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聞墨弦笑了笑,帶着文浩欽走到一處石桌旁坐下,這才緩聲道:“她是蘇某最珍視之人。”

文浩欽臉色有些怪異,想說什麼,卻又覺得自己沒立場,微微清了清嗓子:“蘇公子到是特立獨行。”

聞墨弦只是看了他一眼,對此不置可否,輕輕挑了挑眉:“文閣主留下我,難道便是爲了問我二人感情好不好?”

文浩欽有些尷尬:“蘇公子別誤會,老夫並無此意。我……我只想冒昧問一句,你那位小友家中可有親人,如今多大了?”

他眼中又是期待又是緊張,直直盯着聞墨弦。

聞墨弦眼簾低垂,眼裡有些暗沉,許久後她纔看着那幾乎是屏着呼吸的老人,緩緩道:“她父母是豫州的一對清貧百姓,生於天元九年上半年。”

文浩欽嘴脣微顫,喃喃道:“天元九年……天元九年,藍兒,藍兒便是……”他眸中一片蒼涼,復又追問道:“他父母在哪,可是他親生父母?爲何是上半年,不知曉具體生辰八字麼?”

聞墨弦未回答他的問題,在沉默片刻後,沉聲道:“文閣主,我明白您在想什麼,我信得過您,也便開誠佈公同你言明,事實便是你想的那般。”

聽了聞墨弦的話,文浩欽猛地站了起來,微亂的鬍子不斷抖着,臉也因爲激動,漲的通紅,他顫聲道:“他……當真是,你……你可有證據?”雖然激動非常,他仍未失了理智,開口問道。

聞墨弦也不介意,反而在那邊開始緩聲道:“我識得她時,她方纔五歲,那時新年方過,豫州還是天寒地凍。她便穿着一身不合身的單薄破衫,看着那些乞丐領粥……她那父母對她極不好,要將她賣給商戶的傻兒子做童養媳,最後被我帶回了家。”

文浩欽雖說仍在求證,可心裡基本認定了,聽得聞墨弦的述說,心疼得不行,雙手青筋暴起,恨不得去教訓那對利慾薰心的男女,他啞聲道:“那孩子怎麼會遇到這樣的人!原來藍兒生的是個女孩兒,好……好。”此刻已然顧不得質疑,文浩欽眸子通紅,已然開始哽咽:“那……後來如何了?”

“後來我家遭了大變故,落得家破人亡,也同她失散。她生很好看,同那對平凡夫婦一點也不像,後來尋她時,我便疑心此事,因此刻意逼問那對夫婦,他們才道出實情。當年惜兒的孃親被那人追殺動了胎氣,生下惜兒後遇到了那對夫婦,只是彼時她已然是強弩之末,無奈之下,臨終前將惜兒託付給了那對夫婦。”

“原本是請求他們將孩子送到文淵閣,可兩人怕麻煩,又害怕牽連自己,最終將孩子留下了,只說是親生的reads;。最初礙於她娘留下的銀錢首飾,也算養活了她,只是生了個兒子後,家境貧寒,也就對她越發不好了。”

文浩欽老淚縱橫,死死抓着石桌,悲痛道:“是我無能,我唯一的女兒我沒護好,讓她枉死,甚至連屍骨都未尋到。自以爲可以追查兇手,替她雪恨,最終身陷囹圄,還讓她的孩子被人欺侮。我糊塗,我當初怎麼就沒想到去找孩子呢?!”

聞墨弦嘆了口氣:“彼時誰也未料到他會如此喪心病狂,他對外稱遇襲失蹤,恐怕文閣主之前也不願承認她遭遇不測,故而就比耽擱了,並不怪你。”

文浩欽整個人似乎有些崩潰,他這麼多年一直被關在那個地方,恐怕唯一支撐他的便是替文韻藍報仇,如今見到最疼愛的女兒留下的骨肉,觸及那些痛苦的往事,再也熬不住,當着聞墨弦的面,便哀然落淚,原本看起來儒雅矍鑠的老人,瞬間頹然蒼老了許多。

半晌後他才平靜下來,嘶聲道:“藍兒在哪?那對夫婦可曾說過,將她……葬在何處?”

聞墨弦看着這個哀慼的老人,眼裡有些不忍:“爲了讓那人找不到線索,她……臨死前讓那對夫婦將她火化了,骨灰……也已然……我只能在那處替她建了座空冢。”

文浩欽聽得五臟俱焚,雙眼衝血,悲聲喚了句女兒的小名,猛的噴出一口血。

“文閣主!”聞墨弦忙起身迅速封了他幾處穴位,替他渡了些內息。文浩欽幾欲癲狂,嘶吼一聲:“蕭衍!”生生將厚數寸的石桌震裂。

聞墨弦只他情緒崩潰,也就任他發泄,良久後,她有些複雜道:“文閣主,我同你說這些,是因着我明白您的心情,也曉得知曉這世上還有一個外孫女,對您而言是多大的慰藉。可是,我卻希望,這件事惜兒永遠不知道。”

文浩欽臉色一僵:“爲何?”

聞墨弦眼神有些悲憫:“您覺得這份遲到了十六年的血緣親情對她而言,是幸福,還是痛苦?也許您會很疼他,您也可以告訴她,她孃親很愛她,可是您要她如何接受,她幼時的苦難,她的孃親的死,都是那個給就她生命的男人造成的?您讓她如何接受,她的出生根本就是一個悲劇,她生身父親是一個僞君子。”

文浩欽面如死灰,他一生被人讚譽,自認爲仁德睿智,可卻在他最愛的女兒身上犯下大錯,而一錯,就讓他再也無法挽回。女兒沒了,找到了外孫女,卻沒臉,也沒資格去認啊!

“那你……爲何要告訴我?”

聞墨弦眼裡有些痛色,低聲道:“她過得很苦,即使她不說,我也曉得,她還是很希望有個親人能好好疼她。雖然她有疼她的師傅,我也會盡我所能去疼她,護她,可那種血肉相連的親情,我彌補不了。我給不了她孃親,也沒辦法讓她認父親,甚至這個外公,我也不能光明正大的讓她曉得。讓您知曉她的存在,這世上有一個與她有血親的人牽掛她,疼她,即使她不曉得,也算是一絲慰藉了。而且,也許有一日,她認了您,在世上也有一份依靠。”

文浩欽直直看着眼前的白袍公子,年紀不大可那種穩重成熟讓他都驚歎。耳邊的字字句句,之前同他外孫女在一起時的體貼,無不流露着對她的深情。

文浩欽這次格外認真地看着聞墨弦,模樣長得很好,雖然瘦了些,可是功夫好的很,身份雖然神秘,可毫無疑問,能護好他的外孫女。有心計卻夠磊落,今日那些行爲表現,足以看出來人品出衆。最重要的是對自家外孫女實在上心,這樣的人讓他很滿意,他頓了頓:“老夫明白,在她面前。我絕不會透露一絲一毫。只是,老夫多嘴,公子與我那外孫女?”

聞墨弦也不扭捏,正色道:“我兩早已訂立鴛盟,雖未成親,但在我心中,她已然是的妻子。”

文浩欽眼睛有些溼:“對她而言,你定然是她最重要的人,我也能感覺到你對她是真心的reads;。我沒資格去插手你們的事,只要你能讓她開心,我就滿足了。”

聞墨弦斂神正道:“您放心,我會好生照顧她,至死不改。無論日後發生何事,也請外公記住今日之言,莫要食言。”

文浩欽也肅然道:“自然如此。”說罷又朗聲笑了起來:“雖說聽不到她喚我外公,你叫也是一樣。”

看着那笑出淚水,喃喃喚着女兒的老人逐步遠去,聞墨弦微微嘆了口氣。

“你呀,這般坑人家長輩,合適麼?”說話的是正蘇若君,她給那中毒三人把完脈,進來恰好聽到了兩人的對話,見人走了,纔出聲感慨道。

聞墨弦勾了勾脣:“我並未說我是男子,況且他之前也不以爲惜兒是男孩麼?再說,我並非刻意隱瞞,不過是形式所迫,不得不隱匿。”

“狡辯,不過他已然錯了一次,這次怕是不會再錯下去了。不過,當真要瞞着流惜嗎?那人畢竟是她親身父親,她最後從別人那裡知曉了,會不會同你?”

聞墨弦眼神暗了暗,神色有些迷惘:“她若想知曉,我瞞不了多久的。只希望她若不想知曉,我能瞞她一輩子。我不怕她會動搖,按她那死心眼的性子,我很篤定,我和那人,她連選擇都不會做,可是,我怕她傷了自己。”

蘇若君嘆了口氣:“所謂情深不壽,有時我到希望你二人都能自私些。”

正說話間,廖月快步走了進來:“公子,青州城到處都是三大門派的弟子,找了這麼久,他們已經往城外來了,我們怕是要趕緊離開,不然雖能應付,但會暴露的。”

聞墨弦眉頭一皺,隨後開口道:“城內探子可還各司其職?”

“是,我特意吩咐過,此中正是混亂時,想必能查到許多隱匿的事情。”

“不錯,我們先撤,該留下的人仍舊不動。他們要是追過來,也不能讓他們空手而歸,記得備份大禮。既然這青州的水已經渾了,那便再攪一攪。一但惜兒標註的幾處有動靜,立刻將事情弄大。”聞墨弦嘴角微挑,笑意依舊柔和,卻不及眼底。

“屬下遵命,主子,不知您準備去哪?蘇州還是?”

聞墨弦頓了頓:“十年了,該回家了。”輕聲低喃的一句,帶着數不盡的情緒,聽得廖月和蘇若君都有些傷感,可也有些激動,既然決定回到那裡,想必,很快就可以結束這煎熬十年的仇恨了。

吩咐墨影幾人收拾好東西,聞墨弦去同那些人說明了情況:“青州城追兵快到了,難爲各位先忍耐一下,帶傷趕路。這邊出事,想必名劍山莊也會很快得到消息,到時需要防範的也就更多了,爲了安全起見,我們會分開走,我派人護送各位去一個地方。如今大家處境危險,希望你們能相信在下,安心跟隨,待各位家中事情解決,便可以安然歸家。”

衆人俱都抱拳行禮:“蘇公子高義,我等必然信服。”

很快各人都備好了衣服馬匹,六七人一組,喬裝成農夫商戶,俱都整裝待發。

顧流惜藥性未退,聞墨弦讓紫曦備了馬車,替她換好衣服,抱着人出了院子。

等着辭行的衆人見聞墨弦抱着個姑娘出來,又不見顧流惜,心裡頓時笑嘆一聲:那少年原來是個姑娘,難怪兩人如此親暱。

文浩欽見顧流惜昏睡着,忙緊張低問:“怎得這般嚴重?”

“她手上傷口比較嚴重,方纔處理傷口時給她服了麻沸散,藥性未除,您別太擔心。”

文浩欽聽了才安心點了點頭reads;。

將顧流惜抱上馬車,聞墨弦對外面衆人抱拳道:“各位英豪一路保重,我們豫州再會。”

衆人齊聲道:“蘇公子一路珍重!”

蘇若君自然是跟着聞墨弦,坐在後面的那車上照顧肖蘊。想到肖夢錦,又不由擔憂,青州出了事,肖蘊被救走,落霞樓一定會懷疑她,可是聞墨弦說,她會趕上來。若再耽擱,怕再次讓肖蘊出事,因此她只能先離開,可是一顆心怎麼都靜不下來。

走了數里路,影子和跟着聞墨弦等人的三位中毒的漢子立刻戒備起來,馬車也緩了下來,聞墨弦撩開車簾,淡笑道:“不必緊張,是朋友。”

話音剛落,一道纖細的身影掠了過來,神色有些焦急,聞墨弦看了看後面的馬車,微笑道:“莫急,你想見的人,都在那上了。”

肖夢錦額頭帶着層薄汗,深深行了一禮:“謝謝!”隨後急匆匆上了後面那一輛那車。

很快幾聲悶響傳來,還夾着悶哼,聞墨弦看着晃了晃的車簾,搖頭笑了起來:“趕路吧。”

這邊蘇若君捂着鼻子,眼淚都流出來了,而她心心念唸的人就壓在她身上,手足無措地給她擦眼淚。

蘇若君哭笑不得,她原本是聽到肖夢錦說話的聲音,出來察看,卻被心急的肖夢錦直接撞倒,馬車空間小,肖夢錦去拉她反被帶了下來,直接壓在她身上,牙撞上了她的脣,又磕到了鼻樑,痛的她淚水都出來了,怎叫一個混亂了得。

眼看把蘇若君撞哭了,肖夢錦也呆了,都顧不得看她孃親,趕緊把人扶起來,想給她揉鼻子,蘇若君卻悶不吭聲的捂着,讓她更是慌了:“對不起,我撞疼你了,你讓我看看。”

發現她沒有受傷,蘇若君鬆了口氣,搖了搖頭,悶聲道:“沒事,只是有些酸。”被她撞哭了,實在太丟臉,堅決不能承認。

見肖夢錦仍是擔憂地看着她,她只好鬆了手,鼻子紅紅的,嘴脣上都有些血漬,還有道牙印,看的肖夢錦又是心疼又是窘迫。

蘇若君舔了舔嘴脣,低聲笑道:“夢錦太熱情了。”

肖夢錦臉色一僵,目光再不敢看她,耳朵紅的通透。看到肖夢錦身後安睡的婦人時,才褪去,目光一瞬不瞬。

蘇若君趕緊讓開,握着她發抖的手,溫聲道:“你看,你孃親就好好在這呢。她被關了太久,之前舊疾未根除,因此有些虛弱,我已經給她服過藥了,以後我慢慢給她調養,定然讓她好好的。從此以後,你可以陪着她,孝順她,再也不必被人挾制了。”

肖夢錦使勁點頭,眸子憋的通紅,就是不肯哭,蘇若君看得心疼,輕輕颳了下她的鼻子:“在我面前,你不用逞強,想哭便哭。”看着一貫清冷的人眸子紅通通地盯着她,蘇若君將她抱進懷裡,故作促狹道:“哭不出來麼?那我給你扎一針?”

肖夢錦卻出乎意料地沒炸毛,埋在蘇若君帶着草藥清香的懷裡,無聲落淚,最後低低說了句:“謝謝你,若君。”

蘇若君環着她腰的手一緊,半晌後柔聲道:“這是你第一次不連名帶姓的叫我。”

肖夢錦臉色微紅,微不可聞地說了句:“纔不是。”當初蒼山歸來時,她偷偷親她那一次,也是這般叫她的。

青州事了,肖夢錦孃親被救出來,聞墨弦一行人輕鬆不少,絲毫沒有被追殺的緊迫感。蘇若君和肖夢錦更是難得可以在一處,以至於兩人都沒發覺,伸手安睡的婦人,手指微微顫了顫,最終卻沉寂下去。

此時此刻,只盼歲月靜好,前路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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