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村子裡的十幾位老人聚在一起,小小的屋子裡面擠滿了人。
“小言他到我們這已經滿一年了。”一位老人開口道:“這一年來我們想了無數的辦法,卻始終不能消除他心中的魔障,爲今之計,只有讓他出世歷練了。”
“我不同意,我看小言他好的很,再說現在的九州一片烏煙瘴氣,就這麼放他出去遲早會出事的。”陳奶奶氣沖沖地道:“只有在這裡才能保證他的安全,魔障有我們的陣法壓制,暫時不會出事,我們可以慢慢想辦法。“
李老搖了搖頭:“最後一道始焱的暴戾不是我們可以想象的,昔年炎帝戰夷君於此地,夷君隕落,炎帝重傷瀕死,於是自絕生機,以自身三魂七魄化爲十始焱,九道融入九州地脈,守護九州大地,最後一道始焱乃英魄所化,炎帝將其他九道始焱中包含的殺伐暴戾之氣盡數封於這最後一道始焱中,終成兇魄,炎帝畢生殺戮千萬,無人可解,也五人可駕馭這道始焱。”
李老頓了頓,接着說道:“當日發現他的情形我也曾給你們說過,他在兇魄爆發的時候遇上了擁有淼魂的修士,始焱與淼魂相生相剋,恰好將默言封在淼冰中,加上我們幾人的封印,這才勉強壓制住了始焱,雖然如此,可是這孩子心中有魔障,長此下去戾氣漸漸累積,一旦壓制不住的話……”
李老長嘆了一口氣,衆人皆是沉默,這孩子是四大軍團中唯一覺醒了炎帝血脈的人,雖然是受始焱的刺激才覺醒的,可此後絕對是一代大帝之才,我等枉爲聖賢,居然連眼看着最後的炎帝血脈凋零……
“小言他心裡裝了太多東西,可他的性子太過倔強,總是悶在心裡,爲了不讓我們擔心還總做出一副很開心的樣子,他對外來的那三個孩子的態度你們也看見了,總是這麼逃避下去的話……”王老也是一聲嘆息。
“心中魔障只能由他自己去解,而在這裡只能讓他越墜越深,再等下去就晚了,現在正好有個機會,我看下午來的那三個孩子天性善良,不如讓小言隨他們一起出山。”李老開口道,衆人皆是點頭同意。
“那好,我去找那三個孩子談談。”李老站起身向門外走去,衆人互相對視一眼,嘆息一聲,也隨之散去了。
村外,渭水畔。
滾滾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默言坐在岸邊,看着晝夜不停的河水,怔怔出神。
“辰兒,言兒,你們來看,這渭水如何?”
“渾濁不堪!”
“若是你們的話要如何使之重現清明呢?”
自己年幼的時候,父親就是這麼站在渭水邊,教導着自己和哥哥,說着一些自己似懂非懂的話,自己二人如何回答的現在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當時父親說自己願做渭水中一道清流,和其他它匯入渭水的河流一起,還渭水一片清明。
可是結果呢?
父親、母親、哥哥、鏡湖山莊……一切都沒了……
爲什麼?爲什麼?難道就只是爲了那所謂的大義麼?
爲了保全這可笑的“大義”,父親你就寧願犧牲掉自己,犧牲掉你的妻兒麼?
渭水滾滾東流,依舊濁浪翻騰。
“默言?”
“你到這來做什麼?”默言也不回頭,漠然道。
“別這麼冷淡嘛,”杜蘅笑着道,走過去坐到默言的身邊,舉起一個酒壺在默言眼前晃了晃,“心情似乎不太好?要不要來點?”
默言伸手接過酒壺,仰頭便灌了一口。
“這纔像個男人的樣子嘛。”杜蘅笑道,取出另一隻酒壺,飲了一口,“真是好酒啊,比起傳說中的瓊漿玉液也毫不遜色。”
“這就是瓊漿。”默言答了一句,杜蘅登時一口酒噴了出來,手一抖差點把酒壺丟在地上。
“你說這就是瓊漿?剛纔吃飯的時候可是有好幾壇呢!那些都是?”杜蘅大張着嘴,一副你別開玩笑了的樣子。
“酒色清亮,醇香馥郁,幽雅細膩,回味悠長,除了瓊漿之外,還有什麼酒能得江山客如此讚譽?”默言又是灌了一口,說道。
“那今天給我吃的那個難道真的是朱果麼?”
默言點了點頭,看着杜蘅驚訝的樣子,心中涌起一絲熟悉而親切的感覺,嘴角也露出一絲微笑。
“哈哈,我終於看見你笑了,”杜蘅大喜,暗道李老爺子在自己身上施的術果然有效,舉起酒壺道:“來,幹!”
兩隻白玉酒壺碰在一起,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默言,其實你根本沒失憶吧。”杜蘅道。
默言端起酒壺飲了一口,沒有說話。
“其實我也有一段想要忘掉的記憶。”杜蘅看着天空上那輪高懸的明月,淡淡道。
“那就忘掉好了。”
“有些東西是忘不掉的,那是在自欺欺人。”杜蘅看着默言道,目光灼灼。
默言沒有說話,只是端起酒壺,一飲而盡。
“你來找我到底有什麼事?說吧。”沉默良久,默言又變回了那副冷冷淡淡的樣子。
杜蘅心中嘆了一口氣,李老爺子說的對,想要一次解開他所有心結是不可能的,只能慢慢來了,開口道:“我們這次出來,是爲了尋找天工之書。”
“凝蕊出身楚州有名的儒教世家,你應該知道,這種世家對女子是管教極嚴的,凝蕊她就是受不了這些約束,才逃了出來,到嶽麓書院學習機關傀儡,由於原意學習機關傀儡的學生現在已經很少了,所以這一科目只有凝蕊一個學生,學院的老師便索性收了她做弟子,將一身所學全部教給了她,可是凝蕊的師傅已經一百多歲了,上個月突然大病一場便逝世了,臨死前告訴她讓她一定要找到天工之書,讓機關傀儡一術重新發揚光大。”
“就憑你們?你是要陪她去送死麼?”默言哼了一聲道。
“世界上總有許多讓人即使失去生命也要守護的東西,而她,就是我寧願死也不能失去的。”杜蘅說道,語氣中有着從未有過的堅定。
“即使失去生命也要守護的東西嗎?”默言喃喃道,看向對面山上流下的一條小溪,溪水清澈見底,汩汩而流,匯入渭水。
“找到天工之書,完成師父的遺願,這是凝蕊的願望,我和子籌都是她的朋友,她的願望,也就是我們的願望。”
“爲什麼不等到突破靈境再去,那時候把握會大一點。”默言問道
“我們沒有時間了,凝蕊的家族已經找到了她,想要把她強行帶回去,是凝蕊以死相逼,他們才答應給凝蕊一個月的時間。”
“我幫你們。”默言從奔騰咆哮的渭水上收回眼神,淡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