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和童欣看着那牌匾壘出的“功勳寶塔”,肅然起敬。
看向那老人的眼神瞬間就變了。
那老人看到周瑞盯着院落裡發呆,自己也回頭看了一眼,才反應過來。
他也是太久沒見過陌生人了,村裡都只剩下些老頭老太,雖然這些老頭老太也都是他看着長大的。
那些偶爾公路上下來吃飯的,也不會走到這個地方。
老人笑了笑,說道:“小夥子看着眼熱?好好努力,去光宗耀祖!”
周瑞下意識點點頭,從口袋裡摸出一顆金紅色的徽章,說道:“老前輩厲害,我是還需要努力啊”
時代不同了,質量上估計很難超越,不過數量上以後努力努力,也不是不可能。
老人看了一眼周瑞手上的東西,雖然看不清,但那配色很容易想到是徽章一類的東西,略微有些意外:“你也是部隊上的?”
周瑞搖了搖頭:“不算是,只是幫忙研究些東西,我這個是國防科技類的。”
老人性格也比較直,直接掃帚一扔走了過來:“我看看?”
周瑞將徽章遞給老人,對方觀察了半晌,這種新樣式的徽章他肯定是沒見過的,但應該沒人會僞造。
“導彈?火箭?坦克?”
周瑞動了動嘴:“不能說”
老人乾枯的臉上出現了笑容,說道:“進來坐坐?”
他太久沒有見過年輕人了,也太久沒有見到和過去“有關”的人了。
周瑞、童欣跟着老人走進去,院落內是典型的江省老式建築,具體的派別周瑞分不清,但從地上地磚都包漿了來看,絕對比這老人的年紀還大。
而那棟三層結構的老樓,進來才發現,主體都在前兩層,以一個“凹”字形排列,第三層其實不大,只有一小塊。 ωωω ●тт kдn ●¢ ○
好像除了承載壘成寶塔的牌匾,沒啥作用。
周瑞看到四下無人,心想老人都這個年紀了,居然是獨居?
“前輩,你一個人住啊?”
老人點點頭:“比我大的都走了,晚輩也死光了,以前有個保衛員,去年也走了。”
周瑞聽着,莫名就有些傷感,看向老人的眼神都變了。
童欣更是眼眶直接紅了。
周瑞感慨萬千,行了一個不算太熟練,但很標準的禮。
老人擺擺手:“人活得太久,也挺沒意思的,習慣了已經。”
周瑞正要寬慰他說什麼,背後傳來一個聲音:“領導,你又和人說我死了?”
周瑞見鬼了一樣轉頭看去,一個五十來歲的中年人拎着一顆薰豬頭,一臉無奈的站在門口。
老人臉色有些不自然.
“我說的是小張,小張是去年走的。”
“張大爺都回去養老十年了伱還不是想騙騙小年輕,收穫一點崇拜的目光?我還不知道你?”
老人翻了個白眼:“我有說一句假話麼?你就說小張走沒走吧!”
周瑞:.
周瑞和童欣均感覺被騙了一樣。
把剛纔真摯的敬仰還給我們!
你這牌匾不會也有問題吧!
走了走了!
老人拉住周瑞:“別走啊,我給你泡壺茶,你和我說說你這徽章咋回事,我給你講講我當年開坦克去漢城的事情。”
他哪裡拉得動周瑞,甭管年輕的時候是什麼樣的猛人,現在能站直了不哆嗦已經實屬不易了,周瑞還真不敢使勁,生怕一拉扯原地開席,隔壁王娃娃再累出個好歹來,全村能連吃兩頓。
背後那個五十來歲的男人嘆了口氣道:“小夥子,他就是太久沒見生人了想找人聊天,憋的慌。”
周瑞無奈,只能被老人拉着坐在了屋檐下的石頭凳子上。
老人還真有一壺泡好的茶,給周瑞倒了一杯:“嚐嚐!這是三清山上的茶,好東西!”
茶可能是好茶,可茶壺是黑不溜秋的鑄鐵壺。
“你給我說說,你這國防科技獎章是怎麼回事,現在都有這種勳章了?”
老人也不知道哪一年退伍的,確實沒見過這種新徽章,舔着臉問周瑞又要到了手上,忍不住把玩。
“哎呀這做工真好,咱們做的東西越來越精緻了,小張你把我那盒子拿來,我和這個小夥子比劃比劃!”
“我是小劉,小張已經走了!領導!”
那中年嘴上絮絮叨叨的,但還是從裡屋拿出一個木質的盒子,老人獻寶似的面朝周瑞打開,裡面明晃晃拍了十幾個各式各樣的勳章。
和那樓門上的牌匾一樣,非常有威懾力。絕大部分都非常古舊了,有幾個甚至已經黯淡無光,但一排排的碼着,這氣勢實在震撼。
“這個,是高郵拿的,這個,是南朝拿的,.這個是剿匪拿的,這個是去年60大慶發的”
老人一個個解釋每個徽章的來歷,周瑞感覺這老頭簡直就是中國近代活歷史。
雖然內心還有一丟丟疑慮,但那股被牌匾震懾出來的敬仰,再度泛了出來。
周瑞漸漸的也就不着急了,就當陪一個垂垂老人,憶往昔崢嶸歲月吧。
“我和你說,南朝那幫人,打起仗來和豬一樣,光會霍霍泔水,要不是後來老美插手,那些日僞朝奸全都能突突了.老美的裝備就是好。”
一般來說,這個年紀的老人,年齡比共和國還大,很容易讓人聯想成封建迷信的守舊老人,但周瑞從字裡行間感覺到,這是一個有着堅定信仰的唯物主義者。
嗯.還有鋼鐵一般的意志
言語之間很務實,也很落地。
“那時我們團駐守的高地,炮彈和下雨一樣,我就想着給我們換一樣的火力,配一樣的飛機,我能直接打到紐約去!對了小娃娃,你到底是研究啥的?能拿這個東西,不是導彈就是飛機吧?”
周瑞喝了一杯茶,意外的沒有鐵鏽味,反而有一種濃香,心想這鑄鐵茶壺不知道多少年了,估計倒一瓶娃哈哈進去,出來都是茶湯。
“我真不能說,規矩您應該也懂,不過大體上就是那些東西,全球領先的那種。”
內容不能說,但還是能讓老同志高興高興的。
“比美國佬還領先?”
“是的,比他們的還領先!他們要用人命填的那種!”
老人哈哈大笑,眼角有些溼潤,乾枯的手掌啪啪直拍,周瑞都怕他把自己拍骨折了。
“那就好啊!那就好!也有輪到我們領先的時候了,這人活久了,還是有好處的啊!”
“當年的槍子兒沒白挨!”
童欣見老人笑的暢快,拿出相機道:“老人家,我能給你拍個照麼?”
一旁的50歲小劉欲言又止,但想了想也就沒阻攔。
童欣抓拍了一張老人神清氣爽的照片,她比較心細,沒拍到那個放滿勳章的盒子。
過了一會兒,小劉在裡屋似乎收拾好了什麼東西,走過來說道:“領導,該上香了。”
老人拍拍屁股站了起來,身板是真的好,突然反應過來什麼,對周瑞說道:“小娃娃,你和我一起去吧,讓大家也看看,咱們自己的科學家!”
周瑞聯想到剛纔的薰豬頭,腦子略微一轉才反應過來對方說的什麼意思。
沒有拒絕,起身跟在後面。
老人一邊走一邊說道:“其實我也不信這個,但逢年過節的也要意思意思,我家往上三代都是佃農,族譜都沒,也就到我這了開始有點出息,有功夫搞搞牌位,都算不上祭祖,只能叫上香。”
周瑞好奇道:“今天也不是什麼節日啊”
“今天是我的生日。”
周瑞:.
這是什麼邏輯
好吧,人活得久了,自己就是“祖”了好像也沒啥。
“您的晚輩沒來一起?”
按對方年紀,第四代估計都不小了。
老人倒也灑脫:“都死了。”
看得出老人是真的對這些沒什麼忌諱,唯物主義的很徹底
裡屋一間房子內,點了幾根白蠟燭,遠遠看到不少小牌牌立在階梯狀的香案上。
看這數量,以前也是個大家族啊
居然人都走了?
老人指着從上往下數第二行:“第一排是爹孃,第二排空着的那個是我給自己留的,兄弟4個,兩個是抗戰的時候走的,一個是南朝的時候走的,主要是想讓他們看看你,看看咱們年輕一代的科學家!”
周瑞雖然遠遠的看不清字,但不妨礙他又雙叒叕肅然起敬。
只是不知道下面那些後輩都是怎麼走的按理說牌位都立到第五層了,也就是老人曾孫輩的,應該已經是和平年代了,而且數量還不少呢!
從“小劉”手上接過三支香,周瑞恭恭敬敬的舉過頭頂,鞠了三個躬。
“後學末進周瑞,敬上先輩。”
老人開心的點點頭。
周瑞鞠完躬,上前幾步,將三支香插在了香爐上。
然後纔打量着這些牌位。
結果一擡頭,最下面一層的牌位周瑞就抓馬了
什麼玩意?!
“曾孫米能文之牌位”
米能文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