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妻子多年一個人當家不容易,就算姚老爺子從戰場歸來,在不涉及原則性問題的事務上,他基本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儘量滿足妻子的要求,順她的心意。
姚老太太生活優渥,兒女孝順,樣樣都合她的心,不論是老家的親戚,還是周圍的同事好友,沒人不羨慕她的。
可就是這樣人人豔羨、十全十美的生活,卻被二女兒的未婚先孕給打破了。
姚舒梅執意生下私生女,可以說是姚老太太人生中最大的一個污點。
要不是因爲這件事,她也不會陪着老伴兒在外地的療養院一呆就是多年。
骨子裡,她還是眷戀濱城的繁華與熱鬧。
可她不敢回來。
她無法面對這個最大的污點,她也無法忍受外人的嘲諷、議論與幸災樂禍,哪怕是在她看不見的背地裡。
姚老太太怎能不氣,怎能不恨。
她自認爲完美的人生,全被姚瑾那個野種給毀了!
當初聽說姚瑾的死訊,作爲姥姥,她不是不難過的,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心底最深處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鬆了一口氣。
彷彿多年夢魘終於揮散。
然而現在,就在她面前,居然又冒出一個同姚瑾長得一模一樣的肖芒,她怎麼能接受得了。
肖芒的存在,就如同當年姚瑾的存在一樣,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她,姚家當年的那樁醜聞,那個她完美人生中的最大污點。
“舒華,確定她真是你二妹的女兒?”
姚老太太忽然淡淡問道,臉上帶着毫不掩飾的厭惡。
姚舒華怔了一下,接着嘴角一撇答道。
“我可不敢肯定。雖然三弟說有這女孩母親的口供,是她當年偷偷抱走了孩子,但誰知道是不是她們母女想趁着這個機會攀上咱們家,故意撒的謊。”
“肯定是撒謊。畢竟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只憑着一張嘴,想怎麼說都是她們的事。再說,當年我可是親自在安平鎮陪着舒梅生產的,她到底生了幾個孩子,難道我還不知道嗎?隨便什麼阿貓阿狗的,長得不過和小瑾像了那麼幾分,就妄想攀上咱們家,真是可笑!”
姚老太太眼中全是譏諷和輕蔑,望向肖芒的目光冷得透骨。
可肖芒此刻已經什麼都感覺不到了,她的腦中只有剛剛姚老太太和姚舒華的幾句對話。
那幾句話分明清晰無比,可她卻覺得一個字都聽不懂,腦子裡亂糟糟的似乎已無法思考。
彷彿被鐵錘狠狠重擊了一般,她腦中傳來嗡嗡的轟鳴聲。
她們在說什麼?
誰是誰的女兒?
又是誰偷偷抱走了孩子?
誰想要攀附姚家?
爲何她們說得她一句都理解不了?
“你們……到底什麼意思?”
肖芒遲疑地開口問道。
姚舒華脣邊展開一抹譏諷的笑容。
“還裝傻?我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同你那個廉價的母親簡直不知道羞恥是怎麼寫出來的,居然敢讓你假冒小瑾的雙胞胎姐妹。告訴你,我們姚家不會承認有你這個孩子的,你別妄想了……”
“請別胡說!肖芒根本不是那種人,她從來就不稀罕要攀附你們姚家!”
儘管一忍再忍,莊鐸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怒吼了出來。
知道眼前兩人一個是肖芒的姥姥,一個是肖芒的大姨,他不斷告訴自己要忍耐,爲了今後肖芒能很好地融入姚家他也不能發作。
然而他發覺自己錯了!
這兩個人根本就不配稱爲肖芒的家人,她們也完全沒把肖芒當做自家人看待。
不論是目光還是言語,全都是赤裸裸的敵視和高高在上。
他再也忍受不了了!
而此刻的肖芒,直愣愣地盯着門口的兩人,完全陷入了呆滯中。
自己是姚校長的女兒?
小瑾的雙胞胎姐妹?
這怎麼可能?
到底是哪裡出了錯,怎麼自她從昏迷中醒來,整個世界都顛覆了?
肖芒茫然地轉頭看向還在昏迷中的姚舒梅,心頭狠狠揪緊。
難道她真是姚校長的女兒嗎?
不,不可能,否則前世爲何姚家人沒有找上門來?
還是說,重生一世,因爲她改變了今生的命運軌跡,所以一切都變了嗎?
可是這……這也太超出她的認知了……
不僅是她的人生髮生了變化,甚至連身世都改變了……
這太離譜了!
倉皇無措下,她一把攥緊了莊鐸的手。
此刻只有握住這隻溫暖的手掌,才能帶給她一點勇氣和力量,來撐着自己面對眼前的一切。
莊鐸緊緊回握住她的手,他現在最擔心的,不是姚老太太和姚舒華的詆譭,而是肖芒的身體能不能接受這如晴天霹靂一般的消息。
“肖芒,千萬別激動,也別生氣,具體情況我過後會詳細告訴你,現在你只要知道,她們說得不是真的……”
“臭小子,我看你纔是胡說八道!”
姚老太太氣得冷哼了一聲,嗓音陡然提高。
“告訴你們,我們姚家的血脈豈是能隨便亂認的!上嘴脣一碰下嘴脣一碰,就敢說是我們姚家的孩子,我呸!瞧瞧我女兒都成什麼樣了,現在還躺在病牀上人事不知!你個掃把星,和小瑾一樣,全都是掃把星!”
“媽,別和這種人生氣,當心氣壞了身體!”
母女兩個一唱一和,嗓音之大早就引來了一堆醫護人員,都心驚膽戰地看着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