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初春的天氣兀自還有些寒意,清冷的晨風颳在人的身上讓人忍不住有種扯緊衣服的衝動。
尤其是站在那片令劉家鎮人聞風而色變的‘鬼林’之前的趙建勝、張恪和劉龍三人,看着那幽深、黑暗的樹林,只覺得後背像是有毒蛇在爬啊爬的隱隱發涼。
歐陽軒穿着一身白色的休閒西裝,迎着晨風傲然而立,那隱隱的從容氣度令人心折。
忽地,歐陽軒道:“趙局長,張書記,劉鎮長,那我就進去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晚上之前我一定會回來。”
“好,歐陽同志一定要小心,裡面的路我們這裡沒有一個人熟的,您千萬謹慎着點。”張恪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忙叮囑了一句。
“知道,我去會會這裡面到底是哪路牛鬼蛇神。”歐陽軒自信地笑了笑,沐浴着春的氣息,大踏步走進了這片令人望而生畏的‘鬼林’!
剛一進樹林,霎那間身邊就幽暗起來,那些生長了數百年的古樹延伸出的巨大樹冠遮蔽了太陽絕大部分的光線,使得樹林裡就像傍晚一般朦朧,讓人本能地生出一種恐懼感。
歐陽軒雖然藝高人膽大,此刻額頭也微微冒了汗,但自思道:陰曹地府我也敢去走上一走,何況這小小的一片‘鬼林’。膽氣便又大壯,腳步越發敏捷起來,踏着地面上淤積了也不知多少年的枯樹敗葉向樹林深處行去。
慢慢地走了數百步,聞着那令人作嘔的腐葉氣息,歐陽軒不禁有些皺了皺眉頭。
忽地,在那濃密的樹葉中間,出現了一條蜿蜒曲折的羊腸小道,延伸向樹林的深處。
小道是依山開建的,但由於很多年都沒有人走動過,所以灰塵樸樸的階梯上長滿了青苔和污物,甚至還有些快樂的蛤蟆和昆蟲將這裡當成了家,不悅地望着眼前打擾它們寧靜的生人。
這應該就是通往‘蘭若寺’的路吧。歐陽軒自思着,便毫不猶豫地走了上去,雖然腳底下很有些打滑。
又走了兩百多步,蜿蜒在山腰間的羊腸小道突然在一處草叢前消失了,彷彿這條路只通到這裡一般。
歐陽軒摸了摸鼻子,蹲下身來,用手在濃密的雜草叢中翻了翻,忽地看見了一塊古老破敗的石碑。
石碑已經很舊了,缺了一角,半埋着身子斜躺在溼潤的泥土中,上面赫然刻着三個血色的大字:蘭——若——寺!
歐陽軒瞳孔立時微微一縮:果然,的確是‘蘭若寺’!看來,由於很久沒人走動,路延伸到這裡就被叢生的樹木截斷了。
就在這時,忽然間四周的樹林中颳起一陣強烈的陰風,只颳得漫天樹葉亂舞,一片淒厲的陰嚎之聲,不禁給本就有些詭異的氣氛更增添了三分森寒之氣。
憑藉着敏銳的神識,歐陽軒感覺到這股突如其來的陰風中帶有一股淡淡的邪異氣息,似乎有什麼髒東西在自己四周窺探一樣。
歐陽軒站起身來,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仔細看了看身前的樹木。
先長的樹和後長的樹大小還是有區別的,而且地面上隱隱還殘留有古道留下的稀少痕跡,歐陽軒便破開草叢,慢慢地向裡面搜索着前進。
又走了兩三百步,忽地眼前一片茫白,竟然怪異地生起了大霧,身前、身後,十步之外便是伸手不見五指。
歐陽軒有些詫異:咦,怎麼回事,明明今早是沒有霧的啊!馬上想明白了:又是那髒東西在做怪了。
歐陽軒冷笑起來:想阻止我去‘蘭若寺’,門都沒有。有種的,現在就出來打過,畏首畏尾的算什麼本事!
倔強的他馬上催動起神識,向着四周慢慢擴散開去,雖然這比較耗精力,但霧中兇險,敵情未明,實在是大意不得。
藉着神識的掩護,歐陽軒繼續向前探索着前進,而那股原來一直感覺隱藏在身側的邪異氣息卻似突然消失了,神識沒有捕捉到一點蹤跡。
約摸走了兩三百步,忽地歐陽軒停了下來,因爲他愕然地發現:自己走了半天,竟然又回到了剛纔霧起時站立的地方。
是的,沒錯,就是原地。因爲歐陽軒清楚的記得當時身旁有一棵分裂的老槐樹,中間主幹上還有一個黑呼呼的大樹洞。而現在,這棵醜陋的老槐樹赫然就在歐陽軒眼前。
“咦,怎麼回事?繞錯了路?”歐陽軒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神識雖然可以探查出危險的逼近和生命的氣息,但並不能完全代替眼睛指揮歐陽軒走路。
“再走一遍吧。”歐陽軒有些氣悶地揮了揮拳頭,便又向前走去,他可不是輕易認輸的人。
轉眼間,五分鐘過去了,歐陽軒忽地又看見了那棵令人異常討厭的老槐樹。
竟然,他又轉回了原地。
這回,便是歐陽軒再笨,也知道出了紕漏。
怎麼回事?是妖法,是幻覺,還是陣法?歐陽軒一時感到有些頭痛,他並不害怕硬碰硬的交鋒,但這種藏貓貓似的較量卻是他最討厭的。
是妖法,那麼找到施法的妖人就可以破了。但問題是,神識現在找不到妖人的蹤跡。
是幻覺,那麼用赤豹內丹化解一下就成了。但問題是,赤豹內丹似乎並沒有反應。
是陣法,那麼歐陽軒只要懂得如何破解就成了。但問題是,歐陽軒對陣法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
一時間,歐陽軒神色忽地凌厲起來,傲然挺起胸膛,大喝道:“呔,‘蘭若寺’裡的妖魔給我聽着:爺爺歐陽軒,是來降魔捉妖的,有種的就出來當面比試一下,老是弄些旁門左道的功夫算什麼本事。”
歐陽軒的聲音不可謂不大,因爲他感覺連自己的耳膜都被震得有些發‘嗡’,但那幽深的樹林深處、濃重的白霧之中,半天竟然都沒有一點反應。
“可惡!”歐陽軒氣得跺了下腳,真想一把火把這片鳥樹林都燒了,看那暗中的妖魔還能玩什麼花樣,但想了想:人家地方上將來是要發展旅遊產業的,自己一把火把人家的原生態燒了個乾淨,這好像有點說不過去。畢竟人家請自己來是解決問題的,而不是搞破壞的。
生了會氣,歐陽軒忽地一屁股靠着老槐樹坐了下來,冷冷地道:“好,不出來是吧,老子和你在這耗耗,看看誰怕誰。”
當即,歐陽軒盤膝靜坐,神識微微擴散至十步開外,便保持了一個冥想的狀態。
而那幽深的樹林深處、濃重的白霧之中,依然沒有一點反應,彷彿那隱藏在暗處的‘它’對歐陽軒頗有忌憚一般。
……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太陽從東方的半空轉到了正中,又從正中轉到了偏西,枯坐了五六個小時的歐陽軒終於挺不住了。
“可惡!”歐陽軒一蹦而起,咬牙切齒地道:“還真跟老子耗上了。真惹毛了我,我管你什麼爛寺,什麼旅遊產業,統統燒個乾淨。”
但發狠歸發狠,歐陽軒還是沒有動手,想了想道:這髒東西將自己困在這,半天不理,爲什麼?是看出自己不簡單,還是另有原因?
歐陽軒看了看頭頂巨大樹冠羣中投射下來的淡淡光線,知道太陽已經偏了西,忽地心中一動:莫非,這髒東西在等時間?等着那妖魔鬼怪最喜歡的夜晚?
“哼,是了,瞧這鬼鬼崇崇的動靜,肯定不是什麼敢在大白天出現的‘人物’。好,那我就再等,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歐陽軒打定主意,便又耐着性子等了下來,雖然這時肚子確實有點餓了。
時間又一點一點的過去,初春的天黑得快,下午五點剛出頭一點,那濃重的夜幕便向大地襲來,樹林裡越發暈暗起來。
而隨着光線的越加暗淡,樹林中變得更加潮溼、陰森起來,再加上呼嘯而起的山風,樹林中一時迴盪着一種鬼哭狼嚎般的可怕聲響。
陰氣變重了。
歐陽軒默默地判斷着,忽地敏銳的神識感覺到身邊的濃霧似乎在消退,急睜眼一看:果然,身邊的濃霧似乎被一個巨大的黑洞拼命拉扯一般迅速向後退去,眨眼間,便消失得乾乾靜靜,如同來時一般突兀。
“好,該上場了是嗎!?”歐陽軒一躍而起,握緊了手中的拳頭:他現在是打定了主意,等會不論遇到什麼樣的妖魔鬼怪,一定要海扁一頓出出這口惡氣。
忽地,歐陽軒靈敏的耳朵在呼嘯的山風中捕捉到了一種奇特的異響:“叮鈴鈴……”
“是鈴聲!”歐陽軒不禁詫異地愣了愣:莫非這裡的妖魔上場前還要擺擺架勢不成!?
他一臉疑惑地悄悄潛近鈴音的方向,拔開濃密的雜草向前看去:
便見在又一條崎嶇的羊腸小道上,忽地來了一隊人。這隊人約有八個,全穿着道袍,有人拿着火把照明,有人手中拿着桃木劍、陰陽鏡等各式法器,領頭的一個年紀似乎比較大些,手中拿着一隻搖鈴在前開路。
“道、道士!?”歐陽軒不禁愣了:這些道士從哪裡冒出來的?他們到這裡幹什麼?
正想着,那羣道士已經走到近前,忽地,便見隊中一個小道士對最前面的年長道士道:“師父,那‘蘭若寺’快到了嗎?”
誰知,這‘蘭若寺’三字剛一出口,四周的密林中突然颳起了一陣猛烈的陰風。這陣陰風勢頭猛惡,直吹得樹林亂晃,火把亂搖,連棲息在巨大樹冠中的烏鴉等鳥類都被驚得四處亂飛。
一時間,空氣中充斥着一種非常詭異和不安的氣息,彷彿‘蘭若寺’這三個字竟含有一種可怕的、不容侵犯的魔力。
霎那間,八個道士都不禁停住了腳步。除了領頭的年長道士外,其餘幾個道士都很年輕,個個臉上都露出了驚懼的神色,非常不安地望向四周那幽深暈暗的密林。
“咳——”年長道士忽地咳嗽了一聲,臉色嚴肅地道:“慌什麼,平時我就教育過你們,‘人怕鬼七分,鬼怕人十分’,大家都給我念‘清心咒’,看什麼邪魔敢來找死。”
“是,師父!”幾個小道士忙點了點頭,口中開始念念有辭起來。至於念得什麼,歐陽軒卻聽不清楚。
不過,一時間,密林中開始充斥着一股類似梵音的莊嚴聲浪,頗有點聲勢。
而那股怪異的陰風似乎也在這莊嚴聲浪中嚇破了膽,忽地消退了,四五隻火把頓時恢復了光明。
“哼,果然是邪魔,上不得檯面。”年長道士冷笑一聲:“徒兒們,繼續上路,今夜一定要剷平了‘蘭若寺’。”
“是!”幾個年青道士一看法咒有效,頓時膽氣大壯,個個氣吼吼地應了一聲。
歐陽軒雖然現在仍然沒有明白這些道士的來歷,但至少明白了這些道士也是來找‘蘭若寺’晦氣的,本着多個盟友無過錯的原則,歐陽軒忽地拔開草叢,走了出來。
有道是‘人嚇人,嚇死人’,在衆位道士疑神疑鬼的時候,身前草叢中突然竄出一個人來,不禁唬得衆道士一跳,立時個個手執法器,如臨大敵。
臨頭的道長更是一搖左手銅鈴,一揮右手拂塵,厲喝道:“呔,何方妖魔,報上名來。”
歐陽軒愣了愣,看了看自己的裝束,雖然弄髒了不少,但最起碼還是個標準的現代的美男子,怎麼能跟妖魔一類劃上等號了呢!?不禁有些鬱悶地苦笑道:“我說,各位道長,麻煩睜大眼睛看清楚一點,妖魔有我這麼帥、這麼和氣的麼?”
那個年長道長藉着火光仔細打量了一下歐陽軒,果然是凡人,不禁老臉一紅,陪笑道:“這位施主,都怪老道老眼暈花,陪禮陪禮。”
“施主見諒。”幾個小道士也是一躬掃地,年輕的面孔上都有點臉紅。
“無礙的。”歐陽軒笑了笑,客氣地道:“諸位道長,敢問怎麼稱呼?什麼來歷?入夜至此‘鬼林’幹什麼?”
“噢,老道是江西龍虎山張天師門下第一百一十二代弟子,道號‘玉真子’,他們是我的門下弟子‘清’輩。近日,老道帶這些弟子們出山遊歷,偶經此處,聽聞鎮上人大講此處有‘鬼寺作崇’,便到政府自請入林降魔。本來老道想歇息一夜、明日再入林的,但後來聽幾位領導說有位bj來的公安部同志至今未歸,他們十分焦急,老道這才連夜入林,希望能相助一二。小施主莫非就是?”老道很客氣地道。
歐陽軒聽得大喜:不管有多大本事,多個人幫忙總是好的。不過,既然扛着張天師的招牌,想來不會太菜。忙道:“我就是bj來的歐陽軒,多謝道長仗義相助了。”
“降妖除魔,乃是我輩本份,小施主何必言謝。”玉真子忙客氣地道:“只是,施主清晨至此,已有一天,不知可有發現?”
歐陽軒聳了聳肩道:“這妖物十分狡詐,它用怪霧鎖住‘蘭若寺’四周,我走了幾次都回到了原地,不得其門而出。本來想用異能破陣而出,但我的異能過於霸道,恐怕會毀了整座林子,所以猶豫再三,便等了下來。原以爲入夜後那妖魔會自動現身的,沒想到妖魔沒來,卻等來了道長師徒。”
“噢,有這等事?”玉真子臉色也有點驚奇道:“看來,這妖物還頗有點本領。不過,施主既是公門中人,爲何也懂得異能?”
歐陽軒笑道:“道長既是同道中人,在下也就不瞞道長了,其實我是‘中國龍組’的成員,奉命前來辦案的。”
“噢,原來如此。真是失敬,原來施主竟然是‘龍組’的高手。”玉真子恍然大悟道。
“道長客氣了。我只通曉戰鬥異能,對於異能中的法術卻並不擅長,要不,剛纔也不會抓瞎了。”歐陽軒微笑着道。
正說着,剛纔那消散的怪異濃霧突然又悄無聲息地從四周漫了上來,彷彿一隻巨大的白色籠罩一樣霎那間就將整個樹林包裹得嚴嚴實實。
“看,又來了。”歐陽軒苦笑着聳了聳肩。
玉真子忽地大笑道:“既然歐陽施主也是同道中人,那老道就尊稱一聲道友了。這點小麻煩何足掛齒,交由老道處理好了。”
“那就有勞道長了。”歐陽軒頓時大喜。
玉真子一搖銅鈴,大喝一聲:“先聖之力,在我之身,金鈴震盪,邪物退散——”
在長長的‘散’字聲中,一塵子右手拂塵向銅鈴上一揮,霎那間銅鈴激響起來,迸射出萬道刺目的金光。
金光過處,怪霧立時消散,短短瞬間便被驅逐得無影無蹤。
“好!”歐陽軒忍不住讚賞起來。
“哇,師父真厲害。”幾個小道也眼睛一亮,臉有自得之色。
“呵呵,些小法力讓小施主見笑了。”玉真子客氣地做了個揖。
“這個,道長,現在天色已晚,利於妖魔發威,你看是繼續前進,還是明日再來?”歐陽軒見玉真子年長,應該比自己經驗豐富,便客氣地問道。
玉真子很自信地笑道:“歐陽道友,既然‘鬼地’,又豈能因夜晚而退,如此豈不令邪魔取笑!?不如,我等一股做氣,殺入‘蘭若寺’,將其誅除之。”
歐陽軒年輕人,又自恃藝高人膽大,當下好勝心頓起,大聲道:“好,既然道長有此雄心,那麼在下自當捨命奉陪。走——”
當下,一行數人小心翼翼地向密林深處探去,尋找那鬼氣森森的‘蘭若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