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起來。”陸又白再次伸手想要扶程慕嫺起身,地裡涼,他擔心她跪壞了身子。
程慕嫺這次沒有伸手,她不敢。
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不敢,她就覺得事情的發展已經偏移的到了九霄雲外了。
不,明明是比九霄雲外還要離譜。
這樣的陸又白,明明是上輩子她最希望要的,可偏偏這輩子這狗男人在她最不想要他的時候,一而再再而三的湊過來。
不要臉皮,說的就是他這樣的人吧?
陸又白見程慕嫺一直不肯伸手起來,乾脆就直接把人一把抱起來。
程慕嫺還跪着發呆呢,誰知道整個人感覺身子一輕,下意識就環住男人的脖子。
帝后二人大眼瞪小眼,一副誰也搞不清楚狀況的模樣。
陸又白心平氣和的把程慕嫺抱起來,放在榻上坐着,又給她拿了個軟枕墊腰,做好這一切事情以後,陸又白纔開口:
“朕的心上人好端端的在朕跟前坐着,肚子裡還有朕的孩子,朕什麼時候要你讓位了?”
陸又白說話的聲音不大,卻足夠叫程慕嫺聽清楚。
程慕嫺此刻腦袋都是發昏的:什麼心上人在他跟前坐着?什麼不要她讓位了?
明明這狗皇帝上輩子最討厭的人就是她,一直覺得她鳩佔鵲巢,佔了他心上人韓芷柔的位置。
這輩子她順着這人的意思都要主動請辭了,沒想到這人居然不放過她。
這是什麼意思?
程慕嫺不明白,她是真的不明白陸又白。
“卿卿。”
“其實,朕也不太明白你。”陸又白俯下身子在程慕嫺的耳邊,一字一句道:
“明明,以前的你不是這樣的。”
這話的語氣明明再正常不過,可偏生程慕嫺就覺得自己好渾身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他看出來了什麼?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知道她重生的事情——不,這不可能。
除了她自己,她完全沒有告訴過第二個人,就連錦書也不知道。
“明明之前朕和潯陽王妃都是禮節性的往來,你偏偏就想到了這一層。”
“其他人都不知道的事情,你怎麼會知道?”
陸又白的腦子裡轉的飛快,他覺得這般一反常態的程慕嫺,就是他從未見過的模樣。
他醒過來性情大變是因爲他帶着上輩子的記憶,可程慕嫺呢?
他的卿卿,卻又是爲何?
陸又白說那些話的原因完全就是想要試探一下程慕嫺,誰知道程慕嫺直接誤會了。
她嘴角漸漸揚起一抹冷笑:“陛下,這是承認了?”
“承認什麼?承認朕和皇室長輩有不倫之情?”陸又白哼笑一聲:“卿卿,朕可不是唐明皇,有強奪他人之妻的愛好。”
“這話,陛下自己信嗎?”程慕嫺吸了吸鼻子,覺得有幾分委屈。
程慕嫺的眼角漸漸浮現一層淚光,看得男人心裡猛的一抽。
心裡似乎有萬般酸澀,萬般的不捨,萬般的痛楚。
“朕信。”陸又白伸手,不顧程慕嫺的反抗,把人強硬的抱在懷裡:
“卿卿,你看着朕的眼睛。”
“朕對你如何,卿卿心裡不清楚嗎?”陸又白這話,可謂是字字誅心。
男人始終都想不明白到底是哪裡不對,他都這樣對她了,爲何她還是覺得他和韓芷柔那個女人有牽扯?
爲何她還是不肯信自己?
見陸又白步步緊逼,程慕嫺差點守不住自己心裡的秘密,一咬牙,將自己上輩子的境遇當做夢境說了出來:
“臣妾未曾入宮之前,夜裡曾經夢見過,夢見臣妾不得陛下寵愛,夢見臣妾在這宮裡所有的舉步維艱都是來自陛下!”
“所以臣妾害怕,還害怕自己生孩子會和夢中一樣,陛下爲了潯陽王妃扣留太醫,連臣妾母子的死活都不顧!”
“所以臣妾不曾心安,也不敢承——”程慕嫺當真是說到痛苦之處,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下,卻被陸又白一把抱在懷裡,仔細的吻去:
“不會的。”
“朕發誓不會。”
“朕這輩子只有你了。”
陸又白絮絮叨叨的說了好些話,一不留神,程慕嫺居然累的睡着了。
把人抱回去寢殿的榻上,陸又白替程慕嫺卸了衣裳釵環,又要了一盆溫水替她擦了擦臉,才叫盛泰下去。
陸又白當時就很想說:卿卿,那不是夢,那是真的。
那是上輩子陸又白那個混蛋做的一切。
所以這輩子就罰他補償你,用盡一切來彌補那些傷害。
可這樣的話,陸又白只能在心裡說說,並不敢宣之於口。
“對不起。”
“朕以後,不叫你心痛了。”
累的睡過去的程慕嫺,真的夢見了上輩子的場景,如同黑暗中的潮水,將她吞沒其中。
程慕嫺想要呼救,可都是徒勞。
那些人,那些話,就像是一塊塊破碎的瓷器碎片,將她割的體無完膚,支離破碎。
她那麼努力的奔逃,還是落在了皇宮這座巨大的囚籠之中。
她有母族,她有作爲天下之主的夫君。
可她是一個人,一個佔了他人位置的皇后罷了。
那些夢境,彷彿伸出來無數的手,將程慕嫺硬生生的拖下去,要她一起沉淪。
千鈞一髮之時,一道光當衆破開。
“卿卿。”
“卿卿!”
程慕嫺一睜眼,就看見陸又白通紅的雙眼,男人眼底的烏青和眼裡的擔憂,完全不作假。
程慕嫺伸手摸了摸陸又白的臉,然後,破天荒的主動靠在了男人懷裡。
陸又白一隻手攬住她的身子,抱着她,親她的額頭,親她的雙眼,親她的鼻尖和臉頰。
“沒事了,沒事了。”
男人含糊不清的說着這話,程慕嫺心裡一酸,一隻手搭在他的背後,抓住他的寢衣哭了出來:
“陸又白,我害怕。”
她沒有以往一樣喊陛下,而是直接喊了陸又白的名字。
抱着懷裡哭的跟貓兒似的小女人,陸又白心疼的恨不得給自己來一刀。
都怪他!
他就是個混賬玩意!
程慕嫺抓着陸又白背後的寢衣,哭了許久,把男人的衣襟都打溼了一片,眼淚全部糊在了上面。
陸又白除了心疼還是心疼。
“陸又白,我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