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那份禮單卻是被當成鐵證,他縱然喊冤,也沒有人會相信。
而顏相,在朝中勢力通天,這種事情對於他來說不過是小事一樁。
顏相說道:“我可當不起你這一生岳父。你只說,這些年你是如何對待若書的?我捧在手心裡寵着的姑娘,到了你那兒就只能每日閉門不出,被一個姨娘騎到頭頂去?還有我那外孫女,在你手裡,就被害成如今這個樣子?”
“我……我……後宅之事,我實在是不擅長,這些……這些都是小婿的疏忽。岳父大人,還請原諒小婿這一回吧。”他說的支支吾吾,心裡也明白在這件事上,他並不佔理。
腦子裡甚至覺得自己當初是抽的哪門子瘋,明明在娶顏若書的時候就打着巴結顏相的主意,怎麼到了後來卻是讓柳氏將人給欺負了去。而自己也一日日的在柳氏的枕頭風的吹拂下,心裡對於顏氏的印象一日不如一日,最終那個鮮活美麗的姑娘在他心裡定格成了木訥無趣的女子。
心裡一直是這般想的,是以他自己也絲毫不想踏足顏氏的院子。
想到這些,他心裡對於柳氏當真是憤恨到了極點!倘若沒有柳氏,他不可能將顏氏扔在一個偏僻的院子裡,任由她自生自滅,不去管她!倘若不是柳氏一直在說顏氏根本不懂管家,還苛刻庶女,他也不會想都不想就將管家之權交給了柳氏,最終讓柳氏在顏氏頭頂作威作福,讓顏氏受了那麼大的委屈。
而云溪和柳氏的枕頭風,更是吹的他日漸的跟錦繡這個女兒疏離冷漠,直到如今形同陌路!
他被關在這個地方,錦繡卻是絲毫想不起來要來這兒探望他一二……
從前他還覺得自己的人生相當成功,不過是一介寒門,卻能爬到現在的位置,現在想起來,除了弄的家不成家,他好像什麼成就也沒有。都怪柳氏那個賤人!都是她!
明明自己有大好的局勢,卻被這樣糟蹋了,如今一想起來,心裡便有着諸多的不甘!
他對着顏相“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岳父,我知道錯了,知道錯了。您這一次救救我,回去我一定痛改前非,將柳氏那個賤人送去家廟,還有云溪。云溪幹出那樣的醜事,我一定不會讓她連累到錦繡的!岳父,我一定改,一定改!您救救我。”
顏相冷冷一笑:“改?可是我怎麼瞧着,你像是一點兒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究竟犯了什麼錯!”
他能有什麼錯,不就是耳根軟了點,認人不清而已嗎?這麼點笑笑的罪責,罪不至死吧?
顏相不欲跟他說太多,只開門見山的說道:“既然這樣,想要本相救你也不是不行。不過,我有條件。”
“您說您說,不管什麼條件我都答應您。”
看着跪在地上像是沒有骨頭一般的雲雷巖,顏相十分嫌棄的皺了皺眉頭,說道:“我女兒跟你成親到如今,也有將近十七年了吧?”
雲雷巖點頭。
心下也有些恍惚,都已經這麼多年了,可是自己對於她的記憶,卻是少的可憐。記憶中,除卻錦繡出生前後的那段時間,好像再沒有跟她相處的時光。
顏相說道:“十七年,我女兒過的並不幸福。讓我女兒吃了十七年的苦,再繼續下去我這把老骨頭心有不忍。救你可以,只是你出去之後必須跟若書和離。和離之後,錦繡自然也是要回相府的。”
“什麼?!”
雲雷巖感到十分震驚,他從未想過和離之事。其實,他敢這般欺辱顏氏,潛意識便覺得既然已經成親,便是萬事大吉。
“我……我不……岳父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一定好好對待若書,一定將她捧在手心裡,岳父!”
“十七年,你算算你有多少機會好好對她?可你都做了什麼?要麼你就別想出去,要麼和離!”顏相態度強硬,分明是沒有絲毫轉圜的餘地了。
他沉默了下來,過了許久纔開口問道:“若是……我同意和離,錦繡能不能留在府裡?”
他自認不是什麼好人,可是這輩子也沒有做過什麼壞事兒,偏偏卻讓他一個兒子也沒有。唯二的兩個女兒,云溪已經徹底的毀了。錦繡若是再跟着顏氏回了相府,那他不就真正成了孤家寡人了嗎?
“你還好意思讓錦繡留下來?錦繡臉上的傷怎麼來的,怕你還不知道是吧?說起來,也是怪你,若不是你將柳氏母女寵上天,她們怎麼可能會有那麼大的胃口膽敢謀害錦繡?你做人做事都糊塗,我怎麼敢將錦繡放在你身邊?”
雲累她從來都是利己主義。
他雖然不想和離,也不想讓錦繡去相府。可是現在,他必須得先將自己弄出去,是以聽到這樣的條件他也只是略微猶豫了一下,便同意了。
顏相卻是沒有絲毫的驚訝,彷彿早就知道雲雷巖一定會是這樣的選擇。
“既然答應了那就要做到,你要記着,本相能夠將你弄出去,那便有的是辦法再將你送進來!”
雲雷巖只在牢中看着顏相甩袖離開的背影,心中卻是萬分感慨着,權勢真是個好東西!倘若他也有顏相這般的權勢,怎麼可能還要再次受到他的威脅?
不過顏相辦事效率卻是很快速的,前面他們剛剛達成了協議,第二天他便被放出來了。
當然,他不知道的是,寧王無意中探聽到了顏相的計劃,也在這其中出了一份力。
此時此刻,雲雷巖站在晨曦園的院子裡,過了好一會兒,錦繡身邊的丫鬟出來纔看到他,很是嚇了一跳,“給老爺請安,老爺是來看望夫人的嗎?”
“你們夫人……她在做什麼呢?”
“回老爺的話,夫人正在做衣服呢。”
這話讓雲雷巖眼睛一亮,臉上冒出點驚喜的笑意:“當真,你不用通報了,我進去看看她。”
他說着便急匆匆上前。
丫鬟在一旁想要說些什麼,卻根本跟不上他的速度。心裡知道老爺這是誤會夫人正在做的衣服是給老爺做的了,卻也無從解釋。
推門便看到顏氏坐在窗前,手裡拿着針線,看起來溫婉大氣。單單只是坐在那兒,便給人一種安寧的感覺。
這樣一顆珍珠,他究竟是如何瞎了眼讓其蒙塵到現在的?
“若書。”他輕輕的喚着她的閨名。
顏氏一僵,隨即轉過頭,問道:“你回來了?”
“嗯,出了這麼大的事,擔心你在府中會害怕,所以過來看看你。聽說……你是在做衣服?你都不曾問過我的尺寸。”說完,又覺得自己這話問的有些多餘,府中繡娘以及貼身伺候他的丫鬟,都是知曉他的尺寸的。
這種事情,只要想知道,怎麼可能打聽不到呢?
不過……他看了眼他手裡的布料,眉頭皺了皺:“只是,這布料是不是有些太花哨了?”
心裡還想着,這可是顏氏給自己做的頭一件衣服,便顏色再花哨一些,他也能穿上身。還自覺現在自己當真是對顏氏好了,顏氏這個樣子定然是不想同自己和離的。大不了,到時候他帶着她一塊兒去相府賠罪就是。
畢竟女子和離之後,若是再想有個好的歸宿可是難上加難呢。
顏氏看了眼手裡的事物,笑道:“你誤會了,這不是給你做的——”
“不是給我的?那是誰的?”雲雷巖語氣帶着調笑,並不相信顏氏的話。
顏氏淡淡的說道:“這是給錦繡做的。我這些年,將自己鎖在這一方天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每日盡是做一些自認爲文雅之事,卻是將錦繡忽略的徹底。這些年,我甚至都沒有給她做過哪怕一件衣裳,我現在只是想要盡力做好一個母親。好在,這當年在閨閣中學的女紅還不曾丟下。”
雲雷巖再細細瞧着不了,哪裡還不知道這是女子的款式,臉上頓時惱紅一片!
他在顏氏身邊坐下:“錦繡都那麼大的人了,哪裡還需要你給她做衣服?府裡多的是繡娘!你既然喜歡那些文雅之事,就只管做便是,府裡又沒有攔着你。”
顏氏聽着他頗爲惱怒的聲音,臉上半點兒表情也沒有,只問道:“老爺這會子過來,可是有事兒要問我?”
她將東西放在一邊,目光直視着雲雷巖說道:“老爺能夠這麼快這麼順利從牢裡回來,想來應該是父親去過了吧?”
“你知道?”
顏氏點點頭。
“你也知道他在牢中同我說的條件?”
顏氏繼續點頭。
“你都知道,你不反對?你……當真想要同我和離?”
顏氏笑道:“自然不反對。和離這麼大的事兒,我父親自然會事先同我商量,然後再做決定,他會提出那樣的條件,自然也是因爲這是我同意的。”
雲雷巖臉上的惱意毫無遮掩:“你——你就這般想要棄我而去?”
顏氏輕輕嗤笑一聲,“那你難道還覺得,自己有多好不成?”
雲雷巖卻不甘心:“我不同意和離!我不想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