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大藏省和內閣牽頭的針對長銀的整備計劃,第一次幾方只是淺嘗則止就擱置下了討論。
看得出來,無論是大藏省還是內閣,他們其實都非常糾結。
一方面痛恨長銀這個害羣之馬想讓其自身自滅,一方面又狠不下這個心。
畢竟長銀曾爲霓虹的經濟發展提供過莫大的助力,它在國民和政府心中的地位,本身就高出其他銀行一截。
另外大藏省和內閣也擔心如果放任長銀破產,可能動搖霓虹金融經濟的根基。
現在各大銀行都在拼命維持自身債臺不倒,如果長銀崩潰,那麼很可能引起連鎖反應。
大堤只要產生一個決口,那麼崩塌之勢就不可阻擋。
所以大藏省無論如何也不敢放任長銀不管,也纔有了這次召集幾方商討所謂的長銀整備計劃。
但一圈談下來,顯然最終結果各方都不滿意。
瑞銀因爲長銀的壞賬不被公示而憤怒離場,他們畢竟是外來戶,資產不透明的收購很可能有大坑等着他們。
住友因爲有心無力,所以象徵性的出了一次價後也起身告辭離開。
北都銀行倒是拿出了切實的收購計劃,看得出來考慮的也很周全。
但是一想到偌大的長銀,在國際上都很有份量。如今卻被如此賤賣,大藏省內心就十分不甘。
因此他們收下了北都銀行的計劃,卻並沒有對此表態。
白川楓知道這是大藏省還想奶一波長銀,後續的事情發展也正如他所料。
在他們幾方私下碰面之後沒多久,十月份國會就特批了一筆10萬億的救濟金,準備投入到銀行業的救濟中。
算上之前大藏省自己撥付的資金,這筆救濟金合計12萬億。
當媒體獲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很多人一度以爲自己聽錯了。
這個數字太小了,和五十多萬億的不良資產相比,幾乎忽略不計。
然而就是這筆錢,很多人依舊錶示反對。
經團聯會長,也就是財界總鯉永野健在記者發佈會上表示。
“如果要申請國家支援,那麼銀行如果不認真的將工資等相關經營信息公之於衆的話,將無法得到社會的認同。”
一直以來霓虹大多數銀行對職員的薪資都予以保密,哪怕是興業、第一勸銀等有國資背景的銀行也是如此。
而在當下金融業的薪資可比製造業多的多,只不過外界一直不知道而已。
經團聯的職責之一是調查各行各業的平均薪資,然後整理成《定期工資調查報告》發佈。
你銀行業想要得到國家資金的幫助,那麼你基本的經營情況總得公開吧。
不良資產有多少,申請的國家資金用在何處,員工薪資又是多少。
這些都需要明明白白寫出來,否則你拿了救濟金都給高層發工資了,那還救援什麼?
民衆一聽也立即附和永野的觀點,他們本來就對銀行十分不爽。
土地價格是你們擡,現在大家這麼慘都是你們的原因。
結果你銀行自己還可以申請國家支持,那麼誰來支持我們?
民衆決定不了國會的救濟計劃,但銀行的錢花到哪裡去,總要交代一下吧?
然而再一次裝死的大藏省,壓根就沒對這些問題回覆,那銀行一方自然就更不可表示什麼了。
在大藏省看來霓虹金融業已經岌岌可危,哪有功夫理屁民的叨嘮。
於是12萬億資金快速通過審批,分發到幾十家中大型銀行賬戶上。
不過因爲二十幾家銀行太多,最後真正攤到每家銀行頭上的只有幾千億日元。
作爲大藏省恨鐵不成鋼的長銀拿的最少,只有1800億日元。
而對於大藏省的這波撒錢行爲,媒體基本不看好。
在他們的報道中,這不過是對銀行業“最後的續命術”罷了。
畢竟和近60萬億的不良資產相比,這點錢太過微不足道。
白川楓在得知長銀的救濟款後,更是微微一笑,看來大藏省也準備放棄長銀了。
時間來到年底,很快又進入了93年。
距離泡沫起始,已經過去了快三年。
前兩年因爲直面泡沫破滅,受到衝擊的大抵是證券和房地產業。
但是經過了兩年多的傳導,泡沫崩潰帶來的負面影響已經開始深入普通人的生活。
最明顯的變化就是會社福利大大減少,且工作越來越不好找了。
一羣剛剛從機場出來的年輕女孩們,說笑着向便利店走去。
她們度假剛回來,準備去買兩本招聘雜誌,然後找一份工作繼續上班。
是的,黃金時代的霓虹大學生那可瀟灑的很。
他們在生活方式上,已經無限貼近於歐米國家。
一般畢業後先找一份高薪工作上個一年半載的班,然後就辭職出去旅遊。
這年頭工作太好找了,各大會社搶着要人,工資還開得非常高。心高氣傲的大學生們,拿了豐厚的薪資,轉頭就辭職出去度假。
在外面玩夠了,再回來繼續找工作上班。
因爲各大會社都在搶人,所以根本不愁工作問題。
這樣的無縫銜接,大學生們早就玩的溜熟。
然而等這羣女孩抵達便利店,拿到最新一期的招聘雜誌時,都露出了驚訝的眼神。
以前厚達上百頁的招聘雜誌,現在怎麼就剩下十幾頁了。
隨後翻了翻,招聘的工作崗位也low到爆。
什麼卡車司機,街道清潔員.
以前薪資優厚的助理工作呢?還有隨附在招聘廣告中的研修旅行招待呢?
怎麼都沒啦?幾位女孩面面相覷,都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眼神。
這年頭難道還能找不到工作?
然而招聘雜誌的顯著瘦身,並沒有能阻擋東京都港區內一家名爲“東京朱麗安娜”迪斯科舞廳的火爆。
這裡男人女人們都站在臺下,跟着臺上扇子舞女郎的節奏瘋狂搖擺。
絢麗多彩的燈光,震耳欲聾的音樂,酒精以及荷爾蒙的味道無不刺激着男男女女們的神經。
這家在91年5月份,於泡沫後新開業的迪斯科舞廳,卻依舊天天爆滿。
想在店裡走動,同時還不碰到人,那是不可能的。
這就是此時發生在霓虹民間的生活百態。
泡沫已經崩潰,寒潮即將到來,但大家還沉浸在泡沫的宿醉中,不願醒來。
另外受到泡沫的衝擊,霓虹實體經濟的營業利潤也開始逐漸下滑。
放在以往,白川控股每年的淨利潤至少有30億美元以上,但是如今也只剩下了26億多美元。
這是大環境所造成的利潤縮減,霓虹大多數企業都無法避免這一點。
在80年後半代,霓虹對外出口份額一直維持在了22%以上的數據,但是如今這數字已經降到了16%。
根本原因就是領國加快了工業化進程,一部分市場被更加廉價的商品所取代。
再加上霓虹國內泡沫開始顯現破滅後的威力,民衆已經在有意識的進行消費降級。
因此幾重因素之下,經濟下行已經不可避免。
爲了應對霓虹可能的產業蕭條,白川控股很早就已經在做產業轉型的準備。
首先就是大規模的製造工廠,總部基本已經不再批覆。
不僅工廠不再批覆,以前的隨身聽和CD機工廠也在陸續關閉。
除了保留霓虹國內市場所能消耗的這一點產能外,其他出口批次產品全部由天朝的工廠代工生產。
92年之後,那裡經濟政策再一步放開,已經允許大規模的外商獨資企業生存。
如今白川電器(天朝)總部也已經在滬上落地生根,這是白川控股大規模進入內地的開端。
在未來幾十年內,這裡纔是白川控股發展的重點。
至於霓虹國內,一旦內需降到一定程度,僅存的最後產能也將遷往天朝。
現在撤銷的隨身聽和CD機工廠,其多出來的產業工人被慢慢轉移到了液晶電視、手機及電腦生產線。
這幾種電子產品以天朝目前的條件還搞不定,所以霓虹國內依舊會是這些出口產品的加工地。
以這種職員內循環流動的方式,白川控股即使在泡沫寒潮來臨之際,也實現了零裁員的目標。
甚至白川電器公開對外喊話,無論情況惡劣到什麼程度,白川電器也不會裁掉任何一名員工。
老實說這其實就是搏名聲,白川電器雖然沒裁人,但有工廠關閉是事實。
其他大企業堅持的衆生僱傭制體系即將崩潰,隨着大蕭條的到來,裁員是不可避免的途徑。
白川電器之所搏名聲,也是在爲之後的動作疊buff,後面白川要乾的事並不是所有人都會待見。
當然這是後話,隨着大環境迎來重大變革,白川電器在實體投資上也有着重大變化。
產能外遷是表現,內裡的變化就是整個製造業體系都在調整。
以前爲了節省成本,白川電器走的是垂直一體化加工模式。
這種生產方式的特點是,一種產品從開始到結束,所有的工序都在白川電器內部完成。
典型代表就是松下,它甚至能實現100%的零件自有化。
在大洋對岸的蘋果也是如此,蘋果電腦基本都是由自家工廠生產,也是典型的垂直一體化加工模式。
但是現在隨着人工成本,以及原材料成本的增加,這一條已經漸漸不適用於現在的霓虹了。
於是白川電器再次率先邁出了改革的第一步,它在開始嘗試水平化分工,來完成產品的加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