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說話呢？”彭桂珍給女兒使了個眼色：“沒大沒小的！”
說完彭桂珍又看向宋春華，尷尬一笑：“這老閨女都被她爸給慣壞了，說話沒輕沒重不知深淺。她姨你千萬別多心啊！”
“哎呀，老嫂子，你這話說的，我能跟小輩一樣的麼？”宋春華倒也不在乎，借坡下驢順着臺階往下走。
謝苗一直悶不吭聲趴在炕上覆習功課，聽見她們說話噗嗤一笑，一臉好奇問道：“姥姥，她管你叫老嫂子，你說她是我媽的姨。這輩分有點不對勁啊......”
宋春華深深的看了一眼謝苗，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哎呀，這還趴着人啊。這孩子是美玲子家的那個丫頭吧？跟她媽一個脾氣，保準錯不了。”
彭桂珍越發尷尬了，連忙對謝苗說道：“你叫姨姥就行了.....”
謝苗規規矩矩喊了一聲‘姨姥’就不再說話，倒不是謝苗母女二人不懂禮貌。實在是眼前這個人不值得人尊敬，因爲她的人品跟彭桂珍孃家那吸血鬼哥哥一家子比，真的是不逞多讓。
“還是有點懵，哈哈哈，這是我孃家那邊的妹子。嫁給了你姥爺那邊的兄弟，從你姥爺那邊論她該喊我一聲嫂子，從我孃家這邊論你媽可不就得喊聲姨麼。”這種親戚關係在農村很正常，經常會有一家妯娌七拐八拐成爲親戚的。
宋春華將手裡的面袋子重重放炕上一放，揚起來的塵土嗆的謝苗狠狠地打了一個噴嚏。彭桂珍連忙給謝苗撕了一塊紙擦鼻涕，一邊有些惱火的看着那面袋子問道：“這是啥東西?這麼大的灰呢?”
“這是糧食，能有多大的灰啊！瞧把你們矯情的，打個噴嚏還用那麼大一張紙。”宋春華見謝苗拿着白色的手紙擦鼻子，臉上露出驚愕的表情來：“那麼軟乎的白手紙，咋你們用來擦鼻涕？用抹布不行啊？草紙不興用？”
“草紙那玩意擦屁股都嫌喇，能往臉上烀？小孩皮膚多嫩呢！”彭桂珍不以爲然，她愛給孩子用什麼別人管不着。
“有錢燒的！一個丫頭片子還用上手紙擦臉了。”宋春華翻了個白眼，滿臉的不屑。
謝苗心裡呵呵一笑，知道就憑着這句話，今天眼前這個老巫婆算是得不到任何的好處，白來了。這個年代計劃生育抓的不嚴，但是李振華畢竟是基層幹部得以身作則，而且謝樹民此時在城裡有了鐵飯碗，註定李美玲不會再生第二個孩子了。所以謝苗註定了是李家唯一一個女孩，依舊是家裡人捧在手心裡的寶貝。
“說啥呢！丫頭片子咋啦？丫頭片子不是人啦？國家都說了，男女平等，女人也能撐起半邊天。你個老不死的咋的還想跟國家作對啊？你想造反啊？”論上綱上線，還得是姥姥在行。
謝苗坐在炕沿邊上，一臉得意的看着站在對面的宋春華。宋春華尷尬的撇撇嘴：“我就隨便一說，誰有能耐造反啊。你們家咋回事兒，吃槍藥了一天天的。家裡頭鬧毛病，找我出什麼氣？”
彭桂珍沒興趣再搭理宋春華，扭身繼續開始包包子。宋春華被晾在一邊自覺沒趣，沉默了半天開口問道：“桂珍兒啊，我聽說你們家大兒媳婦前陣子出去收糧了？”
“嗯吶，咋地，你拿來的那半袋子糧食要賣啊？”果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彭桂珍與女兒李美玲對視一眼。李美玲暗暗鬆了一口氣，只要不是拿糧食過來借錢那就好辦了。
“可不是！我這都是好糧，聽說你們家收了糧還做了碴條，在城裡賣的還挺好？”宋春華消息還挺靈通，彭桂珍點了點頭放下手裡的活兒，走到那半袋糧食麪前。
“這半袋糧食也換不了幾個錢，不如自己吃了。”說着彭桂珍將那面口袋打開，隨手扒拉兩下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
“這咋這麼多蟲眼呢？”彭桂珍擡起頭質問宋春華。
宋春華理直氣壯道：“不長蟲子我也不能拿出來賣啊！我都打聽了，你們家也在城裡賣糧。反正你們收的糧食多，好壞摻在一起，城裡人看不出來。”
看着宋春華得意洋洋的嘴臉，彭桂珍氣的破口大罵：“你這個人咋那麼缺德呢？生蟲子的糧食你還想給人吃？吃壞了算誰的？”
“唉呀媽呀，還能吃壞了？笑死人了，你沒吃過生蟲子的糧食啊？”宋春華大驚小怪的咋呼：“那些年飽飯都吃不上，樹皮都啃光了，那都沒死人。好賴這些還是大米呢，你聽說過吃大米吃死的？你可真逗！”
“姨姥，我們家是做生意的得講究誠信。賣生蟲子的糧食給顧客，這不是自毀招牌麼。被人發現了，以後我們還賣不賣貨了。讓人抓到了送進公安局，那也犯不上啊！”謝苗扯了扯咬着後槽牙，即將撲上去罵架的母親。笑容滿面的對宋春華解釋，並不是自家找她的麻煩。
“那我不管，東西我都拿來了，你們收不收吧。”宋春華開始耍賴，一副必須要賣給她們的家的架勢。
“你準備賣多少錢啊？”彭桂珍忍着怒氣，深吸一口氣擠出來幾個字。
“這咋說也得有十斤吧，你給我三塊錢吧。”宋春華說的理直氣壯，一副讓彭桂珍等人佔了便宜的口氣。
“這破玩意哪有十斤啊？最多也就是六七斤！”李美玲再也忍不住，衝上前拎着那半口袋大米：“這裡頭都是蟲卵，就算要賣我們還得曬兩天，曬完了還得過篩，一粒一粒挑一挑。”
“你看，我就說這大米能賣吧！”宋春華指着李美玲，笑的更加得意。這完全就是兩回事，李美玲說的是這糧食缺斤少兩，且收了之後還需要人工跟時間去搭理。
“我說這玩意沒有十斤！”李美玲找出秤，當場稱重，果然只有七斤九兩重：“這還沒有八斤呢，你咋好意思騙我們說十斤？還三塊錢，五毛錢給你，我都嫌虧得慌！”
“我說差不多十斤，我說有十斤啦？你們家那麼有錢，還差我這兩斤大米了？還想給我五毛錢，你咋那麼不要臉呢！”宋春華早在進門聽李美玲奚落的時候，就知道今天怕是計劃要泡湯。
眼見被李美玲戳穿了，便撒起潑來，跳起來指着李美玲罵道：“老李家收糧，關你一個出嫁的娘們什麼事兒？狗拿耗子多管閒事，生不出兒子的掃把星，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