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古月生那棟風水別墅的道路,車流稀少,人跡罕至。
從市區返回,需要經過一條荒僻的道路。說是荒僻,也是因爲這條路剛修好不久,左右的建築和景觀還未得到完善。
所以,這條路上,幾乎沒有路燈的存在。
黑暗中,兩束燈光打過來,刺破了混沌般的黑夜
。燈光之後,隱隱有着一輛黑色的轎車的輪廓。
在其之後,還跟着一輛同色同款的轎車。
兩車之間相隔五十米,若是不看車牌,真的很難分得出彼此。
車上,坐着的是古月生。
他獨自坐在後排,前排是司機和保鏢。那保鏢的位子,原本是屬於阿峰的,可如今……
閉目養神的他,微微睜開一條縫隙,眸光淡淡的掃了一眼保鏢的後腦勺。這個保鏢是下面的人推薦上來的,據說身手十分不錯,甚至在國外當過僱傭兵。
只是那個年紀……似乎太輕了些。
眷了一眼之後,古月生重新合上雙目,凝神定氣好似睡着了一般。
他手下不乏好手,也並不是說非要找一個新人來做貼身的保鏢。默認這件事,只是因爲這個人是旗門之中,他另一位執事所推薦。
若是拒絕,會讓那人的面子上過不去。所以,古月生才勉強接受,準備用上兩天就找個理由撤掉他,換上自己的人。
那個人……古月生在腦海裡浮現出那個手下的模樣。
跟隨了他近十年,雖然在黑道上的事不是很精通,但是在生意上卻是一把好手。最主要的是,他十分懂得處事圓滑,在旗門中的口碑很不錯。
這個人愛錢,是衆所周知的事情。
但是,這些年來,倒是沒有做出什麼對旗門不利的事。這一次向他推薦保鏢或許是想要拍馬屁,鞏固地位的做法。
他曾說過,這個保鏢是他花了大價錢聘請而來的,原本準備留着己用,但阿峰的事讓他擔心古月生這個老大的安全,所以在古月生還未找到合適人選時,就先把人送來了。
理由很恰當,也很充分,讓古月生無法拒絕。
只不過,多疑的他還是在心中反覆琢磨了幾遍,才漸漸放下心了
。即便如此,他亦不會將自己的身家性命交付給一個從未了解的僱傭兵身上。
心中冷笑一聲,古月生表面上依舊保持着平靜。
車,緩緩而行。
夜路不好走,開車的司機也沒有橫衝直撞,只是保持着勻速。
路邊,荒蕪的未開發的土地上,半人高的雜草裡,趴着幾個人影,他們身上的衣服幾乎與雜草融爲一體,在黑夜中根本分辨不出。
在車燈從遠處打過來的時候,遠射的燈光掃過他們背部,他們依舊不動分毫,如同石塊一般。
“奶奶的,真是隻老狐狸。居然弄這麼一真一假兩輛車迷惑人心。”趴着的人中,一聲低聲的咒罵傳出,從聲音上看來,說話的人十分年輕。
“哼,再狡猾又如何?那點小聰明可比不過咱們九爺。”在他話音落下之後,立即有人附和了一句。
“都閉嘴,影響了任務,我扒了你們的皮。”一聲輕喝,打斷了這細如蚊吟的交談,草叢中又一次安靜下來。
車燈,由遠至近。光線也越來越亮,越來越刺眼。
就在車子幾乎駛到那些人的埋伏之地時,寂靜的夜空中,空曠的馬路上突然傳來幾聲爆胎的巨響。
緊接着,汽車好似失去控制一般在路面上打滑,司機拼命才穩住車子,將車橫停的道路之中。
“怎麼回事?”古月生從驟變中睜開雙眼,探身向前,雙手抓緊了前排座椅的靠背。
“古先生,車輪爆胎了。”司機慌忙迴應了一聲。
坐在副駕駛上的保鏢從腰間抽出一把手槍,扭頭對古月生道:“古先生,事情有些詭異。您坐在車上不要動,我下去看看。”
說着,就開門走下了車。
古月生望着他的背影,沒有多說什麼。
但是,不知爲何,他心中升起一股不安
。彷彿今晚的夜十分恐怖,令人絕望。
下意識的,他認爲這次爆胎並非意外。
可是,會是誰?
腦海中電光一閃,葉雪飛的樣子竄入古月生腦海之中。是九天盟!這段時間,他一直在秘密部署,準備在青蛟會和九天盟鬥得厲害的時候,一舉拿下兩個幫派。
難不成,九天盟要對他出手了?
亦或是青蛟會?
不,應該不會是青蛟會!
古月生坐在車上,腦海裡飛快的思索着。
突然,一聲槍聲突兀響起,打斷了他的沉思。他眸光一寒,整張臉冷峻下來,佈滿陰沉。
砰砰砰——!
又是幾聲槍聲,但這次很明顯,是遠處射過來的。
甚至,有一兩粒子彈落在車身的金屬外殼上,發出了脆響。如此近的距離,讓坐在車裡的古月生臉色更加難看。
對方有槍!
古月生雙眼一眯,心中寒意頓生。
‘以九天盟如今的實力來說,應該不可能擁有槍支。難道這些埋伏的人是青蛟會的人?’古月生心中才這般一想,就見車門被拉開,那保鏢探入身子,神情嚴肅的道:“古先生,對方的火力不小,地上也被灑滿了鐵藜,阻止車子前行。現在兩輛車的車胎都已經報廢,我們必須步行離開。”
“對方是什麼人?”古月生直接問道。
保鏢抿脣搖頭:“我對容城黑幫瞭解不多,只能判斷對方是受過訓練的人,而且裝備很好。”
古月生心中一沉,不由得思索:難道真的是敖天對我出手了?想要藉此嫁禍給九天盟?
砰砰砰——
!
兩人說話間,又有幾聲槍聲響起。
不過,這一次,另一輛車的人已經下來掩護,與埋伏之人交戰起來。
“古先生,請隨我離開。”保鏢再次催促。
古月生擡眸看向他,兩人對視之間,保鏢眼神之中絲毫沒有閃躲,有的只是坦誠。
不走,留下來?
誰知道對方還有多少埋伏,還有多少圈套在瞪着他?
離開?
跟隨一個認識還不足三天的人離開嗎?
片刻掙扎之後,古月生深深的看了保鏢一眼,最終還是在槍聲中妥協。
保鏢繞到另一邊打開車門,掩護着古月生下來,兩人躬着身子朝着草叢中跑去。剩下的那些人,包括司機在內,都替二人掩護,爭取更多的逃離時間。
古月生一進入草叢,就從胸口的口袋裡掏出手機,快速撥打了一個電話。同時,也暗中提防緊跟在他身邊,手中提着槍的保鏢。
“喂,有人設伏,帶人過來。對方火力不差,人數不明,估計是青蛟會……”
古月生在通話之中,並未注意身邊的保鏢聽見他說出‘青蛟會’幾個字後,嘴角露出的一抹詭異笑容。
“……又或許是……唔……”耀社。
最後兩個字沒有說出,古月生雙眸瞪圓,只感到自己脖子上有熱流不斷涌出,身體也逐漸冰冷。
他手中的手機滑落在草叢之中,掙扎着最後一絲力氣看向保鏢。
而那保鏢正將手中染血的匕首擦了擦,收回自己的褲管裡。隨手拿起落在草叢中的手機,按下了掛斷的按鈕,結束通話。
見到古月生震驚的樣子,他微微一笑,語氣從容的道:“再次介紹一下,本人刃五,隸屬九天盟暗旗刃組
。”
九天盟!暗旗!刃組!
在刃五說完這句話後,古月生的雙瞳裡早已經失去了焦距和光澤,整個人毫無聲息的倒了下去。
……
古月生死了?
死得很窩囊,屍體是被人發現在荒草叢中?
天還未亮,古月生死亡的消息就散步開來。隨之一起散開的還有另一道消息:據說,古月生在臨死之前打了一通電話,電話裡,他明確的指出伏擊他的人是青蛟會。
啪——!
書桌上,精美的瓷器被敖天拂下桌面,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飯桶!統統都是飯桶?”敖天臉色陰蟄,佈滿青色,彷彿處於一個隨時要爆發的邊緣。
書房裡,除了敖天之外,還有兩人。
自然是單聞義,還有袁天。
單聞義還好,依舊保持着儒雅的沉默。但是袁天卻也一臉氣憤的道:“老大,那些旗門的人太不是東西了!居然敢帶人砸我們場子,您給一句話,老袁我今天就帶人把旗門給掀了。”在他看來,旗門只有古月生值得重視。如今這個人已經死了,那麼旗門就是一盤散沙,就是他袁天的囊中之物。
“你閉嘴!”敖天狠狠的瞪了袁天一眼。
單聞義趁機道:“這件事擺明了就是嫁禍咱們青蛟會,若此刻青蛟會有反擊的話,只會坐實這個罪名。”
敖天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又恨其不爭的指着袁天道:“你也好好向聞義學學!”
說完,不顧袁天委屈的樣子,敖天看向單聞義道:“依你所看,這件事該如何?”
單聞義沉吟片刻:“如今古月生一死,他手底下的那些人定然不會安分,誰都想爭一爭那個位子。我們不如靜觀其變,等着他們內部消耗,說不定咱們還能從中扶持一人,將旗門佔爲己有
。”
“那照你這個意思,旗門的人上來找麻煩,我們就該忍氣吞聲?”袁天不滿的嘟囔。
單聞義轉眸看向他解釋:“不是忍氣吞聲。咱們青蛟會是容城第一幫,自然要發表一份聲明,說清楚古月生的死和我們沒有關係,最好就是將矛頭引到九天盟或者耀社身上。”
“可是,不是說古月生死之前打電話的時候,清清楚楚說明白了是我們青蛟會做的嗎?”袁天撓了撓頭。
單聞義冷笑一聲,扯着嘴角道:“不過是傳聞而已,證據在哪?我們也可以說當時古月生的遺言指向的對手是九天盟和耀社。”
“行了,老袁。”袁天還想再說什麼,卻被敖天打斷。
敖天深深的看了單聞義一眼:“聞義說的不錯。古月生已經死了,剩下的都由活人說的算。”
古月生一死,旗門一亂。
整個部署都要重新計劃,這一點是讓敖天最措手不及的。
不過,在他重新計劃的時候,九天盟這邊卻顯得十分的平靜,似乎是掛着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甚至,葉雪飛還心情很好的和柳玉書下着跳棋。
當她把玻璃彈珠落在柳玉書地盤的一個圓孔上時,勾脣淺笑,低聲呢喃:“這第一步,我們九天盟已經走完了。接下來,就看第二步耀社走得如何了。”
……
容城的城裡,有一條自古存在的河道,即便是如今,河水一直都沒有停息過。它貫穿了容城的城區,也分割了老城和新城。
在這條生命河邊,有一些酒吧還有私人會所,爲的不僅是這裡的景色,更是因爲有人傳說這條河承載着容城的財氣和氣運。
紅色的燈籠高高掛起在長杆之上,倒映在河面裡,爲這片空間,暈染了一分氤氳之氣。
一動白牆綠瓦的私人會所大門前,正對着早已廢棄的古碼頭
。碼頭上掛着的紅色燈籠數量最多,也最爲顯眼。
大門前,左右站在兩個黑衣男子,一臉冷峻。
光是看這門頭,還有這兩個門神,都能讓人輕易知曉,這個地方不是什麼人都可以進去的。
突然,敞開的大門裡傳來一陣打鬥聲,引得站在門外的兩個黑衣人回頭望去。
這一轉頭,還未看清楚什麼,就見兩個人率先衝了出來,在他們身後還有人糾纏打鬥在一起。
“老大,你先走!”袁天頭上滿是鮮血,用力推了一把手臂也流着血的敖天。
踉蹌之下,敖天幾乎是撲出了大門,他回頭一看,只見袁天大喊着擋在門口,阻止裡面那些殺手的靠近。
“你們他媽的看什麼?還不幫忙?”敖天氣急敗壞的對兩個愣住的黑衣人吼道。
他怎麼也沒想到,在自己的地盤上居然都遭遇到了殺手的襲擊!
“殺了他,爲古先生報仇!”突然,敖天聽到前後有人大喊了一聲。
他轉眸看去,只見兩隊人馬,分別高舉長刀朝着他衝了過來。
前後去路被堵,危機之下,敖天只能向碼頭的方向退去。
此刻,袁天也看到了他的危情,想要救援,卻被殺手纏住,無法脫身。門外那兩名黑衣人此刻更是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手裡拿着的電棍也只能擋在自己前面。
“殺了他!”
“替古先生報仇!”
兩邊跑來的人高聲喊着,逼近敖天。
情急之下,他扭頭望了望黑色的河面,一咬牙,轉身跳入了河中。
頓時,黑色的河水將他吞沒,消失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