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南風大麥黃,棗花未落桐陰長。春末的夜晚,涼如水,還沒有蟲鳴蛙叫,格外的靜謐。
農家小院的西北角上透漏出一點點燈光,隔着窗戶看進去,窗下的書桌上伏着一個人左手拄着額頭,右手在奮筆疾書。
頭頂上有個不甚明亮的燈泡,這是整個小院中唯一的光亮。偶爾有一兩隻小蟲朝着燈光撲過去,一頭撞過去,又震動着翅膀退回去,繞着燈泡嗡嗡飛個不停。
可是書桌旁邊的人卻恍然不覺。
東屋裡,突然響起了孩子的哭聲,伏在桌上的人也僅僅是茫然地看了一眼,又接着低下了頭,沒有什麼能打擾得到她的用心。
正在奮筆疾書的人自然是唐春景,她在寫開展食用油加工的方案。
開一個油坊,簡單的寫寫就行了,可她寫着寫着就停不下筆了。一寫起方案來,彷彿又回到了從前的職場,什麼都阻止不了她對工作的熱情。
反正她打算把油坊做大,這份計劃早晚都要寫,倒不如趁着此刻的熱情,按照自己的思路寫下來。從原料的採購到產品的生產到包裝,再到銷售,從人工到管理,一點點的寫下來,從什麼都只能靠筆頭的今天,這算是一個大工程。
和顧明遠約定的是兩個星期之後再見,他說那時候地差不多就分完了,他們商定好細節,就可以實施了。
伴隨着孩子的哭聲,東屋裡的燈亮了起來,原來是孩子尿了。
張桂枝下牀給孩子換尿布,唐紹剛也醒了,“孩子餓了嗎?”
“尿了,估計一會兒就該餓了。”張桂芝一邊說着,一邊打了個呵欠,“紹寧屋裡的燈還亮着,二丫還沒睡呀。”
唐紹剛欠起身體,隔着窗戶往外看了看,說道,“不睡就不睡吧,趕明兒個她在家休息。”
“哎,你也夠累的,蓋新屋的料快備齊了嗎?”張桂芝問道。
家裡要蓋新房子,她舉雙手贊成,沒添唐煜的時候還不覺得怎麼樣,自從有了唐煜,真感覺出來屋子緊巴了。光孩子的棉襖、棉褲、尿布、褥子,就佔了半間屋子,再放上孩子的推車幾乎就沒轉身的空了。
“哪裡就這麼快了,二丫畫的圖上光套間就四個,至少得多用五千磚,磚廠送不過來,最少要等磚齊了才能蓋。”
“你說二丫哪裡來的那麼多想法?”張桂芝給唐煜換好了尿布,又拿小褥子緊緊的裹了放在牀上,才拉滅了燈上牀,“咱娘說等房子蓋好了,讓咱們住堂屋的西半邊,,兩個臥室,一個客廳,唐煜大了就能住得開。二丫那圖畫的真好連蓋房的師傅都誇獎呢。”
唐紹剛雙手枕在腦後,閉着眼睛說道,“二丫以前上學的時候聰明着呢,只不過爹去的早,家裡沒那個條件供她,不然的話,她也能考上大學。”
“二丫要是上了大學,說不定咱們家的房子還蓋不了呢,”張桂芝說着有些得意,“村裡可羨慕咱們家了呢,二丫的點子多,想個法子就能掙錢,她要是嫁出去了,我還捨不得呢。”
唐紹剛拉下臉來,“張桂芝,你什麼意思啊,詛咒我妹妹嫁不出去是吧。”
張桂芝皺眉,說道,“我哪裡是那個意思啊,我的意思是二丫能幹,咱們家多虧了她。”
唐紹剛冷哼一聲,“收起你那小心眼來,二丫能幹,也不是隻給你幹活的。你這個當嫂子的要有個當嫂子的樣,別當使喚老婆子和丫頭似的,使喚我娘和二丫。”
張桂芝有些惱了,“唐紹剛你把話給我說清楚,我什麼時候使喚娘和二丫了。我晚上照看孩子,白天多睡會怎麼了,看你脾氣現在漲的,不就是在外面賣個豆芽,趕明兒我也去。”
“那你去啊,我在家看孩子。”
“你-!”張桂芝被堵的說不出話來了,氣的她一腳踩在了唐紹剛的腿上,“這像個爺們說的話嗎?”
唐紹剛悶哼了一句,“睡了,明天還要早起。”
張桂芝剛要說話,身邊的孩子哼唧起來,想必是餓了,她趕緊的喂起孩子來。
熬了一晚上,方案終於做出來個大概。唐春景一有時間就拿着這個大綱修改,差不多一個星期的時間才徹底的完成。
她又重新謄抄了一遍,整整用完了一個筆記本。
好長時間不怎麼動腦,腦子都有點生鏽了,不然的話,一份方案根本就用不了這麼久。好在她的能力過硬,最終還是作出了這份完美的方案。就是現在開工廠,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按照她的方案來,一準能順利把工廠開起來。
而這時,村裡也有了要分地的動靜,定下了丈量土地的時間,先規劃好,等這一季的糧食收了就分產到戶。村民們的情緒高漲極了,甚至有些人家已經開始攢上地的肥料,就等地到了手,大幹一場。
唐春景聽了這個消息,十分驚訝,畢竟先前的時候,顧明遠告訴她,東安市等不了多久就會分地,沒想到這麼快就開始了。
她不是太瞭解村裡的地怎麼分,特意讓大哥去打聽了一下,因爲村裡的地形複雜,有平地有山地還有鹽鹼地,所以村裡的地並不是完全的分產到戶,有一部分還是需要承包出去。
唐春景心中頓時有了計較,經過這幾天的深思熟慮,她決定與顧明遠合作。一來自己不用出資金,二來這也是她自己努力的方向,三來顧明遠有關係,只靠這一層,就足以讓她少走很多的彎路。更何況,顧明遠很大方,能與自己五五分成。
開了油坊之後,勢必會產生很多的豆餅還有麻糝,那都是餵豬的好材料,如果能承包到鹽鹼地,是最好不過的。那兒什麼都不長,又離着住戶遠,蓋上養豬場,就算有味道,也不會影響到別人。
現在是溫飽型的市場,養多少頭豬都不怕賣不出去。
可她萬萬沒有想到,當她與大家一提要承包鹽鹼地的事,衆人都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