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訓練期,師部會有一個副師長以及一個副政委駐紮在訓練基地。上千名新兵的訓練情況直接關係到未來一年師裡的訓練工作水準,自然的會被當成頭等大事來對待。
基地領導其實是一名副參謀長兼任,輪值值班制,由師領導副職來輪流擔任,副參謀長基本上是最低的配置了,就連政治部副主任也不能扛起訓練基地領導這個位置。
恰好的這個月是司令部副參謀長擔任訓練基地的值班領導。
炊事班長不知道李牧是何人,他只能匆匆忙忙的百米衝刺一般衝到操場氣喘喘地找連長報告。
連長皺眉想了一會兒,“李牧?後勤部沒有叫李牧的幹部,參謀部也沒有叫李牧的參謀。你到底看清楚沒有?踹翻了饅頭包子?哪個幹部膽子這麼大!”
“連長,我就是看清楚了也不認識啊,就是個上尉軍官,挺年輕的,不過和他一起的還有一個三級軍士長,那軍士長的派頭一看就不是一般人,我能看得出來。”炊事班長說。
“三級軍士長?師部機關的三級軍士長就那幾個,我都見過……”連長思索着。
猛地,連長瞳孔放大,隨機肉眼可見的腮幫子抖動起來,那是因爲緊張進而演變成恐懼的抖動。
“操!”
連長瘋了一般跑起來,跑起來之後才目光四處的搜索,終於看見了新兵營長正在那裡陪着擔任新兵團團長的副師長在說着話。
他風捲殘雲一般衝過去,“周副!”
周副師長停下話頭看過來。
連長站定了氣喘喘地彙報,“周副,出,出事了。”
“你這個同志慌慌張張的幹什麼!慢慢說!”周副師長臉色不好看,他就不待見慌慌張張的兵。
連長顧不上這些了,嘴脣發抖着說,“周副,出事了,出事了。李政委到了炊事班,現在就在炊事班那裡。要求從駐點的副政委和您到炊事班那裡集合,包括我們幾個連長營長。他,他好像發脾氣了。”
他還不算完全的昏頭,沒敢說李政委踹翻了饅頭包子!這要是說了,周副師長和林副政委估計能直接嚇暈過去!
“李政委?他怎麼會在炊事班,你亂扯什麼。我看你是沒睡醒……”周副師長說,自己就停了下來。
因爲林副政委已經跟新兵蛋子似的從機關樓那邊慌慌張張地跑過來,啤酒肚一顫一顫的,遠遠的就喊:“老周!出事了!剛剛師部來電話,李政委兩個小時前就從師部出發到這裡突擊檢查!部隊停止早操趕緊的搞衛生!”
周副師長再穩重不了了,嘴角抽動起來,“老林你別喊了,人怕是已經到了!”
說着他扭頭看向那連長,“人呢?人在哪?”
“在我們連炊事班!”連長拿手一指。
“趕緊的走!”
一幫子領導跟要打仗了似的朝炊事班那邊跑起來,這一幕叫操場上的新兵蛋子們看了都覺得詫異。這些派頭大得嚇人的首長們怎麼都跟被狗咬了一樣,出什麼大事了嗎?
“到底怎麼回事?趕緊的說!”周副師長一邊跑一邊問那連長。
連長只能硬着頭皮回答,“李政委檢查了炊事班,他把炊事班做的饅頭包子給踹翻了……”
“你們炊事班是怎麼回事!幹什麼吃的!”周副師長壓了壓快要飛出去的迷彩帽,加緊了步伐。
李牧一根菸抽完站了起來,對王國慶說,“給紀檢組打電話,一個半小時後我要在這裡看見他們。”
“是。”王國慶馬上拿出手機打了出去。
師部紀檢組長接到電話知道了事情的大概情況之後,趕緊的組織人員驅車就風馳電掣的往訓練基地趕,一路拉了警笛闖了好幾個紅燈。副軍職的第一政委,師長政委在他面前都要戰戰兢兢的,誰吃了豹子膽惹他生這麼大的氣,這不是壽星公上吊嗎!
卻說這邊,司務長的冷汗已經下來了,他儘管不認識李牧,也不知道師裡來了個第一政委,也不會傻到連眼前是什麼狀況都不知道。能夠直接命令師部紀檢組的人會是小上尉嗎?
臥槽,怎麼現在的領導都這麼年輕了!怎麼現在的領導也都學會戴個假軍銜扮豬吃老虎了!
司務長之前沒少掛個下士軍銜捉弄新兵蛋子,那種感覺很好很好。他是司務長,要什麼軍銜沒有,倉庫一堆一堆的。
只是他依然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年輕幹部會是什麼大領導。
直到他看見副師長副政委以及一干營長連長風一般衝過來,然後在李牧面前整齊列隊跟新兵蛋子一樣站好軍姿手型貼得緊緊的,他才終於認清了一個事實——自己大概是要完蛋了。
周副師長和林副政委一看見李牧的臉色,連報告都不敢打了,老老實實地站着,雙眼平視前方,挺直腰板,大氣不敢喘。
李牧掃了他們一眼,然後指了指司務長,“去把饅頭包子拿出來,把稀飯擡出來。”
司務長嚇得連是都忘記答了,趕緊的招呼上等兵進去,幾下就把東西全都弄了出來,在小空地那裡擺好。
李牧站在用臉盤裝着的饅頭包子面前,拿起一個,就拿在手裡,看着一幫子領導,“哪位能給我解釋一下?”
周副師長和林副政委對視一眼,誰也沒話說,不知道說什麼,怎麼解釋?氣氛一下子凝固了,炊事班後面的小空地上,氣氛一下子凝固了,只聽見緊張的呼吸聲。
李牧把饅頭放下,指着周副師長和林副政委,突然的破口大罵:“王八蛋!!!”
周副師長和林副政委嚇得渾身劇烈地顫了顫,差點雙腿一軟就要做下去。那幾個營長和連長的冷汗更差勁,冷汗頓時的就從額頭那裡冒了出來,渾身都在顫抖!
李牧走到那桶稀飯面前,突然的起腳踹翻了稀飯桶!
不鏽鋼飯桶倒下,裡面的稀飯全都流了出來,大部分是水,可憐兮兮的一些米粒顯得特別的刺眼。
李牧大吼怒罵:“混蛋!!!”
周副師長等人身子搖晃着,死死的咬着牙齒堅持着纔不讓自己嚇癱在地上。
李牧走到隊伍跟前,問,“哪位是分管後勤的副師長?”
周副師長磕磕巴巴地回答,“報,報告!我是!首長!我是周斌。”
李牧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我問你,義務兵的伙食標準是多少?”
“報告首長!二十一塊!”周副師長回答,艱難地補上一句,“首長,新兵下連之前是沒有伙食費的……”
李牧卻是沒有再搭理他,轉而走到林副政委面前,目光落在林副政委的軍銜上,“那麼你就是駐點師領導了。”
“報告首長!我是林懷福!”林副政委戰戰兢兢地回答。
李牧微微點頭,“很好,你就是這麼帶我的兵。”
轉身往前面走了幾步,李牧再一次拿起發黃了的饅頭,往嘴裡扔了一個慢慢的嚼着,一下一下的很用力,然後使勁的吞下去。王國慶走進去找了一瓶礦泉水出來遞給李牧,李牧擋了回去。
李牧指着周副師長等人,用非常緩慢而沉重的語氣說道,“如果這裡面存在着剋扣兵餉的混賬事情,我會親手把你們送上軍事法庭!混賬東西,老子恨不得突突了你們!!!”
林副政委竭力控制着恐懼,往前走了一步,顫抖着解釋道,“首長,新兵連都這樣,哪個部隊都是這樣。新兵下連之前沒有伙食費,他們吃的用的都是從老兵那邊勻過來的,我們一直都在盡力保障新兵的伙食……”
“放你他孃的狗屁!”李牧怒罵,“血淋淋的事實擺在面前你還想糊弄我?”
林副政委退回去,他大概已經知道,第一政委的怒火是無法輕易熄滅的了。
深深地呼吸了好幾下,李牧已經非常用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但是依然收效甚微。沒有什麼比這樣的事情讓他生氣。他真真切切的從新兵蛋子從最基層走上來的幹部,他深深切切的體會過基層官兵尤其是義務兵們所付出的代價。
所有關係到兵們的事情都是大事,所有損害官兵利益的行爲都必須要受到雷霆一般的打擊!
“今天我要在這裡吃一頓早飯,你們這些領導陪我吃,兵們吃得,你們這些領導也吃得,我更吃得!”
李牧強忍着怒火,吩咐王國慶,“搬把凳子給我。”
王國慶依言去了。
李牧坐下,又吩咐王國慶,“把地上的稀飯收拾起來,給我裝一碗。”
王國慶猶豫了,“首長……”
周副師長和林副政委要崩潰了,連忙衝上去,“首長,這可使不得!”
李牧目光慢慢變得平靜,看着他們,他們根本不敢對視,顫抖着往後退。王國慶深呼吸了一口,拿來了鍋鏟和碗,把地上的稀飯米粒一點點的剷起來裝進碗裡,然後放在李牧面前,依然的猶豫着,但他很清楚,誰也改變不了李牧做下的決定。
周副師長快哭了,苦苦地哀求說,“首長,您,請您不要這樣,我吃,我吃!”
林副政委走過來端走了裝着米粒、砂石、灰塵混合物的稀飯。
李牧指着他說,“你給我放下。”
“首長……”林副政委也快哭了。
他終於還是放下了。
李牧拿起一個饅頭吃了起來,吃幾口,喝一口特殊稀飯,沙子在嘴巴里被嚼得嘎嘣作響。李牧的嘴巴每嚼動一下,周副師長和林副政委的心就劇烈跳動一次,強大的精神壓力猶如大山一般重重地壓在他們身上,越來越重。
兩位領導身後的營長連長們徹底動容了,他們看到的是一名爲了維護兵們利益能夠做出許多嚇人事情的首長。
“首長!我錯了!”周副師長終於崩潰了,哭腔着說,“首長,您怎麼處分我都行,我求求您,求求您別吃了!”
李牧表情猙獰地望着他們,一邊說一邊沉着聲音說,“人民羣衆把子弟送過來奉獻青春爲國防建設做貢獻,人民羣衆納稅把我們養起來,我們應該怎麼做。牢記黨員原則,踐行革命軍人行爲。老百姓把子弟交給我們不是來受虐的,該兵們吃的他們都要一分不少的吃到肚子裡。你要喝兵血,我就要你們流血。你不要跟我說新兵下連之前沒伙食費,我會查你們的賬,錢到底哪裡去了。這些隔夜饅頭吃了多少天,這些稀飯喝了多少天。我會一筆一筆一點一點的查,有一點問題,我李牧保證弄死你們!”
周副師長和林副政委此時心裡都非常的明白,他們自己是肯定沒有任何的剋扣貪腐行爲的,作爲副師職領導,他們分得清楚輕重。肯定是下面的人在亂搞。但是他們非常清楚,李牧不會管這些。
他們不怕查,但是說到天上去,領導責任以及瀆職是跑不掉的!因爲你作爲駐點領導分管領導,你居然不知道兵們每天吃的是什麼!脫離基層官兵的行爲照樣會受到嚴厲的處分!
然而,就算大問題沒有,小問題誰沒有一些。平時也就算了,一點點小問題沒人管,一旦領導重視了,小問題也會變成大問題!
就是吃的小竈標準稍稍超出一些些,也能撈個會上檢討!
無論如何,今天這一關他們得過去,也許過不去,不管怎麼樣,都要過去。
周副師長走上來,是真的哭了,他苦苦哀求道,“首長,求您不要吃了,我吃,訓練基地所有幹部吃!我把他們集合起來一口不剩的把這些都吃光!”
他說着就抓起饅頭包子往嘴裡塞,豁出去了。
林副政委咬着牙齒,也走上來不管不顧的搶過那碗特別稀飯,一口就全喝了下去!然後回頭衝一干營長連長吼道:“都滾過來吃!把所有幹部叫過來吃!!!”
李牧站了起來走到一邊,看着他們萬死不辭的吃相,沉着聲音說道,“如果那些兵是你們的孩子,我天天給他吃這些,吃連他媽豬都嫌棄的隔夜饅頭包子,你們是什麼感受?”
他的眼睛裡有晶瑩在閃爍,“你們不但是領導,很多人也都是父母,將心比心,我不談伙食費的去向,我就問你們,這樣的事情發生在你們孩子身上,你們是什麼感受?”
“兩年義務兵,很多兵可能什麼都得不到,帶着一身傷回家,多年後那些傷會折磨他的後半輩子。他們就該如此嗎?他們理應而必須得到最起碼的尊重和優待。”
李牧深深呼吸了一口,說了最後一句話:“祈禱身上沒毛病吧,否則我保證讓你們受到應有的軍法處置!”
這一天的早飯,訓練基地的所有幹部待在了五連炊事班把所有的饅頭包子啃了個乾乾淨淨。
這一天,紀檢組進駐訓練基地,立即着手對相關人員進行調查。
李牧在訓練基地大發雷霆的事情很快的就傳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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