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吃飯,唐春景正在想如何與羅氏說要去賣山楂糕的事,可還沒等她開口,張桂芝便道,“娘,正好咱們家領了山楂,我想明天回家給我娘送點。”
唐春景看着她,眼神微冷,她明明說自己有用的,張桂芝連這點東西都要爭?
她看着張桂芝淡淡的說道:“娘,那錢和山楂我留着有用呢。”
羅氏詫異,“你有什麼用?”
“做山楂糕賣!”唐春景低聲道,“我聽說東安市裡早就有了黑市,而且管的也不緊,咱們先賣上一次試試。”
他們的清水鎮是由地級市直接分管的,所以沒有縣城。
“哎吆,我的姑奶奶,”羅氏連忙上前捂住她的嘴,低聲道,“這事你想想就算了,千萬別往外面說,你忘了村裡有人賣耗子藥的事了,在小號裡關了好幾個月纔出來,家裡老婆孩子都沒飯吃了。”
唐春景把羅氏的手從自己嘴巴上拿去下,認真的說道,“娘,您看看咱們家頓頓吃的什麼,除了窩頭還是窩頭。我做了頓雞蛋麪還都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
“二丫你什麼意思啊,”張桂芝不願意了,打斷了她的話,“我什麼時候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了,你把話說清楚!”
唐春景看過去,眼神冷冽,“我說的是實話。”
張桂芝有些慫了,二丫那眼神怪害怕的。只不過她在二丫跟前強勢慣了,立刻說道,“若是偷賣東西被逮着了,連累的大家還是事。你還嫌給家裡添的麻煩還不夠嗎,就知道惹事。”
我去!這還是一家人麼!
唐春景不搭理這個潑婦看向羅氏,問道,“娘,您覺得呢?”
“不行,不行,若是查出來去關小號太丟人了。”
唐春景反問道,“娘,是關小號要緊還是吃飯要緊?”
羅氏猶豫了一下,接着還是不同意,“不行,這事不能幹。”
唐春景倔強的說道:“您不同意,我自己去做,若是被人抓住了,我絕不承認我是上塘村的。”
羅氏急了,“你怎麼這麼倔?”
唐春景堅決的說道,“娘,這件事就算您不同意我也得想辦法做,我不能守着眼前的這點光景過日子,死我都不怕,我還怕折騰麼?”
衆人驚訝地看着二丫,卻誰也沒有說話,於是就這樣的沉默下來,大家各自吃着飯,誰也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唐春景一收拾完,她便把山楂背到了廚房,關上門開始忙碌,她肯定不會因爲衆人的反對就不做了。
做山楂糕不能用鐵鍋,只能用不鏽鋼的或者是銅鍋。家裡做飯的大鍋是鐵的,只有一個小銅鍋能用,但一次也做不了太多,頂多能出個四五斤山楂糕。
山楂糕的熬製方法很簡單,把山楂先去核洗乾淨,煮了碾碎,再加上冰糖以及白糖熬製,熬好之後倒在模具裡凝固之後,便可以吃了。
銅鍋裡便熬上了,漸漸地整個廚房裡都飄着山楂和糖的馨香。
廚房裡的油燈,不是很亮,從銅鍋底下串出的火苗,給廚房增添了一絲溫暖,山楂汁液在鍋裡咕嚕咕嚕的響着,是那麼的恬靜。
這麼多天以來,唐春景第一次心中充滿了希望,終於可以開始有些事情做了,這種感覺真棒!
熬好了汁液,她把山楂汁液倒進準備好的模具裡,晾在了一邊,等待山楂糕的凝固。
看着還沒成形的液體,她的口水不住的往回咽,真想敞開了肚皮吃。可是不行啊,這是賣錢的東西哪!
剛按比例放進鍋裡開始熬製第二鍋,廚房的門開了,羅氏從外面走了進來,一邊關門一邊無奈的說道,“你說你,現在怎麼這麼倔,都說了不讓你做,你還做。”
唐春景淡淡的說道,“老二上高三了,他若是能考得上大學還行,他若是考不上呢,將來娶了媳婦也讓他們住這個院裡?就張桂芝那脾氣她能容得下嗎?”
羅氏沒文化,和她講市場、講經濟,她也聽不明白,就講最實在的,從老二娶媳婦入手。
“別張桂芝、張桂芝的叫,那是你嫂子。”羅氏說着搬了個板凳,坐了下來,幫着她清洗山楂,問道,“放糖了?”
“三斤山楂一斤糖。”
“我的天爺,你瘋了!”羅氏驚叫道,“你得買多少糖?”
“反正賣草藥的錢都買了糖了。”
“你說你瞎搗鼓,這東西能有人買嗎!”
“有賣的就有買的,頂多不掙錢,肯定不會賠本。”
羅氏很無奈,這兩天,二丫是一天比一天倔,一句話也不聽,得,讓她碰一回南牆,就知道了!
唐春景看那邊的山楂糕已經涼了下來,拿了勺子挖了一勺遞給羅氏,“娘,您嚐嚐。”
羅氏接過勺子來皺眉,看見山楂,牙花子都酸了,這能吃嗎,但是看着二丫期待的眼神,她咬牙吃了進去,頓時驚豔了,酸酸甜甜,太好吃了!
唐春景自己挖了一勺,別說,味道酸甜可口,真是美極了。
“還挺好吃的啊。”羅氏忍不住說道。
“娘,這下您不反對了吧。”
“不行,”羅氏還是不同意,“太危險了,這錢咱們寧肯不掙也不要提心吊膽的。”
唐春景默不作聲,心道,反正她寧肯提心吊膽,也不要過現在的生活。
費了好幾天的功夫,挖了一袋子草藥才賣了不到三塊錢。
她看不到自己的價值。
這一夜唐春景睡的很不安穩,昨晚上她將近十一點鐘才睡下,兩三點鐘又起來去看看山楂糕凝固了沒有,看到凝固的好了,嚐了味道很好她才放心了,睡到凌晨四點聽到外面有動靜,她趕緊爬了起來。
除了天上的星星沒有一絲的光明,就連東方的啓明星還沒有亮起來。天氣很冷,唐春景還穿着單衣,一出門一陣冷風吹來,凍的她一陣哆嗦,趕緊又回去加了件褂子。
廚房裡有點點的燈火,唐春景推門進去,羅氏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來,她已經做好了麪條,筋道的手擀麪,一個碗裡臥了倆荷包蛋,她看着一陣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