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了元旦就進入了臘月，進入了臘月這年貨就該準備起來了。
謝苗跟印刷廠訂的第一批春聯剛過了臘八就做了出來，印刷廠王主任將一大批的春聯發到了農場總廠辦。
李振華接到了消息，開着他的拖拉機就過去取貨。到了總廠辦連門都沒出，就被一大隊的幾個老百姓給堵住了。
“李隊長，你們大隊上集體買的春聯麼？多少錢一副阿？是公家發阿還是自己掏錢阿？”
“不是說你們家發財了，是不是要給你們大隊免費發啊？”
李振華只能硬着頭皮乾笑：“不是我們大隊發，我一個小小隊長那得聽上頭總廠的吩咐。組織上讓幹啥，我就落實啥。”
他將李美玲拿出來頂包：“我閨女不是開了個雜貨鋪麼，這就是我閨女訂的貨。她在家看攤，我來給她取的。”
說着就要拎着東西往外走，卻聽見幾個人說道：“那你這個多少錢一副阿？在你這買，也省着我去集市上買了。”
“對呀，要是便宜我也買一副。再窮也得買副春聯過年啊！”
李振華心裡頭卻不知道謝苗是怎麼打算的，他只能讓路過的一個半大小子：“那個誰家的，知道我家在哪兒住不？去我家把我那小外孫女謝苗給我喊過來。”
那半大小子抄着袖子，摸了一下鼻子跟李振華商量：“那你我開你家的拖拉機行不？”
“開溝裡，我拔了你的皮！”李振華裝兇威脅，那半大小子頓時一蹦老高。原地竄上了拖拉機，帶着滾滾濃煙，一路突突突的開去了二大隊。
謝苗穿着半舊的破棉襖塔拉着彭桂珍的一雙破棉鞋，活脫脫的像個小要飯的，就這麼從拖拉機上蹦了下來。
“你這孩子......”李振華臉色變了變，來不及說教一番，先將謝苗從人羣里拉了進來。
“一大隊的人想要買春聯，我看不如先在這賣點。”李振華不知道進貨價，更不敢貿然的給謝苗賣。
“這樣普通的春聯是最便宜的，紅底黑字印着石榴跟一堆小蝙蝠，這個春聯就是多子多福，多喜慶阿。”謝苗拎着最便宜的一摞：“這樣的最便宜，兩毛錢一副。”
又拿出一副寬一點的春聯，給大家展示看：“這種春聯上邊印着金元寶，這就叫財源廣進。還有這種印着金元寶的，還有小老鼠圖案的，全部都是三毛錢的。買兩對三毛錢的春聯，咱們搭送一張福字窗花。”
今天來的春聯少，窗花多，額外還有幾個謝苗特意交代印製的年畫。
“那這個年畫得多少錢？”一個裹着頭巾，年紀很大門牙全無的老太太一臉稀罕的拿起一張年畫來。
“這樣的年畫都太貴了，五毛錢一張。但是大家都是農場的老鄉，一張五毛錢的年畫可以送一對兩毛錢春聯。”
第一批來的貨並不多，款式少數量少，完全打不到謝苗想要的效果。
“哎呦，這也太貴了。”老太太滿臉遺憾的放下 年畫，她就是聽說這邊有賣春聯、窗花的。她趕緊放下家裡的活兒，跑過來看看城裡時興的窗花，好回家照這樣子自己剪幾個貼出來。
挑來撿去，老太太相中了那印着五子奪蓮的年畫挪不開眼。不爲別的，她的大孫子娶了媳婦兒半年了，孫媳婦的肚子還沒有動靜。她看着那張五子奪蓮的年畫，想着若是貼在孫子的屋裡頭，孫媳婦兒保準兒能生個胖小子出來。
可是這五毛錢一張也太貴了，還不如直接搶錢來的容易。
那老太婆捨不得走更捨不得錢買，磨磨蹭蹭的摸着，準備趁着人多不注意，她好偷摸拿回家去。
李振華在這個農場呆了一輩子，大家心裡想的什麼他心裡門清兒。來看熱鬧的人多，真正花錢買的人少。那裹着頭巾的癟嘴老太太，一看那眼珠子就知道她想偷東西。
“不買就拿過來，那邊的人還想看呢。”李振華手疾眼快的從老太太手裡搶回了年畫，高舉着年畫給衆人看:“這樣的年畫五毛錢一張，買一張送一對兩毛錢的春聯。”
鄉下冬天沒有活兒更沒有熱鬧可看，好不容易有新鮮的實物，跑過來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了。
有人給謝苗找了一個凳子，謝苗站在凳子上拿着不同款式的春聯熱情的給衆人介紹：“我媽是給城裡的老闆代售，不知道農場能賣出去多少，人家老闆給的價格就比較低。爲的就是讓大家都知道，這邊是廠家直銷所以價格比較便宜。你們想想啊，找個人寫一副春聯還要一毛錢呢。我們賣的印着金元寶又印着花兒還有蝙蝠的，一共才兩毛錢。買一副貼在大門上，讓來家裡拜年的親戚看個新奇，這多好看多講究啊。”
有人就說了，你那年畫實在是好看，但是賣的太貴了，都夠買半斤豬肉吃了。
謝苗哈哈大笑，衝着那掰着手指頭算計的女人說道：“半斤豬肉都不夠你們全家塞牙縫的，我這年畫你能貼一年呢。再說了，過年串門子不買東西啊？一斤桃酥能有幾塊？你買張長命百歲、龜鶴延年、家和萬事興、五穀豐登送過去，人家貼在堂屋裡能天天想起你的好。”
謝苗這麼一提醒，李振華靈機一動，抓起一張麒麟送子圖衝着相熟的老漢：“老孟，你兒子不才結婚麼。你買張麒麟送子貼那屋裡頭，保準秋天就抱孫子。”
家裡兄弟多早就分了家的，過年的時候是要串親戚的，在過年之前要給父母買些東西送過去。各家孩子都挺多，家家都不大富裕。說是給老子老孃孝敬的吃的，最後都進了兄弟家孩子的嘴裡。錢沒少花，爹媽沒吃到，過幾個月全家上下都忘了這個人情。
不買吃的買張年畫在老人屋裡牆上貼着，父母來回走擡眼就能看見，來個客人也都知道分家出去的兒女照樣孝順老人。
這麼算起來，年畫五毛錢一張還真算不上貴，很快賣的最貴的年畫就被一掃而光。
等到李振華開着拖拉機，一路冒着滾滾濃煙到家的時候，謝苗懷裡就剩十幾張無人光顧的窗花了。
“完犢子了，窗花我訂的可多了。這下要賠死了.......”看着被人嫌棄無人購買的窗花樣品，謝苗欲哭無淚.......
這是要經歷創業滑鐵盧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