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而充滿工業運動後氣息的城市裡,大運河岸邊的風情,格外的引人心儀。
青蔥時代的葉芝嵐,帶着所有少女都會存在的幻想,經常流連在這裡,坐着小船,在河道里欣賞着岸邊的風光。
感受着不同於國人的浪漫,幻想着有一天自己也有可能擁有的邂逅,是她課餘時間最佳消磨時光的方式。
今日,她依舊坐着老傑克的船,手中捧着一本愛情小說,精緻漂亮又充滿東方韻味,泛着柔色的五官在河水的波光中顯得尤爲令人驚豔。
她和老傑克早已相識,她經常坐他的船,帶着溫暖的笑容,聽着老傑克說着他家裡的妻子,還有孩子。
她聽得出來,老傑克是一個很愛自己家人的好男人。
他口中平凡卻甜蜜的幸福,讓葉芝嵐十分的羨慕。她更羨慕老傑克的妻子,能夠好運的找到那麼一個深愛自己的男人。
而她,註定要成爲一個工具,爲家族的利益而風險。
葉芝嵐不是傻瓜,即便從小被家人捧在手心中長大,她也清楚如此矜貴的生活,需要將來的她付出怎樣的代價。
此刻,她所擁有的一切別人所羨慕的東西,不過是她下半生的補償罷了。
可是,她也是一個正常的女孩,同樣對愛情充滿憧憬。
更是希望有一天,小說裡那種至死不渝的愛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如果有那麼一天,她想,她會不顧一切的掙脫家族的枷鎖,追求自己的愛情。
葉芝嵐巴掌大的臉盤上,雙眼微彎,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聽着老傑克不知道說了第幾遍的家庭瑣事,她的臉上沒有一絲的不耐。
她全神貫注的聽着老傑克的述說,卻沒有注意,她此刻專注的神態吸引了岸上了一道眸光。
那道眸光落在葉芝嵐身上,先是帶着幾分興趣。
之後,卻迸發出一種好似發現絕世珍寶的炙熱。或許,是這眸光太過強烈,終於讓葉芝嵐有所感覺。
她帶着一絲疑惑,下意識的轉眸,去尋找那眸光的來源。
當她的眸光與之交匯之時,映入她眼底的是一張溫潤得如美玉般俊朗的面容。這個男人,幾乎是她見過最好看的男人,被這樣一個男人注視着,葉芝嵐本就不厚的臉皮刷地一紅。
男人的眸光坦然,並沒有掩飾對她的興趣。
他坐在岸邊的一家咖啡屋裡,端起咖啡朝着她遙遙舉杯,嘴角盪出淡淡笑容,舉手投足之間盡顯優雅和貴氣。
男人是矜貴的,在他的面前,葉芝嵐突然覺得自己身上的光環都破碎而去。
她,似乎只是一個灰姑娘。
這樣的感覺,讓葉芝嵐在羞澀中低下了頭,心中根本不敢生出一絲異樣的想法。
即便只有一眼,她也知道男人的身份必定不同尋常,雖然他年紀輕輕,但是那種氣度卻不似一般人。
在他面前,只會生出一種自卑。
彷彿,天與地的差別。
這一場邂逅,葉芝嵐只當做是一個美麗的回憶。可是,令她沒有想到的是,在第二天,她再次遇見了這個男人。
在這第二次見面開始,她的心一點一點被攻陷,最終忘記一切沉淪。
……
葉雪飛的臥室中,她躺在牀上,盯着天花板,絲毫沒有睡意。
腦海裡,依舊閃着楚天謬和澹臺鏡的驚天一戰。
那場面,實在太過壯觀,讓她想要忘記都不行。
以葉雪飛的眼力,根本無法捕捉到兩人的軌跡,只能看到絢麗的光澤在地面,空中不停碰撞。
最終,兩人分開。從外表上,看不出誰勝誰負。
只是,楚天謬衣袂有些凌亂,氣息也不太穩。而澹臺鏡,依舊是那副樣子,在楚天謬出現的時候,她就感覺到他身上的氣息冷冽了幾分,如同萬年不化的冰塊一般。
“你缺失了記憶,不是我的對手。”兩人分開之後,澹臺鏡突然對着楚天謬說出這麼一句話。
這句話一落,葉雪飛眼中帶着狐疑的看向站在自己面前,將自己牢牢保護的楚天謬背影。
而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楚天謬牽起脣角,微微一笑:“即便如此,你也帶不走她。”語氣中,充滿了絕對的自信,還有義無反顧的決心。
哪怕……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澹臺鏡話中之意。
缺失了記憶?他怎麼不知道?缺失的,又是有關於什麼的記憶?
澹臺鏡深深的看了楚天謬一眼,眸光略過他,看向葉雪飛。
突然間,他心中升起一種悲苦之意。
三人中,居然只有他還保持着萬年前的記憶。那些他捨不得忘,寧願飛灰湮滅也不願忘記的回憶。
而他們——
葉雪飛經歷千世輪迴,不記得萬年前的事,理所應當。
可是他呢?
那個害慘了她的佛子呢?爲什麼也會失去記憶?
澹臺鏡神色莫名,那種複雜的眼神看着葉雪飛,引來了楚天謬微微的蹙眉。澹臺鏡的眼神,令他很不爽。
最終,我還是輸了。
這句話,澹臺鏡並未說出口,只是默默的在心中唸了一句。
他看着葉雪飛,彷彿感受到了那一絲元神之力虛弱得隨時會消失一般。若是真的如此,那麼,這漫漫壽元,還有什麼能支撐自己繼續下去?
在不滅不死之中,他一想到‘她’的消失,只感到冷氣席捲全身,一種真正的孤獨滋味把他侵蝕殆盡。
萬年了,萬年前經歷的那種痛,還歷歷在目。
難道,萬年後,還要再經歷一次?
澹臺鏡眼中浮現的痛苦之色,讓葉雪飛莫名的心頭一顫。
似乎,他的悲傷和憤怒,觸動到了她。讓她很想開口說些什麼,可是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
而楚天謬,他從澹臺鏡的眼中,感受到了一種危機感。
這個魔頭,對於葉雪飛似乎有些情有獨鍾。
這樣的認知,讓楚天謬的眸色暗了暗,心底泛起了一股淡淡的酸味,令他此刻恨不得將葉雪飛抱入懷中,宣示主權。
下意識的,楚天謬不留痕跡的向左移動了一小步,擋住了澹臺鏡的視線,也遮住了葉雪飛的身影。
看不見澹臺鏡,那種莫名的感覺頓時一消,可是卻在葉雪飛心底留下了陰影。
視線被阻,澹臺鏡眸底的悲傷盡去,只剩下冰冷和陰戾。
這,並非針對任何人,而是一種屬於魔的氣息。
魔界,是一個冰冷無情的地域。在那裡待得久了,自然而然的就染上了這種氣息。唯一一個例外,便是那抹冶豔的紅。
當年,魔界的冰冷也無法打壓她的傲然,只能匍匐在她腳下。
沉默,在三者之間流淌。裡面,隱藏着隨時爆發大戰的可能。
他們腳下的這片空間碎片,因爲之前劇烈的戰鬥,已經出現了裂痕,隨時隨地又有可能爆裂,被宇宙吞噬。
最終,澹臺鏡轉身消失在了兩人面前。
他走得瀟灑,沒有留下一字半句。可是,葉雪飛和楚天謬心中卻知曉,這並不是結束。
澹臺鏡離開之後,楚天謬就帶着她返回了容城。
不同的是,這一次她親眼的看到了整個星空,感受到了宇宙的浩瀚。
回到容城之後,楚天謬只是讓她留意,並在她身上下了禁制,之後便匆匆離開。他沒有說什麼,但是葉雪飛卻能猜到,他要去尋找答案,尋找澹臺鏡口中那句話的答案。
那道禁制,留有楚天謬的氣息。
在一定程度上能保護葉雪飛,不僅如此,還能起到追蹤的效果。
哪怕葉雪飛再被劫走,他也不怕找不到她。
今夜,是她回來後的第三天。這三天,她沒有再見過澹臺鏡。奇怪的是,澹臺鏡的消失在志成高中沒有引起任何討論。彷彿,他這個人從未出現過一般。
就連他們班級,對這個班主任,彷彿也從未有過記憶。
這一點葉雪飛心中清楚定然是澹臺鏡做的手腳,不過,這樣的平靜,卻讓她心中升起隱隱不安。
彷彿,有一些不可預料的事,會在這樣的平靜中爆發出來,讓她措手不及。
淪落成爲被保護的對象,葉雪飛再次對自己修煉的速度狠狠鄙視。
哪怕在這小界之中,她的綜合實力已經站在頂尖,可是在澹臺鏡面前,依然渺小得如同螞蟻。
砰!
葉雪飛不知不覺握緊的拳頭,狠砸了一下牀鋪,發出一聲悶響。
心中那種憋屈感,讓她心中不服輸的念頭瘋狂的燃燒起來。
突然,她耳根一動,好似感受到了什麼,渾身氣息一斂,從牀上坐了起來。
以葉雪飛如今的感知,對於四周一切氣息的變化都是極其敏感的。剛纔,她感受到了葉芝嵐氣息中的波動。
此刻,母親應該在熟睡,怎麼會出現這麼劇烈的波動?
因爲擔心母親,葉雪飛穿上拖鞋,走出自己的臥室,在黑暗中朝着母親的臥室而去。
葉芝嵐關好的房門,被葉雪飛輕易推開。
一進門,她就感覺到母親的氣息越發的混亂。
她沒有猶豫的打開燈,只看到葉芝嵐面色痛苦,在牀上緊裹着被子掙扎着,眉頭深皺。嘴裡呢喃着什麼。
葉雪飛快步走近,才聽見葉芝嵐口中不斷重複的是‘爲什麼’三個字,而在她緊閉的眼角,也滿是淚痕。
“媽!”葉雪飛心中一緊,忙搖晃母親的身子,想把她從夢中叫醒。
到底是什麼樣的夢,讓母親如此痛苦?
陷入夢魘的葉芝嵐,恍惚中聽到了葉雪飛的呼喚,這一聲聲呼喚,將她從幾乎奔潰的邊緣拉了回來。
她倏地睜開雙眼,眼中是熟悉的天花板,還有葉雪飛精緻的小臉。
這讓她在夢中緊繃的情緒突然一鬆,對女兒露出微笑:“雪飛,你怎麼來了?”
“你做噩夢了?”葉雪飛直接問道。
葉芝嵐扯了扯嘴角,算是默認。
其實,那不是噩夢,而是她一生中最美的回憶。雖然,結局破壞了這種美好,但是也因爲它而有了雪飛這個女兒。
葉芝嵐不知道爲什麼自己突然間會夢到這樣奇怪的夢。在夢裡,她回憶起了有關於那個男人的一切。
哪怕這些年來,她刻意的遺忘,卻不想今天這個夢,讓她清楚的知道,其實自己這些年根本什麼都沒忘,一切都記得清清楚楚。
只是,這一切,她如何去向雪飛說?
母女兩人相依爲命這麼多年,那個男人卻不見蹤影。她如何去向雪飛解釋那個男人的不負責任?如今,她和雪飛越過越好,她實在不想因爲那個男人破壞了母女兩人之間的寧靜。
何況,只不過是一個夢罷了。
說出來,不過是增添葉雪飛的煩惱罷了。
“媽媽沒事,快回去睡吧。”想通之後,葉芝嵐按下心中的疑惑,對葉雪飛溫柔的道。順手,將女兒耳邊落下的髮絲掛在耳後。
葉雪飛抿脣,看了母親一眼,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替母親掖好被角後,才關燈離開。
等葉雪飛一走,葉芝嵐嘴角的笑意漸漸消失。
眼中有些失神,她望着天花板好一會,絲毫沒有睡意。
許久後,她從牀上起來,走到房間中的抽櫃前,拉開其中一層抽屜,在裡面翻找了一番,找出了一個盒子。
她拿着盒子,想要打開,卻神情糾結着。
少頃,她抿了抿脣,將盒子又放回原處,關上抽屜,回到牀上躺下。
閉上眼睛,葉芝嵐努力的入睡。
直到天色微明,她才沉沉睡去。而這一次,她沒有再夢到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