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傅似乎並不習慣這麼被人一個勁地感謝,有些不好意思地擺了擺手。
“你坐着等一會兒,我現在就去洗。”
說完,他拿過一個暫時休息的牌子,掛到了照相館大門外的把手上,隨後進了裡間的一個小屋子裡。
肖芒掃過去一眼,只看到那屋子黑漆漆的,應該就是洗照片通常用的暗室了。
沒想到順利說通照相師傅,肖芒既高興,可瞧瞧門外掛着的休息牌子,又很過意不去。
這麼一來,可不就耽誤人家的生意了麼。
果然,在她等待的這段時間裡,門外來了好幾撥人,都在看到門口的牌子時,面露遺憾地離開了。
肖芒默默在心底說了好幾遍的抱歉。
過了約莫四十多分鐘,師傅從暗室裡走了出來,手裡拿着還尚未乾透的兩張照片。
“還沒全乾透,拿回去找個稍重的東西墜在下面,掛起來自然晾乾,一宿差不多就可以了。”
師傅交代着。
肖芒再三感謝,並執意將之前的五塊錢塞進照相師傅手中。
“請您千萬收下,耽誤您做生意,我實在過意不去。”
說完,不等師傅在後面一個勁兒地叫她,她便飛快地跑走了。
回到家裡,肖芒正在屋裡找地方掛照片晾乾時,院門口傳來響動,沒多久肖萱揹着書包推門走了進來。
“呀,姐你今天這麼早就回來了。”
好幾天沒見到姐姐,肖萱一下子撲上來,親熱地抱住了她。
肖芒剛好將照片掛好,騰出手來反手也抱住了肖萱,拍了拍她的後背。
“你今天放學也很早呀,我記得你不是五點才放學麼?”
肖芒看了眼牆上的掛鐘,才下午三點半。
“今天下午就一節課,我就和老師請了假,提前回來了。”
說完,肖萱促狹地衝着肖芒炸了眨眼。
“姐,莊鐸哥終於回來,你是不是特別高興呀!”
肖芒心裡驀然間沉了沉,臉上卻仍掛着笑。
她生怕被妹妹看出來什麼,惹得她跟着一同擔心,便輕輕地嗯了一聲,接着轉開了話題。
“這段時間姐姐太忙了,也沒多過問你的學習情況。最近功課忙不忙,課程都跟得上嗎?”
“哎呀,姐你就放心吧。老師都對我特別好,功課也都趕上來了。老師說照我現在的成績,想考上寧城紡織學院沒問題的。”
“真的呀!那可太好了。”
這是幾天來肖芒聽過的最好的消息了。
把妹妹安頓好,她心裡一塊大石也就能放下了。
“姐,這是你和莊鐸哥拍的?可真好看!”
肖萱眼尖,一眼看到掛在牆邊正待晾乾的照片,忙湊上前去仔細看起來,邊看邊嘖嘖贊着。
“姐,你和莊鐸哥可太般配了,郎才女貌絕對說的就是你倆。呀,你單獨拍的這張也好看,後面的竹子背景和你的衣服好搭,顯得臉色特別好。”
肖萱不住嘴的誇着,在她擡手的時候,肖芒恍惚間看到有一抹亮色在她左手腕上一閃而過。
肖芒心頭一驚,連忙伸手拽住了肖萱的左手腕,一把拉起了她左手上的袖子。
一根紅粉相間,用細繩編成的手鍊正靜靜套在上面。
久遠的記憶一瞬間被從腦海深處勾起,肖芒只覺得一股寒氣自腳底升起,竄向四肢百骸,她渾身立刻一片冰涼。
肖芒極力控制着情緒,可嘴脣還是不受控地微微顫動着。
“這是什麼?這是誰給你的?”
她聽到自己從嗓子眼裡往外擠出了這句話。
聲音不大,卻帶着極深的恐懼。
肖萱被她的態度給嚇到了,下意識地想用另一隻手擋住那條手鍊。
可肖芒根本沒給她機會。
她緊緊攥着肖萱的手,等着她的回答。
肖萱臉上瞬間褪盡血色,蒼白無比,同時眼神遊移閃爍起來。
“一個……一個朋友給的……我覺得挺好看,就戴上了……”
鬼才信!
肖萱不會撒謊,一撒謊心虛的表情就立刻將她全暴露了。
肖芒一眼就看了出來。
前一天晚上在她腦中模糊劃過的念頭,此刻也忽地清晰起來。
“你上個週末沒回家,去了哪裡?”
她昨晚就覺得哪裡不對勁,可當時沒多想,現在想來,莊母話裡透露的意思是上個週末根本就沒見到過肖萱。
可小妹一向乖覺,只要是休息日都會回家的。
她一反常態,沒回家能去哪裡?
一剎那,肖芒覺得胸腔裡涌上一股冰冷的寒意,她怕極了。
前世的記憶翻江倒海般涌入她的腦子裡,肖萱無助地慘死在她面前的場景仿若還歷歷在目。
“到底去了哪裡?”
“我……我……”
肖萱抖着嘴說不出話來,最後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見小妹哭得傷心,肖芒不由一陣後悔。
那條手鍊帶給她的記憶實在是太慘痛了,導致她在見到的那一刻突然爆發出來,全然忘了這樣會嚇到還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妹。
“別哭了,是姐姐態度不好,姐和你道歉。”
肖芒心疼地將肖萱摟進懷裡。
肖萱嗚嗚哭個不停,半晌才緩過一口氣,啞着嗓子重新開口。
“姐……是我不好,我不該瞞着你……可我還是有點擔心爸媽,就趁着週末回了一趟平海……”
“你回了平海?”
肖芒不敢置信地瞪着她。
“是,我回了平海。”知道自己再也躲不過去,肖萱索性一鼓作氣和盤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