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錦繡捂着耳朵,拼命地往前跑。
穿梭馬路的那一刻,她腳下一歪,整個人往前傾斜,眼看着就要摔下去的時候,腰間突然多了一隻手,緊緊地扣住了她,用力地把她往回一拉,有驚無險。
“啊——”
腳踝扭傷了,她忍不住大喊了一聲,無意識地撞入一個結實的懷抱中。
“繡繡!你哪裡傷着了?快告訴爸爸!”
黎爲民眼中的擔憂騙不了人,這一刻,他是真的關心她的!
黎錦繡疼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大呼着氣,漂亮的眉毛都皺在了一起,可心中對父親的怨恨仍然存在,她用盡全力推開他,哭着喊着:“你別碰我!你走開!我不要你管!”
月光下,男人蕭條的背影曉得格外的落魄。
他狼狽地後退了幾步,生怕她再一激動傷到哪兒,“好……我不碰你,你別哭……別哭,是不是腳傷到了?爸爸帶你去醫院好不好?”
黎錦繡抹了把眼淚,目光很冷,“你跟趙綰想要我媽的命,你還在這裡假惺惺地關心我做什麼!”
“你是我的女兒!”
從小黎錦繡就很懂事也很聽話,在他的面前永遠都是活潑可愛的模樣,她是他的親生女兒,縱然是和嚴素雯生下來的,但血緣這東西依然抵擋不住他對她的在意。
開始他對黎錦繡的寵愛,是基於和嚴素雯之間的交易,後來慢慢地他不再把這個當成一種任務,而是變成了一種心甘情願,一種作爲父親的責任。
如今,他馬上要和嚴素雯離婚了。
嚴素雯那個女人是不可能把女兒讓給他撫養的,可能她會帶着女兒遠走高飛,再也不讓他見到。
可錦繡,畢竟是他一手帶大的女兒,今後的生活中突然少了一個可愛的小姑娘總是甜甜地喊他爸爸,總是喜歡挽着他的手臂撒嬌,總是愛和他一起去商場買零食……
他突然意識到,女兒已經成爲他生命裡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和嚴素雯的離婚,他也變得越來越拖延,甚至內心深處,不想打破這層婚姻關係。
所以在發現辦公室門外偷聽的人是黎錦繡時,他不顧一切地衝出來想跟她解釋,卻沒想到害得她受傷。
因爲他的緣故,女兒身體上受了傷,心裡也受了傷……他……
僅僅是一句話,黎錦繡就徹底地淚崩了,她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在這個寂寥的夏夜裡,喧囂着屬於她的悲傷。
黎爲民看着她那一聲聲嘶聲力竭的哭聲,看着她臉上縱橫流淌了淚水,心尖陣陣抽痛。
爲什麼事情會變得這麼糟糕?
他無力又愧疚地走到女兒的身邊,蹲下身子把她摟緊懷中,成熟的男聲透着沙啞,“繡繡……是爸爸對不起你……”
黎錦繡沒有說話,靜靜地靠在他的懷裡,每一道哭聲都像是一把尖銳的匕首凌遲着他的心臟。
黎爲民眼中浮起一層氤氳,淚珠溢在眼眶處,被他硬生生地壓回去了,他深深地嘆息:“我送你回家。”
這是黎錦繡覺得走過最久的一次歸家路,她走在前頭,眼淚一直止不住,眼睛都哭腫了卻還是停不下來,黎爲民跟在她身後兩米左右,父女倆一前一後,月光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像是在預示着一場分離。
黎錦繡的腳好些了,走路還是一走一拐,黎爲民本想揹她回家的,但她拒絕了。
剛剛纔跟趙綰歡愛過的身體,她覺得噁心。
這個男人,再也不是那個可以爲她撐起一片天的父親了。
再也不是那個下雨天沒帶傘,他寧願自己淋溼,也不會讓她沾上雨水的父親。
再也不是那個可以寵着她給她買各種可愛的玩偶和零食的父親了。
他……只是趙綰母子的依靠,而不再是她黎錦繡的了。
到家的時候,已經快十點。
嚴素雯坐在客廳裡,黎錦繡出門給黎爲民送綠豆湯她是知曉的,本來想攔着女兒,但不想女兒這麼快就知道他們要離婚的事,她放棄了阻攔。
見到女兒一臉生無可戀悲憤的傷心樣子,她的心揪在了一起。
黎爲民站在門口,目送女兒進屋,抿着脣一言不發。
“繡繡……”
嚴素雯輕喚了一聲,走上前給她擦了擦眼淚,抱了抱她,“媽媽對不起你……”
這情景,怕是女兒已經知道了吧?
黎錦繡裝出一個堅強的樣子,甚至還露出了微笑,“媽,我累了,想回房休息,您也早些睡吧。”
大人之間的事,她管不了太多。
母親向來不是個衝動的人,離婚的事也一定不是一時興起,她性子溫和,與世無爭,就連父親在外面養了個情婦,還生了個兒子,她都沒有大吵大鬧過。
如今結婚二十年載的夫妻突然要離婚,定然是父親傷透了母親的心。
細節的事,她不想去問,徒增母親的傷心。
至於以後的路,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但趙綰慫恿父親想害死她媽媽,那也要看她趙綰有沒有這個命!
她黎錦繡是心善,卻不代表她是聖母,她從來都不是逆來順受的人!
看着女兒失魂落魄的背影,嚴素雯的心很疼很疼,都是她的錯,當年本來她可以早點解脫這失敗的婚姻的,可女兒突然的出現,打亂了她所有的計劃。
不管她愛不愛黎爲民,也不管他們之間有多少的隔閡,但孩子是無辜的。
她的孩子,有生存的權利,她不能去無情地剝奪。
她知道自己跟黎爲民不可能繼續維持一個沒有感情的婚姻,但她也這麼多年也用盡了所以的辦法,讓女兒享受了一個美好的童年。
黎錦繡已經十八歲了,她已經長大了,有些事情她需要去面對。
儘管會遍體鱗傷,即使會頭破血流,她也必須學會成長!
只是嚴素雯還沒有來得及讓女兒去面對這些,事情就自己找上門來了。
她握緊拳頭,心中涌然升起一股殺意,從來沒有這麼一刻如此憎恨過眼前這個男人!
“你還來做什麼?還嫌傷害她不夠嗎?”
黎爲民站着不動,聲音透着一股強勢,“她也是我的女兒!”
“你不配!”
在他選擇不救女兒的那一刻,已經沒有資格再當一個父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