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嗓音的變化中,秦羽墨知道他真的在害怕。與此同時,他的心似被狠狠揪起,下一刻,便破門而入。
萬頁空下意識地往裡縮了縮,但秦羽墨並沒有注意到這些。他在牀邊坐下,猶豫了一瞬,他輕輕攬住了蜷縮在角落的阿萬。在他的面前,萬頁空從沒這樣狼狽過。
這麼多年,秦羽墨長高了不少,相對而言,萬頁空的身形倒沒多大變化。他感覺到,萬頁空似是有些不安,但並沒有推開。
他溫柔的說:“明日我便送你出宮,可好?”同時,卻又不想放他走。萬一……這一別又是三年,該怎樣才能見到他,還是等嗎?
萬頁空動了動脣,終是什麼也沒說,有些放大了膽子的依偎進他懷裡。
七年來,他都是靠書信和父母交流,他真的很想念他們。可是一旦回去,就是關他到地老天荒,想必萬大鬍子也不肯再放他出來了。
“要不,我們逃出皇宮吧?”
秦羽墨沒有迴應。他在猶豫。自從萬頁空進宮後,他便再沒想過這個問題。好像只要有小葉子陪着,出不出宮也就沒什麼所謂了。相反,只要出去,他便是庶民,非但不能再護着他,反而可能拖累他,而且,還要面臨和衆人平起平坐,受人制約的境地。這是當了十多年皇帝的他一時所無法接受的。
第二天,萬頁空安然回到家中。父母鄰里皆安在,只是不大能認出他了。
“空兒,你怎麼這纔回來,阿孃想你想的好苦啊。快快坐下,讓爲娘好生看看。”
“你個逆子,竟還敢回來,看老子不打斷你的腿。”萬老吹鬍子瞪眼地抹了把眼淚,“真不該聽莊上老丈的,讓你進宮拿什麼玉佩,非明就是搶走了我的女兒啊。”
忽然,大廳裡一片寂靜。萬母打着圓場,“看老萬給激動的,都糊塗了!”表情極其不自然,瞎子都看得出來。
“爹,娘。你們不必瞞我了。我已經知道自己是女兒身。”
“哎!”萬老長嘆了一口氣。“空兒,爹孃對不起你。當年你母親生了你後,大夫就說不可能再有子嗣了。偏偏你祖父的武功只傳授給萬氏後人,且只有一人有這個殊榮……如今你祖父去了多年,臨走也沒等到你回來。”
“其實……我很喜歡這個身份。爹,娘,我想進宮當皇后。”
萬老夫婦嚇得腿一軟,差點跪下。“空兒,”萬母的舌頭像是打了結,連聲音也顫抖。“你可知那皇后是何人,以你的身份,連當個才人都不夠格。”
“我就是要嫁給皇上,當個妃子也好,只要他不娶別的女子。”
萬老瞪着女兒看了許久,無力地擺了擺手。“空兒啊,你祖父那一輩的,如今老的老,死的死,連莊上的老丈也臥牀不起。記得你小時候還常上他那兒,去看看吧!”
萬頁空有些不明所以,但她好像的確好久沒去過老丈頭那兒了。
那是她見過的性情最古怪的老頭兒,一年到頭對着誰都是不苟言笑。幸好她小時候不知天高地厚,厚着臉皮子去扯老頭兒的長鬍子,他瞪她,她便瞪回去。老頭樂了,哈哈大笑。在這之後,這個陰晴不定的老頭面對她的時候,一次次破防,嬉皮笑臉,沒個正形,儼然把她當成了親孫子。
老丈的身份沒多少人知道,但說的話卻極有分量,具體爲什麼,沒人說得清。
萬頁空平生第一次換上了女裝。她推開虛掩的柴門,屋子裡陰暗暗的,只有幾束陽光透過房樑直射向地面,灰塵在光下飛舞着。
適應了黑暗的環境,萬頁空向牀上躺着的老人走去。他的發已盡染白霜,連長長的鬍鬚也已花白。
“喂,”萬頁空只覺得嗓子乾澀,說不出話來,強制自己換了輕快俏皮的語氣,“老頭兒!”
老丈頭睜開了眼,但已無力坐起,“你小子,還知道來看看老頭兒我啊!”
“還不是因爲你,偏要找什麼傳世寶。”
老丈猛然坐起,問她:“可有找到?”
這時,萬頁空反倒後悔起來,原本,她並沒把老頭的話當回事,只當他是並不重視。看到他如此失落,萬頁空有些愧疚。
“不找也罷,估計此生也無緣見到了。––你這身打扮,是知道自己是女兒身了吧?”
萬頁空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還在想傳世寶物的事。
老丈頭原本想出好多安慰她的話,看她這麼平淡,反倒不知從何說起。忽然,他的手不住發顫,激動的問:“頁空,你這玉佩……”
“這是小時候溜進宮那次秦羽墨給的,說讓我換點實用的東西捐贈給百姓。我看着喜歡的緊,自己給窮苦的百姓施了粥,沒有當掉。”
“這玉佩,是我苦命女兒的貼身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