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渭水下游,楚州陽平府孤巖山脈。
孤巖山脈位於楚州與中州邊界,東西走向,橫亙八百餘里,將楚州與中州完全隔絕,乃是楚州第一大山脈,渭水流經此處,將山脈一分爲二,楚州人便稱之南孤山與北孤山。
南北孤山雖只有一水之隔,但景色卻是是大爲不同,南孤山乃窮山惡水之地,人跡罕至,而北孤山由於靠近中州泰山大地主脈,所以四季如春,山中重巒疊嶂,澗深谷幽,萬壑飛流,秀麗雄奇,江山客稱之“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對山中景色讚不絕口,卻又嘆山中多有山精水怪,兇獸橫行,遊玩時不得盡興,惜哉!
然而就在這號稱連靈境修士也有去無回的北孤山,卻有一個小小的村莊,隱沒在山脈深處,不爲俗世所知,村莊很小,其中不過數十戶人家,還全都是老人,更爲奇怪的是村子裡無論是哪戶人家,皆是沒有後代,只是一年前一位李姓老人在河邊撿回了一個少年,少年約有十六七歲的樣子,但是除了自己的名字叫默言之外什麼都不記得了,李老喜出往外,就半是強迫地收他做了孫子,第二天村子裡的所有人便都知道了這件事,一時間李老爺子的茅草屋人滿爲患,最後的結果便是村子裡的老人們都有了個“爺爺奶奶”的身份……
少年的到來給村子平添了幾分活力,原本的村子雖然溫馨,卻總是有些暮氣沉沉的感覺,自從認下這個孫子之後,老人們的臉上都多了些笑容,兒孫滿堂,享盡天倫之樂是每個老人心中的願望,他們怎能不開心?唯一有些不喜的恐怕就是李老了,原本他一個人地孫子現在變成了十幾個人的,還得輪換着住,隔大半個月才輪到他一次,見到其他人就念叨,結果輪到少年住他家的時候少年帶了一堆東西過來,有王老珍藏的酒,陳老種的果子等等,李老爺子笑眯眯地收下東西后關於這事就再也沒提過一句。
村東頭是陳老夫婦二人的住處,今天默言便是住在他們家,爲了方便默言,村中每家皆是騰出了一間屋子供他居住,屋子不夠的便是直接在旁邊又蓋了間,屋中的東西每家都是相同的,生怕默言換了房間會不習慣,由此,這些老人們對他的喜愛可見一斑。
從牀邊的牆上取下弓和箭壺,腰間插上一柄柴刀,提起獵叉,確定沒遺漏什麼東西之後默言走出了房門,籬笆圍成的小院裡,陳奶奶繫着圍裙,手託一陶罐秕穀,灑出一些在地上,一羣雉雞便是撲棱着翅膀從矮樹上跳了下來,爭相搶食。
“陳奶奶?”走到老人身後,默言輕聲叫道。
“是小言啊,起牀了?怎麼不多睡會兒?”老人轉過身看着默言,臉上帶着慈祥的笑,眼神中滿是關切和溺愛。
“不了,從今天開始我在這裡就住滿一年了,昨晚李爺爺說要慶祝一下,我準備去打些野獸回來。”
“什麼好好慶祝一下,他一直惦記着我養的雞和老王家的酒,分明是饞了又沒膽子自己來拿,想要騙吃騙喝。”成奶奶一臉氣憤,看着默言的神情卻又嘆了口氣道:“算了算了,看在我孫子的份上,就讓他一次好了,不過得讓他帶條綿錦鯉過來,不能讓他佔了便宜。”
“陳奶奶那我先去了。”
“去樹上摘些果子帶着,要是渴了餓了就吃幾個,小心點別傷着。”
默言便摘了三個果子,紅彤彤的,散發着一股若有若無的異香,使人聞之精神一振,拿布小心翼翼地包好系在身上,默言出了門,向山林中走進去。
“林!子!籌!”一身淒厲的女聲劃破長空,山林無聲,流水靜默,走獸退避,無驚飛棲鳥無數。
“你不是說你天上地下無所不知的嗎?你不是號稱能算盡世間萬物嗎?你不是口口聲聲說自己可以辨別方向的嗎?”凝蕊指着一個身形有些瘦弱的少年高聲斥責着,,恨不得踹兩腳來解氣,進山的時候就有人告訴他們,非靈境修士不可進山,非化境修士不可深入,自己當初怎麼就信了林子籌的的鬼話,就這麼帶着三個靈境都沒到的小修士進了北孤山,結果就是現在這樣,他們果然迷路了。
林子籌縮着腦袋聽着凝蕊一條條地數落他的不是,心中也很是不解,此處一非荒域二非絕地,爲什麼會有一股奇異的能量瀰漫,隱隱間將整個北孤山與外界隔絕,似是自成一個世界,自己的演算全然無效,別說方向了,就連現在的確切時間是白天還是晚上他們都不清楚,從他們進山以來,天就從沒黑過,同樣也沒見過太陽。
可是凝蕊的話林子籌卻無法反駁,畢竟確實是自己主張抄近路從這走的,便拿眼望向站在一旁的杜蘅。
“十天了,我們已經在這個鬼地方轉了整整十天圈子,要是再想不出辦法的話,別說那捲天工之書拿不到,我們還有沒有命回去都不一定……”
“那個,凝蕊……”
“還有你!”杜蘅剛一開口,就被凝蕊打斷了,“要不是你這個烏鴉嘴,我們怎麼會白白耽誤五天時間?要是沒耽誤五天時間,我又怎麼會聽林子籌的話從北孤山走?要是沒從北孤山走的話……”
自己不但沒能解救林子籌,反而引火燒身,杜蘅明智地閉上了嘴巴不再開口,等她說完了氣消了自然就沒事了,要是開口的話只會被罵的更慘。
“杜蘅,你說她這種性格,怎麼會取了凝蕊這個字?”林子籌見凝蕊轉移了目標,便偷偷傳音給杜蘅。
可是杜蘅現在正被凝蕊緊盯着,傳音雖然別人聽不到,可還是要張嘴的,在凝蕊眼皮底下玩傳音入密,那簡直是找死。
想了想,杜蘅悄悄背過雙手,在背後結印,枯葉中鑽出一隻只螞蟻,在凝蕊背後排成了一句話。
“你是今年新來嶽麓書院的不知道,凝蕊她家是書香門第,儒教世家,全家都希望她能成爲大家閨秀,剛出生就把名字取好了,結果現在確實凝蕊了,只不過是喇叭花蕊……”
“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林子籌驚訝,傳音道。
“呃……”沒想到林子籌突然有此一問,杜蘅不知該如何回答,居然是臉都紅了。
“你在看什麼?”凝蕊發覺杜蘅表情不對,順着杜蘅的視線向後一看,便是發現了那排成幾行的螞蟻,還有那整整齊齊清晰無比的字跡……
“杜蘅!”一聲尖叫直貫雲霄,四周古木上,落葉蕭蕭而下。
“凝蕊,你聽我解釋……”自知闖出大禍的杜蘅臉上陪着笑,一步步緩緩後退。
“你!給!我!去!死!”凝蕊瀕臨暴走狀態,步步緊逼,眼看就要爆發。
“凝蕊,先生說過,在一些險地不能大聲叫喊,否則有可能引來兇獸什麼的……”杜蘅繼續後退,試圖穩住凝蕊的情緒。
杜蘅話一出口,林子籌的臉刷地一下就白了,連凝蕊的臉上也是變了顏色。
“吼!!!”一身巨吼響起,是熊類的聲音,憾人心魄。
有兇獸在山林間奔跑,參天巨木被成片撞到,聲如雷鳴,一個高達十米的身影在三人眼前出現,赫然是一隻黑熊,眼中兇光湛湛,看向三人,顯然已經將他們三個當成腹中之食。
“靈境妖獸……”林子籌倒吸一口氣。
“杜蘅你乾的好事……”凝蕊從牙縫間擠出幾個字。
“對不起,我又連累大家了。”杜蘅嘆了口氣,一攤手道,滿臉的無奈與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