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着程慕嫺的小太監們步子很快,等到陸又白追上來的時候,程慕嫺正在千鯉池的另一頭,拿了把散花團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拍着。
日影憧憧,池子那頭的美人輕搖羅扇,掩脣輕笑,一顧盼一回眸,更勾人心絃。
看見程慕嫺,陸又白的火氣也不知道爲何就散了。
程慕嫺瞧着這池子裡的魚,落在眼裡,卻是滿桌子的菜。
什麼糖醋鱖魚、松鼠鱖魚、清蒸鱖魚、鱖魚湯等等,程慕嫺覺得可以撈起來做一頓全魚宴。
“你說本宮怎麼變得那麼饞。”程慕嫺摸摸肚子,裝作沒有看見錦書的眼神:
“是不是我肚子裡的這個想吃了?”
陸又白瞧着小女人古靈精怪的衝錦書擠眉弄眼,心下頓覺得好笑。
什麼叫做他女兒想吃,分明就是這個大的饞了,要拉小的背鍋。
錦書急得滿頭大汗,偏生陸又白不許她出聲。
程慕嫺哪裡不知道陸又白就在自己身後,盛泰公公那一聲兒通傳,半個御花園都聽了個乾淨。
她就是故意的。
錦書擔心她家娘娘失寵,她家娘娘偏生要作死讓自己失寵。
問題是,這陛下還不帶半點要生氣的樣子,反倒是一臉寵溺。
這讓錦書覺得,娘娘能有今天,都是陛下慣出來的。
陸又白大步上前,冷不防的把程慕嫺打橫抱起。
程慕嫺緊緊環住陸又白的脖子,目光瞥見那池子裡三三兩兩的鱖魚,道:
“陛下這是生氣了要把臣妾丟進池子裡?”
程慕嫺這話說的,讓錦書都往下一跪:“陛下!娘娘,娘娘她身懷有孕——”
“難免、難免糊塗些,還請陛下——”
錦書是真的怕陸又白一個生氣,把她家娘娘往池子裡面丟。
程慕嫺只是順嘴一說,陸又白就轉過頭來看向懷裡的小女人:
“嗯,鬧夠了,朕該跟你算個賬。”
“陛下想要算什麼賬,還得把臣妾放下來纔好。”實不相瞞,被錦書這麼一鬧,程慕嫺也有點害怕。
“卿卿怕什麼,朕疼你都來不及。”陸又白不顧大庭廣衆之下,抱着程慕嫺低頭親了一口,隨後大步離開。
陸又白一路上抱着程慕嫺回了未央宮,不等程慕嫺坐定,陸又白就吩咐人去拿了東西。
算盤和紙筆。
這讓坐在榻上的程慕嫺一頭霧水:算賬?不是那個算賬?
陸又白哼笑一聲:既然他沒辦法阻止他的皇后選妃,那就只能讓他的皇后自己算這筆賬了。
這些銀子可都是實打實的。
“來,卿卿。”
陸又白抓住程慕嫺的手,在紙上寫了一行字:后妃開支。
隨後,陸又白就抓着程慕嫺的手,環住她的腰,跟人在未央宮討論了一個下午的細賬。
陸又白不光討論現在的,還討論日後的。
比如說這些妃子晉升啊、吃用啊之類的,詳詳細細的跟程慕嫺扒拉了個徹底。
算到程慕嫺都不想算才作罷。
等程慕嫺回過神來,這桌子上地上都是紙,她白皙的指尖上都沾了墨跡。
陸又白這才注意到,趕緊的叫人打了溫水,他替程慕嫺仔仔細細的洗了一遍。
男人替她清洗的時候十分仔細,力氣也不敢太大,生怕弄疼了她。
總之磨蹭了半個時辰,總算是洗乾淨。
程慕嫺拿起自己的手,才發現紅了一層。
“所以,爲了節省後宮開支,卿卿知道該怎麼做了嗎?”
看看自己的爪子再看看陸又白那張笑的很燦爛不帶一點假的臉,程慕嫺有種懷疑人生的錯覺。
“陛下?”
“嗯,卿卿。”
程慕嫺皺了小眉頭,一副很爲難的樣子。
不應該啊。
上輩子陸又白的後宮,一個月的銀子沒有二十萬她都不信。
這輩子倒還好,人不多,加上位份的緣故,也就撐死三萬兩。
這男人上輩子對於後宮開銷那是管都不管,只圖自己享樂,經常大手一揮就是幾千兩幾萬兩銀子賞下去哄美人一笑。
雖說不至於跟褒姒千金一笑而誤國,但這也是經常被御史痛罵的一點。
程慕嫺哪裡不知道上輩子這個混蛋是在給她臉色看?
可問題是,這輩子,她就沒有見過陸又白正常的時候。
她覺得正常的陸又白不應該是現在這般。
起碼得兇她,不拿她當一回事。
可爲什麼事情往往沒有按照她的設想來安排?反倒是叫這個人越來越喜歡慣着她、縱容她了?
縱容?
程慕嫺腦子裡一閃而過:這狗皇帝該不會想要縱得她無法無天然後找個機會把她砍了?
捧殺啊……程慕嫺下一刻,看向陸又白的目光就不對了。
她到底何德何能,叫這個狗皇帝如此不辭辛苦千方百計的都要把她給收拾了?
這廢后她認了,問題是她這條小命她還要啊。
程慕嫺甚至都想跟陸又白說了——如果他想要韓芷柔入主中宮的話,她就立刻請辭,拿了吃穿不愁的幾萬兩銀票,自己揣了娃娃出宮過日子。
可每次看着陸又白那一雙眼睛,程慕嫺就把這話吞了回去。
她是敢選秀敢當着人的面擡妃子,可她進來覺得,只要她一提起來韓芷柔,這狗皇帝的眼神就像是能吃人。
程慕嫺鬱悶至極,卻也想不明白。
陸又白注意到程慕嫺一臉鬱悶,便雙手把人抱在懷裡,貼貼她的臉:
“卿卿想到什麼不高興的了?”
程慕嫺:我想到不高興的就是你做過的那些混蛋事兒。
還有程家。
想到程家,程慕嫺覺得自己有段時間沒有注意過了:
“說起來,程尚書還好嗎?”
程慕嫺喊的是程尚書,而不是父親——陸又白心裡有了數,覺得可以找機會收拾一下程安博了。
之前一直沒有動手就是看在卿卿的面子上罷了。
這個時候,陸又白想起來一件事:
這程尚書的去世髮妻可是她卿卿的生母,這程安博倒黴,可不能扯上他這個岳母。
嗯,對,就是岳母。
陸又白打心裡沒有承認程安博是國丈,卻寧願承認程慕嫺的生母爲岳母。
孰輕孰重,一目瞭然。
“盛泰。”
陸又白叫了人過來,吩咐一句:
“傳旨,追封皇后的生母爲一品國夫人,賜諡號賢文。”
“陛下?”
不光是程慕嫺,就連盛泰都愣住了。
西昭可以有諡號的除了帝王,就是皇室中人以及配享太廟的功臣。
像這樣的,可是西昭開國以來頭一回。
也難怪衆人都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