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身邊幹活的那些工人，也都不是饅頭，就是餅子，林光遠也狠狠的咬了一口手上的光餅。
乾巴巴的，差點沒給他噎着，他又趕緊送了一口水進去。
這下他總算知道了葉成海當時有多苦逼了，吃這些，有力氣幹活纔怪，又不是成年壯勞力，成年壯勞力也抵不住。
一連又幹了三天，葉耀東看林光遠的臉一天比一天臭，居然還生氣犟起來，也不跟他說話了。
他也老神在在的，當沒看到，看他能堅持幾天。
到了第四天傍晚，林光遠也不臭着個臉，反而哇哇叫的哭着抱着他手臂，“小姑丈啊，我可是我姑的親侄子，吃一口飯，你還要收我錢，沒天理啊…啊…不對……”
林光遠的乾嚎聲瞬間停滯了，然後迅速的又直起身體，“我在外面幹活，沒吃你的！我幹嘛還要給你掙伙食費？”
“那你沒住我的？早飯沒吃嗎？晚飯沒吃嗎？”
林光遠憤憤的道：“不幹了，明天回家。”
葉耀東攬着他的肩膀坐下，“這麼快就氣餒了？前兩天還跟着我拍着胸脯保證，說會掙夠十塊錢的。”
林秀清沒想到，碼頭扛貨沒有把他給勸回學堂，一套軍裝卻讓他心甘情願的回去繼續上學了。
實在不行，刮個颱風也行啊，也能涼快涼快個幾天。
“沒有想法？”
林光遠茫然了一下，垂下眼瞼，沉默不語。
“那就回去再讀幾年書，現在去當工人都至少要初中文化，高中文化。”
他仰着頭，看着天空，心裡這麼想的，嘴巴也在那裡唸叨着。
葉耀東想了想跟他道：“有看到住在老家的那四個當兵的嗎？有沒有什麼想法？”
“看到什麼？”林秀清疑惑的問道。
“這有啥，咱們這兒哪一年沒刮颱風啊？哪一年沒幾個颱風經過？反正早刮晚刮都要刮，這兩天都快熱死了，正好刮一個涼快涼快。我女兒都熱的長痱子了，夜裡都睡不安穩。”
葉耀東跟葉父兩個頓時大吃一驚，兩人不約而同的驚呼出聲，“咋回事？”
葉耀東一言難盡的看着他，早知道直接問他要不要去當兵，要當兵的話，就得先混個初中文化。
葉父也皺着眉頭，“看樣子還能承受，等慢慢的拖上來看一下是啥玩意先。”
“那你覺得讀書舒服，還是去幹活舒服？”
怎麼又給他撈一些不着調的東西？他就想好好賺錢，發財啊。
以前上學的時候，老師也有問同學們長大以後想要做什麼？
一開始一個個都很積極熱情的說要當醫生，當護士，當老師，當警察，結果突然間有個同學直接站起來臭罵老師是臭老九。
現在他們下水能收穫的數量也越來越少，他打算今天干完差不多就收工，明天開始不用再下水挖鮑魚了，底下零星的殘存着一點，就讓它們留着繁衍。
林光遠老實的道：“不知道要幹嘛。”
“就是要讓我繼續再念書！”林光遠皺巴着一張臉，“你說你怎麼突然間還要收我伙食費？還要攆我去扛沙包，拐着彎呢？”
最近好像多了個新花樣，不知哪裡來的小人頭，他們又開始流行打小人頭。
葉耀東挑了挑眉，“可以啊，那你等9月1號就繼續去讀書吧。”
渾渾噩噩過了半輩子，他也沒有這個腦子來着，吹牛逼打嘴炮，他倒是會。
一羣孩子也都在他院子裡玩，邊玩邊聽說書，女孩踢毽子，男孩打彈珠。
從那以後，他覺得讀書不如種地。
夜裡葉耀東跟往常一樣，照常出海，海底的那一出暗礁底下的鮑魚，已經被他們撬的差不多了。
“沒看到，但是陳隊長說等他明天回去了，給我郵寄一套他的舊軍裝，說送給我。”林光遠興奮的眼睛都放着光，臉頰通紅。
平常一網的話，運氣不好只有二三十斤，多的話百來斤，起網機拉上來不要太簡單了，根本就不費吹灰之力。
“不想讀。”
葉耀東坐在靠椅上乘涼，順便拿蒲扇趕趕蚊子扇扇風，耳邊聽着老太太收音機在那裡播放着說書，最近都是聽着楊家將。
葉耀東見他沉默不語也覺得很正常，誰都有對人生迷茫過。
但是突然間起網機起網的速度又快了，也沒有了剛剛那種超負荷的感覺，彷彿甩掉了一個負擔一樣，又變得無比的輕鬆，跟以往起網的時候沒有任何區別。
“可是種地一年到頭也攢不了多少錢，阿遠，你有沒有想過以後要幹嘛？”
等到天色大亮，太陽高掛天空，他們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可以拉起第一網的時候，卻發現起網機在運作起網的時候，發出來咯吱咯吱的沉重聲音。
這回這麼反常，突然間這麼沉重，父子倆反而沒有喜悅的感覺，都快超負荷了，也不知道底下網到了啥？
葉耀東：“……”
林秀清出來收衣服聽到了，罵了他兩句，“烏鴉嘴，沒颱風還不好啊。”
天氣熱，稀飯好吞嚥，白天他們都是吃的稀飯，晚上因爲葉耀東干活回來得吃乾飯。
他話還沒說完，林光遠就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都累了一天了，還能跑這麼快，身體還挺壯實的！
“馬上要吃飯了，早點回來。”
“但是你也不能坑我啊！第一天吃的那麼好，第二天就只有光餅配水了，誰受得了這反差啊？不幹了，說啥也不幹了！”林光遠氣呼呼的坐在他旁邊踢着腿。
“就怕它憋着壞，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今年還沒有刮過颱風，突然間要是直接來一個大的……”
“隨你，在家就幫你小姑燒燒火，砍砍柴，哦，對了，還真的快沒柴了，明天記得去山上撿柴。”
“地瓜粉抹抹就好了，去叫幾個孩子吃飯了。”
“這麼高興？還真給你看到了？”
葉耀東扭了扭脖子，拿過一旁凳子上的蒲扇扇風，熱死人了，怎麼還不起風下雨降降溫，那麼悶，太陽都下山了，還一點風都沒有。
“別以爲你倒貼我兩毛錢，我明天就得走啊，我得多玩幾天，前幾天真的累死我了！”
要知道他這個起網機雖然是小型的，機器能承受的重量也只有一噸，但是用於平常的拖網卻是足夠的了。
“反正你也沒事幹。”
“呸呸呸，烏鴉嘴……”
“不要，我寧願在家裡種地。”
正當葉耀東抱着孩子讓林秀清餵食時，林光遠一陣風似的，又興奮的跑了回來。
中午還剩了一小碗的稀飯，她特意放到竈上面溫了一下，打算給葉小溪餵食，她已經四個多月了，可以慢慢的吃一點米湯了。
林光遠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去當兵？也可以，看他們很酷的樣子，對打好厲害，看起來還挺能打的。”
“老子還倒貼你兩毛錢，給你湊個整呢。”
林光遠美滋滋的接過，“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會收我的伙食費，就嘴巴說說。”
葉耀東心裡也有些鬱悶，前段時間才撈了一個大鼎，現在又撈到啥？
“行吧，但是能不能讓我看一下他們的軍裝？感覺酷斃了！”
“第一天是胖子給你開小竈了，後面幾天纔是正常人打工的生活，你以後也想這樣嗎？”
“2毛還真的沒有白拿。”
除了一些處在礁石縫隙裡面不好挖的，表面上已經被扣的差不多了，連一些吸附在石頭上面的海螺也都被他們撿了。
做生意是好，但是，他看他們家都是沒有這個腦子的，都是老實人。
父子倆面面相覷，不明白髮生了啥事，要不是兩人同時看到了，他們還以爲出現了幻覺。
“看着好像都快超重了？是不是又撈到了什麼奇怪東西啊？這都纔剛正常打撈了幾天。”
但是他總感覺漁網在底下拖網的時候阻力明顯增大，明明船行駛的速度跟平常一樣大，但是總覺得今天有點不一樣。
“自己去老宅問他們，好像海底打撈的差不多，他們這兩天就要走了，應該沒有帶軍……”
可能是空氣中透露出來的信號？
想不明白，他也沒去想，只是打起精神，仔細留意着周圍海域。
這明顯就是起網機負荷極爲厲害，發出的非常吃力的聲響，而且起網的運轉速度明顯比以往慢了許多，可以說是極爲緩慢。
就是他總感覺今天海面暗潮洶涌，有點暴風雨前寧靜的感覺，雖然今天天空萬里無雲，湛湛藍天無比的晴朗，表面上看着浪也不大，風的話，也只有船行駛的時候比較強烈。
“現在當兵說是也要初中文化，所以回去再念幾年吧！比你出去打工跟在家種地強。”
“好。”
“當然是讀書，但是讀書好無聊，坐在那裡浪費時間。”
等吃完晚飯，葉耀東就把他這幾天扛沙包掙得5塊錢還給他，還倒貼了兩毛。
“好！”
“這是又正常了？”
“好像是吧？”
“啥情況？”
正當兩人才放鬆了下來，漁網又開始發出了嘎啦嘎啦的聲音，這一下比剛剛那個聲音更嚴重，這是光響不動了。
“臥槽？什麼個情況？別把我的起網機給整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