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輛車的大燈匯聚在一起,交織照射,亮的刺人眼眉。
洪南背對着衆人,在他面前的一輛車中門大開,裡面躺着他的弟弟洪北,臉上的神色陰晴不定,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想些什麼。
在他的身後,那中年漢子也臉色陰沉,正站在馬路邊上死死的盯着身下或遠或近的草叢,在他的身邊始終都有四個人圍着,站定了東南西北四個方向。
這四個人是他領導的這個小隊中身手最好的戰士,沒復原前都是幾支特種部隊裡的“尖兵”,其中有一個還是家學淵源,是出身唐國世家從小就練習武術拳法的高手。每一個都曾在國外完成過十幾次任務,是真正的從戰火中闖出來的最優秀的獵人。
他們是這個賞金獵人小隊中的絕對主力,中年漢子之所以會在這次行動的時候,敢接下後備支援的任務,很大程度上都是對着四個人有足夠的信心。所以在這次行動中,任何時候,他們五個都自動的形成一個戰術小組。
就算之前,隊伍減員過半,他也沒捨得把四個人直接派上去。
所謂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普通的隊員死了,可以隨時補充招攬,但真正優秀的獵人卻實在難得的很。
中年漢子,把手裡的槍握的緊緊的,目光梭巡處,除了雨水,雜草,就是水溝和淤泥,他和身邊的幾個人卻都忽視了眼皮子底下正在發生的事情。
這時候的王越,已經變形蟲一樣躲在了中年人的正下方,他的身子下面,地面無聲無息的陷落出一個人形的大坑,王越趴在裡面,背部幾乎和地面一齊,加上渾身泥濘,要不是再三注意,真也看不住什麼異狀來。
而王越早就注意到了中年漢子和他身邊的那四個人,這些人顯然都是精銳,身上的氣息深沉,渾身上下都繚繞着濃密的殺氣,尤其是其中一個呼吸綿長沉穩有力,雙目格外有神,一看就也知道是個練家子中的高手。
雖然還不如洪南洪北兩個人,但比起他之前殺過的那些人,卻已是強上了許多。
王越趴在馬路下面,又過了一會兒,就開始慢慢的活動十指關節,呼吸變得又細又長若有若無。
事情到了這一地步,周圍一馬平川,都是荒地,他要想走,自然是誰也攔不住,但現在情況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獵人和獵物的關係馬上就要發生徹底的轉變。
被他從剛纔那種幾乎必死的境地,順利脫身出來,就是這些人今天最大的失誤。以他的本事,只要不被圍住,天高地闊,大雨滂沱,藏身暗處,一心想要殺人暗算,莫說是剩下這十幾號人,就是後面再多加一個零,他也能一個一個摸上去,宰了。就好像當初的古德里安,躲進小樓成一統,任憑防守如何森嚴,到最後還不是也被他一路摸進去,殺了了事!
眼睛眯成一條細縫,王越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嘴脣,瞳孔驟然往裡一縮,寒光四射,頓時手腳入地,一伏一彈,整個人轉眼就從底下長身竄了起來。
時機一到,立分生死。哪有半點的猶豫。
他這往上一竄,勢子如同鷹飛兔走,動作從極靜忽然轉爲極動,用的正是*拳中的一招“虎撲”。在沒有練習內家拳之前,王越和人交手的時候,都是自上而下,借勢而動,可在原地一撲二十幾步,練得就是一個速度,那已經是兇狠無比了。但自從隨蘇明秋練拳之後,他拳法大進一曰千里,通了內家小週天,降伏脊椎大龍,一手拳法已是逐漸練得形神皆妙。而這一式“虎撲”練得最多的就是雙臂與脊椎。
人雖然沒有尖牙利爪,不過脊椎帶動整個背部的肌肉筋腱,從肩到手,也是和猛獸無異,一撲之下,整個脊椎瞬間一動,勁道內走於肩,所以這一招在沒撲之前是要先有個往上竄的動作的。就像鳥要飛的時候,腳下首先要借力,不然光憑翅膀鳥也飛不起來。
下一刻!
嘩啦一聲,泥水四濺,王越往上這一竄,雙臂張開,肩胛聳動,原地一跳就兩三米高,接着往下一落,速度簡直快到了極致。一撲之下,轉瞬間就和站在上面的那些人齊眉相對。
“不好!”
站在最前面的一個人,只覺得自己面前風聲一響,緊跟着就有一條黑影猛地擋住了視線,渾身一個激靈,連忙一擡手,就要扣動扳機。
可是王越此時人已經落了下來,一把抓出,劈頭蓋臉,正一路順着他的五官面目,一把抓到了脖子,頓時整張臉如被刀割,悽慘叫聲驚破水幕。
他的手,五根手指蜷曲起來就像是一把鋼鉤子,練得再不到家也能把人的臉給瞬間抓爛,更何況是王越這樣已經把拳法武功練到了“由外而內”地步的武道大師。只這一把抓下來,那大漢整個面門就全都毀了,不但血肉橫飛,內家拳勁兒更是透入腦髓之中,一下就把這人的腦子給震得“一塌糊塗”成了豆腐腦一樣。
雖然沒有向之前那些人一樣,立刻死在當場,後果卻更加悽慘,眼見得是腦漿膨脹,沒有了活路。而一見這人,整個臉皮骨頭都被瞬間掀飛,人又疼的雙手亂舞,蹦跳如同瘋魔一般,立刻就把其他人驚得渾身一顫。
王越這明顯就是故意爲之,一把落下,隨即身子也藏在這人後面,把他當成一面肉盾,反手一抽鋼棍,對着中間的中年漢子抖手就砸。
不過,那中年漢子身邊的這四個人果然也是精銳中的精銳,事情雖然來得突然,卻也只是雖驚不亂,並沒有散開,反倒是呼啦往裡一縮,剩下的三個人馬上就會和在一起,掩護着中年漢子,往後就退。
雙方的動作都快,幾乎同一時間,王越的大棍沒有砸中中年漢子,卻把擋在他身前的另外一人,斜肩鏟背砸碎了半邊骨頭,力道爆發的一瞬間,整個身體的右半邊從肩膀往下,胸骨,肋骨,幾乎同時斷裂,到插進了內臟。與此同時,路上的那十幾個人也都反應過來,毫不猶豫的開槍射擊,卻全都打在王越面前的那大漢身上,做了無用功。
藉此時機,王越身子一轉,立刻從這人肋下鑽出,腳下一趟一掃,路面上積水頓時四濺,形成一片倒飛的水幕,擋住前面幾個人的眼睛,令其眼前一花。
下一瞬,他足下生風,閃展騰挪,避過幾顆子彈,橫身一記掃腿,大斧一樣橫劈在一人的腰身上,直接掃斷脊椎,踢得凌空飛起,跌下路面,再看時卻是上下半身已經摺紙一樣從後面對摺在了一起。
一連串的子彈打在王越的腳下,雨水中打得路面火星四濺。
王越舉手投足,連殺三人,隨後更是不肯怠慢,脊椎一抖,落地是腳下接連踩動,三七步,前進後跟,身形快的幾乎叫人無法看清。人影過處,雨滴紛紛傾斜,如被大風席捲,四散飛揚。
*拳的步法中正靈活,主宰於腰,每一路的變化都是一步一腳,連連發出,環環相套,故稱“連環”,而其腿腳前後交替,步步緊跟,腳下平起平落,勢如趟泥所以又常被稱做“趟泥步”。王越原本就有雄厚的根底,現在又從蘇明秋手裡得到了內家拳的真傳精髓,單以拳法而言,就算現在的蘇明秋也比他強不了多少。
加上最近一段時間,他練氣修身,琢磨大槍術的變化,進而演化在身法中,動作更加簡單直接,一旦全力爆發開來,方圓十米之內,哪怕是被對方用槍指着,子彈也很難打到他的身上。
王越身體不斷的晃動着,原本一米八幾的身材似乎一下捱了兩個頭去,轉向多變,刷刷刷三步並作兩步就竄到對面一個舉槍不斷射擊的大漢身邊,腳下也不停留,一個“擡槍式”,鐵臂如槍,進步崩身,噗的一聲,皮肉相交。那人雖然穿着制式的防彈衣,百忙中擋了一下,但王越拳力,深入骨髓,能輕而易舉的隔着豆腐擊碎石板,這人身子還站在原地不動,但防彈衣下面的皮肉卻往裡猛地一下凹陷。
頓時傷及內腑,胸腹一側的肝腎只怕已經瞬間爛成肉泥,下一刻登時應手而飛。
與此同時,他的腳步也沒有半點停留,手掌一出一回,出入長槍大馬,回也不着痕跡,那人身子一飛的當兒,他的身體已經緊挨着滑了出去。他心思凝聚,五感六識此時都已經提到了極致,對自己拳力所能達到的效果,早就瞭然於心,是以一招得手之後根本也懶得再看對手一眼。
緊跟着他接連兩腳同踏,陡然轉身出現在另一個持槍大漢面前。這大漢正圓瞪雙眼,死死盯着王越的身影,一口氣把彈匣裡的子彈全都打了個精光,奈何王越身形小巧,在小範圍內閃展騰挪,猶如神助,速度快的幾乎連他的眼睛都跟不上,一連七把槍,都只能落在他的身後。
那種感覺就好像是明明眼睛可以看到對方的影子,但卻做什麼都要不知不覺的慢上一線,充滿了強烈的違和感。
這大漢手中槍聲一停,立刻抽手從腰間摸出另一塊裝滿子彈的彈匣,剛要換上,王越的人已是飛身撲到,一個猛烈的“霸王肘”橫向頂在他的胸口,這人頓時就像是被一頭狂怒的西班牙公牛給迎頭撞了一記,一百七八十斤的身子呼的一聲騰空而起,一路摔出六七米外,當場氣絕。
這些人手裡的槍都不是吃素的,所以王越下手,招招都是殺手,求的就是一個一擊斃命。對他來說,時間就是生命。
他從水溝下面一撲而起,前後也就是十幾二十秒鐘,先劈面抓死一個,又抖手用大棍砸死一個,踢死一個,一拳打死一個,一肘撞死一個,原本距離那中年男子最近的幾個人,連同他特意放在身邊的四名精銳傭兵眨眼就死了一片。那中年男子哪怕是身經百戰,見慣了槍林彈雨,這時候也是被嚇的頭皮一陣陣的發麻。
賞金獵人雖然是拿命吃飯,用命換錢,出的任務都是用一條條的人命堆出來的,但他們對付的也是“人”,一槍打上去,就會死,哪裡見過像是王越這樣的“猛人”,一個後援小隊,整整四十人的武裝編制,到現在已經被一個人赤手空拳打殘了大半。
饒是這中年男子見過無數的鮮血,這時候也忍不住心驚膽跳,頓時一聲令下,扯着脖子就是一陣大喊,“馮真你快上,把他攔住,其他人拉開距離,不要被他靠近了。”
話音未落,一個身高不到一米七,生的一場短小精悍的男子,突然揉身撲了上來,寸拳寸打,雙拳揮動打出尖銳的破風聲,一口氣手臂連動,抽的空氣啪啪直響,密如急雨,脆響如鞭。
這個叫做馮真的傭兵,正是中年人手下那個出身唐國世家,從小練功,精通武術拳法的高手,雖然個子比其他人都矮,但他的格鬥實力卻毫無疑問是整個隊伍中的最強者。
練拳的人,功夫到了一定的地步,對於危險都有一種強烈的感覺,這個馮真雖然沒有辦法預先察覺到王越的動向,但在王越瞬間撲出來殺人的一瞬間,他的反應卻比同伴快了不是一點半點。
趁着王越連殺數人,一口氣將散未散的機會,猛然從一旁殺將出來。他已經看出王越的功夫遠比自己厲害,不論手腳,捱上就死,擦到就傷,只是一股血氣涌上心頭,拼命當中也顧不得多想別的,中年人一聲令下,他條件反射,長身就竄了上去,而他練得應該也是翻子拳一類的功夫,是以一出手就是全力以赴,“雙拳密如雨,脆快一條鞭”,爲的就是要擋住王越的腳步,叫其他人及時的退出去,好拉開距離。
眼前一片拳影,劇烈的破風聲,瞬間攪散了面前的風雨,發出啪啪啪啪的聲音。
曾在國外執行過十幾次任務,憑藉自己的身手,擁有“鬼手”綽號的馮真,功夫雖然未必有多高,但這一副一聲令下,悍不畏死的勁兒,卻足以叫任何人心裡一驚,就連王越的動作在這時候也不由一慢。
他到底還是個人,這一路廝殺下來,前前後後不過七八分鐘,手底下就死了二十多人,不說體力消耗的有多大,只是一想到時時刻刻被至少十幾把衝鋒槍瞄着,他的精神就高度緊張,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放鬆。
心裡不願意和人糾纏,耽誤了時間,王越身子一閃,連踩幾步,側身遊走,剛想再施展身法錯過馮真,如方纔一般衝進人羣中去,沒想到這馮真一旦動手立刻就忘卻生死,勢如瘋虎一般。他當兵出身,後來又做了輪迴的賞金獵人,殺人的經驗實在是豐富無比,而且他也是從小練武,身子矮小,更加靈活,一見王越身子一動,立刻往上就黏。
王越心裡早有準備,見這情形,登時一個錯步,將身滑了出去,順勢反手就一爪劈抓。這是他慣用的擒拿手,抓人喉嚨,一抓就死,屢試不爽。
哪裡知道,這個馮真好像真的不知道害怕一樣,竟然理都不理王越的手掌,生似他的那一條命不是自己的,也不躲閃,反倒身子一挺,直騰騰的迎了上來,同時一拳破空,中指指骨吐出如刀,對着王越的喉結也是狠狠的一轟。
軍人殺人,用的都是以前在軍隊學的格鬥術,其中綜合了國內外許多搏擊的特點,簡單直接,針對的全都是對手身上的關節和要害下手,所以又被叫做“一擊必殺術”。馮真當了這麼多年的賞金獵人,早就形成了自己的一套搏殺方式,不但出手凌厲,速度極快,而且力量極大,以傷換傷,以傷換死,打得就是一個悍不畏死。
王越立刻就知道,對方這是要逼着自己,和他拼個兩敗俱傷。
馮真的拳法雖然遠遠不如王越,但大家都有一條命,豁出來拼一下,生死關頭,比的就是一個狠勁。按照一般的常理來講,這在一定的程度上也是可以抵消一些彼此功夫實力上的巨大差距的。
當下王越身形不由又是一慢。
恰在這時,一聲隱隱破空聲又從他的身後傳了過來,一直站在車前看着自己弟弟屍體的洪南終於在這時候再次出手了。
他的身體張開,好像一隻巨大的仙鶴,貼着地面兩步飛掠,動作變換之間,手中也同樣擎出一口巴掌寬的短刀,如同鳥嘴,狠狠的啄向王越的兩側太陽穴。
王越根本不用回頭就明瞭一切,只感覺勁風侵襲腦後,太陽穴上青筋一冒,有一種腦瓜皮微微發麻的感覺。
點爲側,如鳥之翻然側下!
洪家兄弟精通刀術,善於合擊,他們練得“合掌蝴蝶刀“原本就是脫胎於龍門南傳的永字拳中的八法刀,運刀如運筆,共有點,挑,橫,豎,撇,捺,厥,鉤八法,一招一式都法度森嚴。其中點法,就如同鳥飛曲折翻然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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