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白山上,終年都是雲霧籠罩,讓人看不清虛實。
自古以來,長白山上傳說不僅出參,而且還出仙,是古來仙家的風水寶地。如今,長白山已經被開發成爲了旅遊景點,一年到頭,除了大學封山的幾月,日日都是人來人往。
只是,在這長白山的另一面,卻是人跡罕至,野獸難尋。
在進入這塊地域的各條通道上,都被立上以政府名義的牌子,告誡遊客禁止入內。不少遊客都以爲這是還未開發出來的地域,也無人潛入探險。
但其實,這塊被設爲禁地的地域,卻是四大古武家族白家的私有地盤。
雲霧繚繞,看不真切的半山腰上,依山而建這一片莊子,也不知道傳承了多少年,遠遠望去就像是與山脈融爲一體的城堡一般。
入口的牌坊上,立着一塊烏木豎牌,上面鐵畫銀鉤的寫着兩個字[白莊]。牌坊後面,延伸着一排石臺階,如游龍般朝着山上的紅漆大門而去。
臺階兩邊,有着層層田地,此時田地裡綠油油一片,盡是今年新種的麥子。
這山坳之處的氣溫,僅比四周的氣溫要高上許多,氣候宜人。
田地裡,有不少人挽着褲腿踩在田地中的泥土裡,彎着腰不知在做些什麼。田埂上,幾個孩童相互追逐玩耍着,歡聲笑語一片。再遠處,有一片水泥砌成的廣場,廣場上,一些年紀稍長的孩子,在家中大人的指導下,比劃着拳腳,口中發出整齊的呼喝聲。處處都是一片祥和的景象。
白漆灰瓦的房子,好似珍珠般鑲嵌在綠色的山中,好看得要緊。
在這些房子中,其中一棟兩層小樓旁,還有一個八角瞭臺,剛巧可以看到山下的田地和廣場,將山下風光一一收納眼底。
八角亭裡,此時站着一人,背影纖柔高挑,身上的白色長袍,隨風而動,帶着一種靈動飄渺之氣。
“芷嫣,你怎麼在這?我找你老半天了。”
突然,八角亭外傳來一道俏皮的聲音。
站在八角亭中的人,聞聲轉頭,便看到了一個穿着紫紅色唐裝,腰間繫着紫金絞帶的女子,踩着輕盈的步子進了亭子。
“菲菲你來了?”白芷嫣看着進來的女子,清冷如蓮的臉上露出一個極淡極淺的笑容。
華菲菲點頭,跑到她身邊而站,雙手撐着亭子裡的欄杆,望向遠方:“我們華家剛到,沒想到居然還是第一個到達的。”
白芷嫣笑了笑,並未說話。
“芷嫣,你怎麼自己呆在房間裡?也不出去,我看前面都是你哥哥在忙裡忙外的接待。”華菲菲扭頭看向白芷嫣問道。
白芷嫣淺笑搖頭,眼神裡帶着一絲淡淡的悵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向來都不會這些應酬。”
華菲菲語塞,想了想點頭道:“也是。”但隨即又認真的道:“但你畢竟是白家的大小姐,又是咱們這一輩中有名的天才,總是躲在閨房中也不好。”
“我知道,我很想替哥哥分擔一些,但卻始終過不了自己這一關。”白芷嫣說着,垂下美眸,長長的睫毛擋住了眸中情緒,襯托着四周的風景,宛如畫中美人。
華菲菲眨了眨眼睛,對此也毫無辦法。
她認識白芷嫣不是一天兩天了,對她清冷的性子十分了解。白芷嫣就是白芷嫣,寧可孤獨的做一株生長在天山雪崖旁的冰蓮,也不會落入塵世,沾染塵埃。
若是真讓她像兄長白霄雲那般長袖善舞,恐怕,第一個不習慣的會是她這個好友。
“算了。反正我看白霄雲也能應付得了。你就做一個安安靜靜的大小姐吧。”華菲菲安慰道。
見白芷嫣依然有些走神,她又道:“最起碼,你還有個哥哥,不像我,華豐那小子一天到晚都只知道找人打架,和人比武,一點沒有華家長子的樣子。”
每一次華菲菲一提起華豐,就會柳眉倒豎,變成母暴龍。
看到她這副模樣,白芷嫣噗嗤一下便笑了起來,之前心中的憂愁也被沖淡了幾分。
兩人說說笑笑一番,華菲菲才小心觀察着白芷嫣的神色,問道:“芷嫣,我剛進來的時候,就感覺你心事重重,是出什麼事了?”
白芷嫣一怔,被好友提到心事,有些心虛的撇過頭道:“沒什麼。”
華菲菲可不這麼認爲:“我和你相識了多年,還不瞭解你嗎?”
白芷嫣垂下雙眸,不再言語。
兩人僵持了一會,華菲菲最先忍受不住,催促道:“哎呀,芷嫣,你倒是說呀。”
白芷嫣臉色一沉,對華菲菲道:“菲菲,你先回客居吧,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晚些,我再去找你。”
“我……”華菲菲咬着下脣,眼中透着委屈。不過,她也知道,是自己先把白芷嫣給逼急了,才讓她說出逐客令的。
“好吧,那我先走了。”華菲菲無奈轉身離開。
白芷嫣沒有去送,並不是因爲心中有氣,而是因爲白家對於華菲菲來說,已經再熟悉不過,稱不上外人,自然也不需要那些虛僞的客套。
等她走出了白芷嫣的院子,才突然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腦門上,“哎呀”一聲,叫出來。
“我怎麼忘了?那個該死的楚家三少,不是讓芷嫣先提出退婚嗎?如若不然,他就在四大家族比武之時,親自上門說這件事。芷嫣一定是在爲這件事心煩。”
想明白的華菲菲,轉身想要回去找白芷嫣,剛走了兩步,卻又停下來,自言自語的搖頭:“還是算了,現在芷嫣一定在心煩,我去了,會讓她更煩,還是算了。”
說着,她又轉身準備離開。
心中的不甘,都化爲怨氣衝向了不知身在何方的楚天謬,跺腳道:“都怪那該死的傻子”
……
華菲菲離開之後,白芷嫣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只是,纔剛進屋不久,書桌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鈴聲,將白芷嫣從思緒中驚醒,愣了一下,她便走到桌前,拿起了響個不停的電話。
“喂,爺爺……”
白芷嫣的話極少,等她將電話掛斷的時候,幾乎都沒有多說一個字。
掛了電話後,白芷嫣抿脣沉默了一下,才站起身來,整理衣服,離開自己的小院。
白家的老爺子,如今早已經退居二線,不再過問家族的中的事物。唯一在意的,就是自己當初親自爲孫女訂下的親事。
白老爺子居住的院子,是整個白宅最爲清淨之地,鮮少有人來。
白芷嫣來到此處,並未直接進屋,而是對空無一人的門洞道:“白一爺爺,我奉爺爺之名前來,麻煩幫我通報一聲。”
她話音一落,門洞裡,立即閃出一個灰白的人影,對着白芷嫣抱拳一笑後,道:“原來是小芷嫣來了,等着,白一爺爺這就給你去通報。”
說完,他再度一閃,整個人如風般消失在白芷嫣眼前。
“白一爺爺的輕功又厲害了不少。”白芷嫣凝着白一消失的身影,之前被瑣事纏繞的清冷眸子,迸出不少精光。
白一去了沒一會,便再度出現,傳了白家老爺子的命,請白芷嫣進去。
白芷嫣告別白一之後,進來院子,沒走多遠,就看到了正在院中打拳的爺爺。
白家老爺子,一身白色綢緞唐裝,腳下是黑緞棉鞋,頭髮和鬍子都花白一片,皮膚紅潤光澤,若不是那些掩不住的皺紋,誰都難以相信,這是一位近百的老爺子。
白芷嫣進來之後,便站在一旁,專心看着爺爺打拳,沒有出聲打擾。一刻鐘後,白老爺子才收拳,吐出一口濁氣。
白芷嫣忙將下人遞上來的熱毛巾給爺爺遞過去。
白老爺子接過之後,看了她一眼,嚴肅的眉宇間,露出淡淡笑意:“芷嫣來了。剛纔我接到楚老頭的電話,說是他那寶貝三孫子也要來白家看武鬥。如今你年紀也不小了,我琢磨着楚家恐怕是忍不住要向咱們白家提迎娶的事了。”
他果然還是來了。
白芷嫣心中輕嘆,安撫掉心中起的一絲莫名煩躁。她看向自己的爺爺,鼓足勇氣道:“爺爺,可否解除我們與楚家的婚約?”
“你說什麼?”白老爺子眼睛一瞪,花白的鬍子都翹了起來。“難不成,你也與那些俗人一樣,以爲楚家的三小子是個傻子?”
“不是,爺爺。”白芷嫣忙搖頭否認。
“那是爲何?”白老爺子氣勢全露,似乎若白芷嫣不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便要她命斃當場。
白芷嫣只感到自己雙肩如山壓一般,渾身動彈不得。
她知道,爺爺是動了真怒,若不能真的給他一個滿意的答覆,雖說不會真要了她的命,恐怕讓她重傷下不來牀是肯定的。
“我……爺爺,芷嫣並不想嫁給任何人,只想留在白家,專研武學。”
白老爺子卻不信:“行了,少拿這個理由糊弄我。我還沒老糊塗。”
白芷嫣語塞,她說的是真話,可是在爺爺眼中卻不足以讓她退婚,難不成,真的要把楚天謬的話說出來?
告訴爺爺,楚天謬意不在她,而且已經有了相伴一生的人?
可是,不知爲何,白芷嫣卻始終說不出口。
“怎麼,說不出理由?說不出,你就給我安心等着嫁去楚家。”白老爺子哼了一聲。
白芷嫣咬脣道:“若是楚家根本就沒打算娶呢?”
“你說什麼?”
“老爺子,前面來了傳話,說是楚家的三少爺登門了。”白一突然出現,打斷了祖孫兩人的談話。
“楚家三小子來了?”白老爺子一雙老眸突然迸發出精光,擡腿就要去前院。
“走走走,咱們去看看楚家的三小子去。這小子自出生的時候,我就見了一面,如今這二十多年都過去了,倒是還未見過他長大成人的模樣。”白老爺子興奮的對白一道。
白一對老爺子笑了笑,又看向一旁沉默垂首的白芷嫣,小心翼翼的問道:“小芷嫣這是怎麼了?”
提到孫女,白老爺子興奮的表情頓時一滯,沒好氣的哼了一聲:“小丫頭耍性子,一會就好了。”
說着,他又看向白芷嫣,吹着鬍子道:“楚家的小子來了,你跟我去見見。剛纔說的事,我就當沒聽過,再有下次,定不饒你”
白芷嫣張了張嘴,卻只見到自家爺爺的背影,無奈只能跟了上去。
聽到楚天謬已經到了,她心中反而鬆了口氣。自我安慰道:“也罷,既然他來了,就讓他自己去跟爺爺說去吧。”
只是,隨着離前廳的靠近,白芷嫣心中卻有一種不想再走的感覺。
似乎,她突然間有些捨不得那一層關係的斷裂。可惜,這種感覺來得突然,讓她根本來不及分辨到底是爲了什麼。
白老爺子進入前院的前廳,古香古色的房間裡,除了在門外伺候的下人外,門內就只有兩人。
這兩人,一人坐,一人站。
那坐着之人,白袍襲身,神韻氣態飄渺出塵,容貌更是世間絕無僅有,年紀輕輕坐在那垂眸品茗,卻給人一種世上千年仙的感覺。
白老爺子的眼睛一下子就被他吸引住了,根本無暇分神去看看那站着之人的模樣。
從他的年齡,老爺子幾乎第一眼就辨認出了他的身份。
而老爺子一進來,楚天謬便從位子上站起來,對他拱手行禮:“晚輩楚天謬,不請自來,還望前輩勿怪。”
這句話,說得不卑不亢,白老爺子滿意的點頭:“嗯,是個懂禮數的孩子。”
說着,他人已經走到上座,此時,他才注意到,那恭敬站着之人,是楚老頭身邊曾經紅極一時的能人老宋。
“喲,宋小子也來了,剛纔竟是沒有注意到。”以白老爺子的年齡和輩分,對老宋的稱呼倒也不至於錯。
老宋忙堆起笑臉,向白老爺子拱手行禮:“老家主。”
白老爺子擺了擺手,感慨道:“我這老古董已經早就不是家主了。對了,這次你們來,是爲了咱們兩家的婚事吧?”
楚天謬笑得十分溫潤,依舊不急不緩的道出來意:“的確於此有關,晚輩想要與白家千金解除婚約。”
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白芷嫣和聞聲趕來的白霄雲正好走到了門邊,將這句話一字不落的聽入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