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洲眉頭此刻幾乎要擰成了麻花，兩眉之間的縫隙完全可以夾死蚊子。他盯着面前的二兒子，已然愣神了大半個鐘頭。
顧英磊喝了兩杯茶，最後一口下肚，他終於擡起頭同顧洲對視。
“爸，事情就是這樣的。之前想慢慢跟您說……您兒子喜歡男人這件事我擔心一出口怕嚇到您……但現在，已經沒有時間了，您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顧洲看着顧英磊沒說話，好半晌方纔長長嘆了口氣：“你倒是自信你爹我的心臟足夠強大啊！”
“嗯，一直都自信。”顧英磊點了點頭，沉默一刻，再道：“力爭……力爭現在狀況不是很好，一個星期後，我會帶他出國治療。”
“然後呢？”顧洲問。
“然後？”顧英磊愣了一下，旋即眼神黯然下來，“不知道，我還沒想過然後。”
“唉！”顧洲再次重重嘆息一聲，伸手用力捏緊了眉心。
“爸，我今天來……不是跟您談判，而是直接告知您結果的。我希望您……不要阻撓我。”顧英磊道。
“我阻撓有用嗎？”顧洲反問。
“沒用。”顧英磊乾脆地回答。
“嗤，這不就是了！”顧洲朝他翻了道白眼，隨後閉上了眼睛。
今天顧英磊告知他的兩件事，一件比一件要震撼，讓他都懷疑今天他是不是沒睡醒。
柳力爭他自然是認識的，那孩子穩重勤快，可要比他這二兒子好上太多。他沒想到對方這麼年輕竟然會患上胃癌，這着實令他心疼不已。
本以爲這件事足夠他消化一陣的了，結果沒想到自家那個不省心的兒子再次給他帶來衝擊，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然而那一肚子的氣卻又因爲第一件事無處發泄。
顧洲想不明白自己這是造了什麼孽，老了老了竟然遇到這種事情。
這可真是……
然而，事情已經發生了，再無法改變，他也沒能力改變。眼下，顧洲只是希望小兒子莫要因爲柳力爭病情惡化而失控。
若是萬一有一天柳力爭這孩子不在了，他希望顧英磊能夠挺住。
至於責怪……只能下輩子了。
“行了，我知道你的打算了。”顧洲鬆開了眉心，睜開眼睛看向顧英磊，“你今天過來明擺着就是將我軍，而你也算準了我沒有可以吃你的車……不管怎樣，力爭那孩子的病纔是首要……你走吧，回去好好照顧他，那孩子，沒少幫你。”
顧英磊看着顧洲的眼睛，用力抿了抿脣，半晌後，終於哽咽出聲：“爸，謝謝您！”
顧洲沒再說話，只是朝顧英磊輕輕擺了擺手。
顧英磊亦是不再多言，他也知道今天所做的事情有些太沖動，沒能給父親一個很好的緩衝。但，時間等不及了，他怕，怕柳力爭出去後再也回不來。
而他想在離開之前送給對方一個可以表示他真心的承諾。
……
顧英磊是在吃晚飯的時候回來的，而那時，於當歸同柳力爭已經吃過晚飯。
“英磊，你去哪兒了？”原本半躺着的柳力爭在見到顧英磊後當即直起了身子，雖然臉上看似平靜，但於當歸卻還是敏銳看到了對方收緊的手掌。
“我回了趟家。”顧英磊如實道，之後他看向守在一旁的於當歸，“當歸，我想跟力爭單獨說會兒話，你……”
“我剛好還有事，就等你回來了。”於當歸當即起身，“那柳助，你好好休息，今天晚上我回去看下爺爺，明天一早再過來。”
“當歸，我讓你送你回去。”顧英磊道。
“不用，我叫了斌哥過來。”於當歸道。
“那行，那你路上注意安全。”顧英磊目送於當歸離開，看着對方隨手關上了門。
回過頭，顧英磊一眼便對上了柳力爭那雙含着笑意的眸子。
“力爭，我今天……見了我爸……”
……
於成海在這裡再住兩天便要回去了，於紅沙懷了孩子，他始終不放心。
廖家人他都一一見過，也確認了對方會對當歸好，這樣，他也不用再擔心她在這裡受委屈。
最主要的是，對於顧十一的媽辛鳳儀的態度，廖治平這邊沒有絲毫妥協。即便對方的兒子着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但只要當歸不樂意，那廖治平和吳秋菊都會無條件地選擇站在於當歸這邊。
也就是這一點，才讓於成海下決心離開。
於當歸到家時，於成海正將一個木頭雕刻成的兔子往書包裡裝，見於當歸過來，當即招呼了一聲：“當歸，快來，幫爺爺撐下袋子！”
“啊，好！”於當歸急急走了過去，包都沒放下就幫於成海裝木雕。
“不是，爺爺，您不會是要將這些東西帶回去吧？”於當歸問。
“是啊。”於成海道。
“您裝這些做什麼？您若想做家裡不是有好多木頭可以讓您選嗎？”於當歸不解。
於成海看着她嘿嘿一笑，道：“當歸啊，這些都不是爺爺做的，這些啊，都是十一他爺爺雕的。”
“你們……”
“我知道你想說啥。”於成海伸手在於當歸手上拍了拍，“那辛鳳儀是辛鳳儀，十一是十一，這顧洲自然也是顧洲。爺爺這麼多年也沒個愛好，總算是找到個臭味相投的，總不能因爲一個辛鳳儀便毀了這道關係不是？”
“爺爺，之前是誰說，只要解決不了十一的媽，便不會再同顧老爺子說一句話的？”於當歸問。
“嘿嘿，那不是當初在氣頭上嘛！再說，這幾天你沒在，那顧洲每天都過來，你知道他來這做什麼嗎？”於成海問於當歸。
“做什麼？”於當歸順着於成海的話問。
“他呀，他每天來這裡跟我彙報那辛鳳儀的情況。他告訴我，現在啊，他們全家上下，當然，除了一直沒露過面的十一，每個人都決定同跟辛鳳儀劃清界限，若是辛鳳儀依舊執迷不悟，那將來他們也便不會再顧忌她的想法，你跟十一該怎樣，就怎樣！”
頓了一下，於成海又道：“反正我跟你廖爺爺說了，以後你跟十一結婚，要麼去部隊，要麼就來咱家，或者去你廖爺爺家。我們是不會讓你跟辛鳳儀共處一個屋檐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