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亦軒手一鬆，壯漢叭唧一下，爛泥巴一樣跌落在地。劉永忠也是嚇壞了，完全沒料到大外孫這麼生猛，把這麼條壯漢，單手就給摁鐵門上摩擦起來：“軒娃，莫亂來，莫亂來，張墩柱你沒事吧，我這外孫不懂事，你千萬別跟
他一般見識……”
壯漢直搖頭，見識個鬼哦，自己五大三粗看着壯，可也沒這臂力，能單手舉起一成年人呀！
他此刻還有個屁的膽量責怪，慫包成團，只恨劉家人可惡，拖欠貨款不給，如今還玩這種嚇人路數，弄一功夫高手坐陣……
陸亦軒拍了拍手：“現在能心平氣和說話了嗎？”
壯漢張墩柱趕緊點頭：“能，能了……”
“軒娃？”
“外公，你別緊張，我不打死他，只要他肯說人話，我會跟他好好談的！”說完又瞪那壯漢一眼，“你叫張墩柱，你也是劉家堡的人嗎？”
“不，不是……我家張家溝的……”
“張家溝，千畝梨園張家溝哪地兒？
是個好地方呀！剛剛你說，我外公家，欠了你貨款遲遲不給，可是欠了你們村梨園的錢，欠了多少？”壯漢張墩柱聽陸亦軒問得仔細，心中燃起一絲希望，急忙道：“可不就是欠了我們村的梨錢，不是實在年節日子緊巴，俺也不會一二再上門來追討，劉向榮當初從俺們村拉
果子，可全都是俺張墩柱給撐的攤，俺們全村人，也都指着跟我討要果子錢……”
挺壯實一人，這說着話呢，居然開始流起了貓尿。
陸亦軒也是無語，道：“別扯閒的，到底欠你們村多少貨款，你總該有個數吧！”
“有有有，自然有數，貨款欠條我隨身帶着，一共是六千七百八十三元六角，劉向榮講好了的，進了臘月跟我結清全部貨款，如今都臘月中旬了……”
“欠條拿來我看一眼！”
“呃……”
聽到陸亦軒伸手要欠條，張墩柱一下子愣怔住，有些遲疑，他可幹不過面前這小子，欠條萬一被奪走，貨款收不回來可咋辦？
“陸亦勇！死哪兒去了，還不把錢拿過來！”
蹬蹬蹬蹬……
一陣細碎腳步聲起，正貓廠院南牆根下曬太陽的陸亦勇，聽到大哥呼喚，趕緊一溜煙急奔而回，到了廠門前，“哥，你喊我？”
“帶來的錢呢？”
“哦……我馬上去拿！”陸亦勇趕緊跑去了自行車旁，從自行車前橫樑的褡褳袋內，飛快摸索出來報紙捆紮的方方正正一大捆東西，跟着提拎過來。
看樣子這捆東西挺重，到了跟前，嘭一下扔在了地上。
“哥，錢在這兒呢！”
“打開，數六千七百八十塊錢出來！”
“好嘞～～～”
陸亦勇應了聲，立馬扯開了捆在報紙上面的麻繩，跟着不幾下把報紙扯開，頓時便看到，報紙下壘放着的，一沓沓嶄新齊整的大團結。
嘶～～～看到這一幕，壯漢張墩柱頓時倒抽一口涼氣，給驚着了，完全沒有想到，真有錢可拿，激動了，忙不迭從口袋裡摸出欠條來，雙手遞向了陸亦軒：“小哥，這是貨款欠條，
你，你請過目！”
劉老漢也給驚着了：“軒娃，使不得，使不得呀！
怎好又讓你拿錢，這是你幾個不爭氣舅舅搞下的濫攤子，你當初給了他們十萬元的投資，已經夠多了，這錢你不能再拿了！
張墩柱，我外孫這錢，你不能拿。
我兒子欠的貨款，你放心，我們劉家砸鍋賣鐵，年前也一定給你們村還上這欠款！
我保證，聽到沒有，我用我這張老臉，向你保證……”
張墩柱頓時遲疑起來：“那，那好吧！小哥，欠條你還給我，你外公發話了，這賬，我只能跟劉向榮討！”
擦擦擦……
陸亦軒三下兩下，把欠條已經撕把成了碎紙片，隨手往空中一揚：“咋個意思，給錢你都不要啦？
勇娃，錢數出來了沒？”
“數出來了！數出來了！”
陸亦勇抓出六沓半的大團結，往張墩柱腳邊一扔。
“每沓正好是一千塊，另外這沓，總共七十八張，剛好七百八十塊。
喂，你發什麼呆愣，給錢真不要啊？”
張墩柱委屈地看一眼劉老漢：“劉大爺，你看這……欠條都撕掉了……”
劉老漢一跺腳，長嘆一聲，“這幾個不爭氣的逆子！”陸亦軒在旁趕緊安慰道：“外公，您彆着急，這錢我又不是白送給我舅舅們，我得讓他們賺了錢加倍還我的，咱們家跟人做生意，信用第一，欠果農的貨款，怎麼好一直拖
欠着不給。
放心好啦，咱們這廠房倉庫裡，壓了那麼多值錢的果品罐頭，您還怕我舅沒錢還我呀！”
“唉————”
“哈，張墩柱，趕緊數錢吧！
貨款六千七百八十三塊六角，我扣了你三塊六，知道爲啥不？”說着指指廠房大門，大門上被磚頭砸出好幾個大凹坑，“扣你的錢，用來修門，你可服氣？”
“服氣服氣服氣……都是我太沖動，這錢該扣！”
張墩柱興奮道，兩手有些顫抖地接過陸亦勇遞上來的鈔票，着急地想數一下張數，卻怎麼着也平靜不下來，手指頭一直在顫抖。
“外公，廠裡還有欠別家果農貨款的沒？
有的話，一起全都招呼來，外孫我今天來，就是解決問題，讓廠子恢復正常運轉來的，咱們果品廠，不差錢！”
劉老漢長嘆連連，“軒娃，讓我說你啥好，你四個舅舅，全是些黃土地裡刨食的蠢貨，有哪個是搞企業的料，你這一個勁往裡倒貼錢，啥時候能是個盡頭？”
張墩柱在旁欲言又止。
陸亦軒瞥他一眼，“你想說啥？”張墩柱道：“劉大爺，說句良心話，向榮兄弟辦這個果品廠，那絕對是有水平的，真正搞砸了廠子的，是你家老三向春，整天招待一羣喂不熟的白眼狼，再好的家業，也得
給折騰乾淨。
你們廠子爲啥出不了貨，大爺您沒聽說嗎？
據說，上面有人，想佔廠子的乾股，你家老三向春答應了，老四向榮偏不答應，事情真正僵在這兒了。哎，這話您可千萬別說是我說的，縣裡那些個管事機構，太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