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氏和唐春瑩已經將過年用的東西準備差不多了,沒唐春景什麼事了。吃完飯把碗一推,直接去小屋,往炕上一躺,吃着糕點,嗑着瓜子,開啓了重溫四大名著的日子。
雖然不泡豆芽了,但爲了舒服,在唐春景的強烈要求之下,炕還是燒着的,任憑外面寒風凜冽,屋裡溫暖如春,這樣的冬天便沒那麼難熬了。
除夕夜裡,羅氏拿出來新買的花生、瓜子、糖塊,擺在了泡豆芽的小屋,爐火燒的旺旺的,在唐春景的硬性要求之下,換了瓦數大的燈泡,小屋裡又明亮又暖和。
一家人圍在一起,吃花生、嗑瓜子,聊着對未來的憧憬,等待着炕洞內即將烤熟的地瓜,別提有多熱鬧了。
這個年是唐家過得最舒心最豐盛的一個年,除夕的年夜飯有雞有魚有肉有雞蛋,大年初一的餃子也是純肉餡的。
大家都十分高興,唐春景卻熱情缺缺,大年初一,唐春瑩跟着羅氏興高采烈的去拜年,她則躲到小屋裡去補覺去了。
昨晚上三丫頭鬧着要守夜,鬧的她也睡不着,初一早上又早起來吃餃子,她早困了。
唐春景睡的很沉,連日的勞累一旦結束,整個人也鬆懈下來,雖然已經在家休息兩天了,身體卻一直很疲憊,她纔不管是大年初一還是大年初二的,先讓身體休息好之後再說。
同在小屋裡的還有唐紹寧,他在屋裡複習功課。再有幾個月的時間就要高考了,他是卯足了勁的學習,爭取一考成功,跳出農門。這個家裡需要有一個人來支撐,毫無疑問,他就是那個應該當頂樑柱的人。
忽然,睡着的二姐,胳膊揮舞起來,喉嚨中發出‘嗬、嗬’的叫聲,唐紹寧嚇壞了,連忙站起來走過去,使勁的推推唐春景,“二姐,二姐!”
唐春景猛然醒來,額頭上滿是大汗,看着唐紹寧的眼神卻有些混沌,彷彿不認識他一樣。
對視不過才五六秒,唐紹寧卻覺得時間很長,像是五六分鐘。
“二姐?”他試探的喊了一聲。
唐春景閉上了眼睛,低聲說道,“我做噩夢了。”
她夢見齊向東和杜蓉蓉了,夢見自己不要離婚,杜蓉蓉上門來鬧,她與她動起手來,眼看着自己佔了上風,不曾想齊向東這個王八蛋竟然對她動了手。
幸虧唐紹寧喊了自己一聲,將自己從這場不體面的爭鬥中解救出來,不然的話,她不知道要怎麼狼狽呢。
雖然是在夢中。
剛纔在夢裡還以爲自己回去了呢,醒來發現還是在上塘村。她怎麼可能不離婚,她是堅決要離的,不僅要離,還必須得讓齊向東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將不屬於他的那一份全都留下。
沒有和那一對狗男女分出勝負來,到底遺憾!
“紹寧,幾點了?”唐春景開口問道,嗓子有些嘶啞。
“九點半了。”唐紹寧倒了杯熱乎的茶水遞到唐春景跟前,“二姐,喝口水吧!”
唐春景起身接過水來,一飲而盡,把杯子放下,她跪在炕上,趴在窗臺上看着窗外。
日沒有什麼陽光,卻沒有風,一點都不冷。
她的心中有些冷,是真回不去了啊!
觸及院子裡停放的自行車,她的目光柔軟了許多,幸虧顧明遠肯幫忙買了這輛自行車,如果有機會再見顧明遠,她一定得好好的謝謝他。
只是,等立了春,天氣一天暖過一天,整個東安市她都要跑一遍,只有一輛自行車是萬萬不行的。
“紹寧,”她回頭說道,“你有個要好的同學家裡條件不是很好麼,能不能讓他給幫忙要張自行車票?”
唐紹寧擡頭,驚訝的說道,“還要買自行車啊?”
“是啊,”唐春景說道,“再買一輛,一輛不夠用的。”
唐紹寧詫異,“咱們家現在這一輛,你找誰要的票啊?”
“一個朋友。”唐春景從炕上跳下來,她想去黑虎山了,平時黑虎山都鮮少有人去,今天大年初一,肯定不會有其他人去了。
唐紹寧見她穿上新做的大襖,不由得問道,“二姐,你要出門嗎?”
“去黑虎山,你去嗎?”
“黑虎山有什麼好去的。”
唐春景笑笑,“不去就算了。”
他低頭看書,書怎麼也看不下去了。
二姐從前不是這樣的人。
從前的二姐沉默、寡言,和大多數的農村姑娘一樣擁有單純的頭腦,逆來順受的適應着生活,卻沒有膽量去反抗生活。
但是現在的二姐不一樣了,家裡先是賣山楂糕,接着去村裡申請了副業,名正言順的做起了豆芽生意,又找到了自行車票買了自行車。她的眼光並沒有侷限於農村的大集,而是擴張到了整個東安市。
家裡收入的增加,儼然讓二姐成了家裡的主心骨。
她依舊極少高聲笑語卻也極少沉默寡言,平日裡帶着淡淡的笑容中,但正是她的這份從容、自信,讓她的身上散發着和別人不一樣的光彩。
那一日李大慶和魏慧芳找上們來,二姐並沒有失去惱怒的動手打人,漂亮的幾句話,便讓李大慶倉皇而逃。
真正的強者不是在拳頭上勝利,而是隻用語言便能讓對方丟盔棄甲。
花大嬸子一再的挑釁,甚至連自己都想到了要以牙還牙,可是二姐卻毫不在意的說‘她只是小惡,像她這樣的多半會自食惡果’。
果不其然不用他們動手,花大嬸子便自己挎着籃子摔倒在結冰的地上。
他佩服這樣的二姐,也喜歡這樣的二姐。
唐紹寧聽到院子裡的動靜不由得擡頭看過去,二姐穿着她的新的藍色大襖背上揹簍出門了。
他索性合上書本,穿上厚衣服,一溜煙的出門去追唐春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