是爲了什麼巡邊。
“不到一日!如果順利,今晚子時前後,就能到達。”沈懷孝回道,只是兩句話的功夫,嘴裡飄進不少雪花,又冷又嗆。
“主子,要不然歇歇再走!雪越下越大了!”白遠打馬追了幾步,對安郡王建議道。
“蠢才!你看看那天,這一時半會的,雪停不了。要是下上幾天幾夜,咱們就被堵死在路上了。出來所帶的給養能撐幾天!這冰天雪地的,到那時才真是要命呢。”安郡王瞪了白遠一眼,“繼續走!快!”
沈懷孝這才放心,趕緊打馬跟上。他這次出來只帶了沈大和沈三,其餘的都是安郡王的親隨護衛。但要論起對這一帶的熟悉情況,還真沒有人能及上他。於是出言提醒道,“殿下,前方三裡的地方,就進入二郎山地界,那裡地勢有些複雜,官道狹窄,夾在山體中間,路面也坑窪不平,如今被大雪掩蓋,更不好走。還得小心纔是。只要過了二郎山,前面就是一片坦途,再行二十里,就是衛所的崗哨。崗哨有兩百餘人駐守。”
安郡王揚揚手,表示聽到了。心裡不免暗道,都道沈懷孝是難得的將才,今日一見,果真有兩分本事。
白遠招招手,從隊伍中就奔出兩人,打馬先行,明顯是爲了探路而去的。
二郎山,山不高,但山勢卻極爲險要。官道兩側,都是峭壁山崖,真是個易守難攻的好地方。難怪要在這附近設置崗哨。
官道進入這一段,只能容得下兩匹馬並行。
這些護衛,將安郡王和沈懷孝夾在中間,兩人並行。
“這段官道大概有多長!”安郡王看看兩邊的峭壁,問道。
“不足三裡!”沈懷孝答道,他警惕的望向兩邊,“殿下,咱們得加快速度,這裡不安全。”
安郡王當然知道這裡不安全。兩側如人埋伏夾擊,還真是兇險。他點點頭,命令道,“加快速度!”
果然怕什麼來什麼,行了百十來米,兩側山壁上垂下數條繩索,一道道披着白斗篷的人影迅速的滑下。
來不及射殺,人就已經到了近前。兩方短兵相接。
“往前衝!出去就是崗哨。”沈懷孝護在安郡王身側,命令道。
安郡王也是戰場上的驍將,豈能怕這樣的陣勢。手握長劍,打馬廝殺。
山壁上方突然亂箭齊發,箭從上方而來,端是威力無窮。
“快走!不要戀戰!”沈懷孝用劍刺了安郡王的馬屁股,那馬受不住疼,揚蹄狂奔而去。
隨後傳來安郡王的怒罵聲,“沈懷孝,你大膽!”
白遠讚賞的看了一眼沈懷孝,“沈將軍先走一步。前面的崗哨你比我們熟。你護衛殿下,我們斷後。”
沈懷孝也不推辭,打馬追去。
等一行人匯合之時,已經距離崗哨不足錇妨恕O嘈胖蹈詰納詒慘丫辛瞬煬酢
一行人都是大周的軍服,也不怕引起對方的誤會。速度明顯的降了下來。
“殿下!這刺客來的蹊蹺。”沈懷孝肩膀中了一箭,那箭頭應該卡在骨頭裡,一時竟然不能□□。
安郡王也沒能好到那去,背部被砍了一刀,胳膊中了一箭。其餘衆人皆有傷。
“蹊蹺什麼!”安郡王混不在意,“只要本王手裡還有兵權,這樣的刺殺就沒什麼稀罕的。這身上的傷,一小半是戰場上留下的,一大半是自己人留下的。”他的語氣淡然,透着幾分諷刺。
沈懷孝見白遠等人都一副習以爲常的樣子,就知道這話只怕是真的。不由的想到諸位皇子之間的明爭暗鬥。
這位安郡王四皇子,應該是跟太子較爲親近。太子是元后所出,而四皇子的生母賢妃是元后的妹妹,太子的姨母。
而大皇子是貴妃所出,另外還有繼後所出的六皇子,他們豈會看着太子勢大。除掉四皇子安郡王,就除掉了太子的臂膀。
說起來,他的姐姐沈懷玉還是太子妃。沈家應該和四皇子是一方的纔對。可看四皇子對沈家的態度,沈懷孝又有些遲疑。
這皇家的事情,完全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簡單。這位殿下,在他的面前從不掩飾對沈家的惡感。可見也不怕人知道。更不怕太子有想法。這就有些意思了。
都道這位安郡王只知道打仗,如今看來,只怕世人都被騙了。
這纔是一位扮豬吃老虎的主。
沈懷孝不敢深問,馬上轉移話題,“咱們人人帶傷,只怕在崗哨也不能停留。還是儘快到衛所纔好。”
安郡王感覺了一下背後的傷,只怕輕不了,他點頭,“你熟悉當地的情況,都聽你的。”
白遠皺眉道,“這裡的軍醫行嗎!”
沈懷孝看了一眼安郡王,“殿下您要找的人,就有一手好醫術。”
安郡王的眼神一亮,‘金針梅郎’親傳,哪怕只學了兩成本事,也足夠用了。
蘇青河把兩個孩子安置在炕上,指了指密室,“裡面有吃的,有喝的。藏上兩個月都不成問題。下面的地窖很深,裡面不會太冷。衣物,常用的藥物都給你們準備妥當了。不管發生什麼,都要勇敢的活下去。”她拉住兒子的手,“娘把你姐姐也交給你,娘知道你行。”
“娘!咱們一起躲。”沈菲琪慘白着一張臉,拉着蘇青河不撒手。重來一次,難道還要失去母親!不!不行!與其活着受罪,不如一起死了,黃泉路上也有人疼。
蘇青河揉揉閨女的腦袋,沒有說話。
沈飛麟卻知道,沒有蘇青河在外面打掩護,他們姐弟倆想躲也躲不了。這是拿她自己的命,爲他們爭取一線生機。一時之間,他的胸口堵得慌。鼻子酸酸澀澀的。有的母親能爲了活着犧牲自己的孩子,也有的母親,爲了孩子,可以犧牲自己的性命。這一生,何其有幸,讓他遇上了一個好母親。這該是老天對他的補償吧。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小孩巴掌大的雪片密集的落下。北風呼嘯,院裡的梧桐不時傳來折斷枝椏的聲音,不知是被大雪壓斷的,還是被風吹斷的。
石榴送來晚飯,“這雪真大!”
蘇青河看了看石榴的靴子,雪印子都過了腳踝了。
“你也快去吃吧!這大冷的天,一會兒就涼了。”她叮囑道,“今兒晚上,都警醒些。這院裡的幾個大樹,要是攔腰斷了,砸在屋頂上,可不要命!”正說着,院裡又傳來枝椏斷裂的聲音,蘇青河指了指外面,“你聽聽!多嚇人吶。你出去的時候,走屋檐底下,可別被這樹枝砸了腦袋。”
石榴笑着應了。
回到廚房,石榴把話傳到。因爲天冷,馬六叔侄也到廚房用飯。
馬六聽了石榴的話,面上毫無異色,心裡卻一突,夫人是擔心晚上有什麼危險不成。看來今晚是睡不成了。
啞婆笑道,“今晚我不睡,守在廚房,聽着動靜呢。”廚房一晚上不熄火,可以說是家裡最暖和的地方之一。
“給兩個小主子的靴子還有一雙沒完,我也少不得熬上一夜,就來廚房跟你做個伴。在廚房裡做針線,不凍手啊!”石榴端起碗,盛了一碗熱湯,笑着道。
馬六三兩口扒完碗裡的飯,一時之間鬧不懂石榴是什麼意思。特意找個人證明她自己沒有問題呢,還是想看住啞婆,好趁機作亂。他放下碗筷,站起身來,“你們慢吃,我吃好了。得趕緊再檢查檢查門戶。”說着,拿了大氅裹在身上,出了廚房的門。
馬文嘻嘻笑着道,“都趕緊吃吧!今兒這湯,可是好湯。三年的老母雞熬得湯,大補。”
“這雞是幾年的,你知道啊!吹牛!”大丫撇撇嘴。
“怎麼不知道啊!這是三狗家的雞,他傢什麼情況是我不知道的。”馬文又盛了一碗湯,辯解道。完全是一副童子不諳世事的架勢。
皮貨鋪子。
喜娃一身風雪的進門,“要動了!估計就是今晚!”
文萊看了看外面的情形,“真是會選時候啊!要是沒有防備,只怕真的會被他們得手。這風聲,把所有的動靜都掩蓋住了。”
“誰說不是呢!”喜娃把身上的雪抖乾淨,“是不是把人都召集起來”
文萊點點頭,“傳訊過去,讓他們做好準備。”
喜娃點頭,轉身離去。
譚記酒館。
“你能確保萬無一失嗎”譚三海看着眼前這個一身黑衣的女人,不無擔心的問道。她一個人,萬一失敗,連他一起,都得萬劫不復。他心裡隱隱有些後悔。
梅香嬌笑兩聲,“瞧你那點膽子!怕什麼。一個手無縛雞Φ吶舜帕礁雒⒆,還能翻了天。”她推了譚三海一把,把一個小巧的哨子放在嘴裡吹響,不一會功夫,酒館的院子裡就出現十多個黑衣人。
譚三海唬了一跳,“你!你究竟是什麼人!”他此刻才意識到,這個叫梅香的女人,只怕不是那麼簡單的。什麼府裡派來的人!完全是鬼扯!
梅香笑盈盈的上前,突然揚起手裡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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