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進了兗州,蘇若君陪着肖夢錦將肖蘊送入房間後,便去找小二準備給帶傷的幾人熬藥。除了要給顧流惜和肖蘊熬藥,那三人身上的毒更是不能掉以輕心,雖然給他們用了藥,想要徹底根除,卻仍需要費心思。

肖蘊已然睡了四個時辰了,雖然蘇若君說她脈象穩定,並無大礙,可肖夢錦仍舊有些心焦。

小心給肖蘊掖好被子,肖夢錦便安靜地看着她,直到現在她都覺得有些恍惚,她曾經以爲再也不可能見的孃親,如今就在她身邊,她不需要絕望,也不再拼死拼活完成任務,只爲換的去見她一面。也不用擔憂,她會被林鼎天欺侮。

看着牀上安靜躺着地人,由於久病加上長久不見日光,肌膚透着一股病態的蒼白,梳理的整齊的髮絲中,隱約透着花白,才三十多歲的人,頭髮卻白了,肖夢錦鼻子隱隱發酸,低低喚了聲:“孃親。”

牀上那人睫毛微微顫了顫,似乎嘆了口氣,隨後伸手摸了摸坐在牀邊,低垂着腦袋的肖夢錦,柔聲道:“小錦兒。”

肖夢錦一愣,淡漠的臉上有些驚喜,眼裡泛着紅,急急道:“孃親,你……你醒了!”

肖蘊勉強坐起身,肖夢錦連忙扶着她。肖蘊未說話,只是慈愛地看着她,上下打量了幾遍,隨後才溫和道:“總算沒傷着,只是又瘦了些。”

肖夢錦聽得想哭,從小到大,她能去看她的日子並不多。每次去,肖蘊都顧不得同她多說話,只是小心察看她的身子,傷了便默默垂淚,若沒有新傷,再怎麼虛弱,都會開心許久,絮絮叨叨詢問她過得如何。

“孃親,我哪有瘦,倒是你瘦了好多。”肖夢錦有些心疼,這十幾年,孃親從來未得過自由,一直被那人囚禁,還要爲自己擔心受怕,可謂沒過過一天好日子。低頭壓抑着情緒,肖夢錦擡頭認真道:“孃親,以後我們不用再被他挾制了,我們好好生活,好不好?”

肖蘊喉頭有些哽,她被林鼎天生生禁錮了十多年,心裡所有的情緒都幾乎被磨滅了。只有什麼都不在意,什麼都不想,她才能熬下去。原本便是一個淡漠的人,如今更是顯得淡然,可是唯獨對這個女兒,她在怎麼也沒辦法不在意,這是她活着的唯一寄託,只有看着她,她才覺得自己還活着。

伸手摸了摸她的發頂,肖蘊聲音微顫:“好,小錦兒日後也不用再過着打打殺殺的日子,孃親陪着你,等着你找到一個疼你愛你的人reads;。”

肖夢錦聽着肖蘊的話,微微頓了頓,想起蘇若君,眼裡有些猶疑,片刻後卻是認真點了點頭。有些事現在不適合同孃親說,先忍着,日後好生同孃親講。

自己生的孩子,雖然這些年聚少離多,可也是很瞭解的,肖蘊眸子裡閃過一絲無奈,卻未說什麼。

而恰在此時,一陣敲門聲響起,肖夢錦一愣,然後起身開了門。

蘇若君端着一個托盤,對她笑了笑,肖夢錦嘴角微不可察地挑了挑,側身讓她進去。

看到靠坐在牀上的肖蘊,蘇若君神色溫和有禮:“伯母您醒了。”

自打蘇若君進來肖蘊便在打量她,看模樣比自家女兒大不了多少,生得溫婉秀雅,身上衣飾雖簡單,氣質卻很好,看上去像個大家閨秀。肖蘊看着她手裡端的吃食和藥,也是笑了笑:“勞煩了,不知姑娘?”

蘇若君但是落落大方,看了眼肖夢錦:“伯母客氣了,我是夢錦的朋友,姓蘇,伯母叫我若君便可以了。”

“若君?是個好名字。這次我們母女能團聚,真是多虧了你們了。”

蘇若君搖了搖頭,笑地有些俏皮:“出力的都是她們和夢錦,我只是個大夫,可沒幫上什麼忙。伯母,我先給您把把脈。”

肖蘊有些驚訝,伸手任她把脈,卻開口詢問道:“不知道若君和錦兒如何成了朋友?這些年因着我,她一直被縛在落霞樓,過得很苦,我一直怕她孤苦伶仃,沒有深交好友。沒想到她竟有你們三位這般好的友人。”

蘇若君眸光微晃,忍着沒去看肖夢錦,柔聲道:“伯母,是因着她很好,我們才能成爲朋友。當初認識她也是緣分,彼時我去大理尋藥,夜裡……”

說起當初兩人的相遇,蘇若君臉上帶着一股柔和的光彩,雖然她刻意淡化,可那眼神中的溫柔,語氣中忍不住的愉悅以及疼惜,肖蘊看的一清二楚。悄悄瞥了眼自家女兒,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年輕的大夫,心裡忍不住嘆了又嘆。但是不得不說,她很感激蘇若君,若沒有她,自己同女兒當真是天人相隔。

似乎察覺到自己有些忍不住了,蘇若君說完便轉移了話題:“伯母主要是舊疾未愈,我開了方子,好生調養便好。藥我熬好了,因着有些傷胃,您先喝完粥,再用藥。”

肖蘊道過謝,接過蘇若君端過來的皺,卻見蘇若君回身將另一碗遞給了肖夢錦:“你這一日估計也沒時間吃飯,先吃一些。”

此時已是晚膳時間,這裡是客棧,可這粥清香中帶着股淡淡的藥味,明顯不是客棧備地,蘇若君身上也帶着股藥味,這一行人中,傷病者不少,怕都是蘇若君在忙,肖夢錦微微皺了眉:“不早了,你用過沒?”

蘇若君隨意道:“我不餓,再說客棧方便的很,一會兒會有人送飯。明日我們估計還要趕路,你陪伯母敘敘,早些休息,我還要去看看流惜。”

對着臉色有些沉的肖夢錦笑了笑,打過招呼,蘇若君便收拾着離開了。

肖夢錦端着粥,看着她離開,身後卻傳來肖蘊的聲音:“到是個體貼的孩子。”

肖夢錦愣了愣,隨後低聲道:“嗯,她很好。”

肖蘊看着自己的女兒,笑了起來:“小錦兒很喜歡她?”

肖夢錦一呆,微顯冷凝的臉染了紅暈,看着凝視自己的孃親,她似乎明白了什麼,緩緩吐了口氣,定聲道:“嗯,很喜歡reads;。”聲音不高,可任誰也曉得其中的認真。

肖蘊收了笑,看了肖夢錦許久,在肖夢錦越來越緊張時,低聲道:“同娘說說她吧。”

翌日一大早幾人換了馬重新上路,蘇若君察覺到肖蘊對她同肖夢錦關係有些懷疑,她雖然不在意,可肖蘊身體不好,她也要顧及肖夢錦的感受,便未再同她二人乘馬車,當然她更不願這個時候去跟那兩個膩歪的人同乘,因此跟墨影等人一般騎馬。

肖夢錦坐在馬車裡半天不見蘇若君,一直有意無意透過窗戶看外面,看着同墨影並騎的蘇若君,眼神暗了暗,這傻子,又不會功夫,去騎馬,一天下來定然渾身疼。

眼看肖夢錦抿着嘴,眼裡具是擔心,肖蘊開口道:“傻孩子,既是擔心,就讓人家上來。感情上,這般悶,當心人家胡思亂想。”

另一邊顧流惜和聞墨弦也看到走在前面的蘇若君,仔細一想朝明白爲何如此,原本想開口讓蘇若君上來,聞墨弦卻低笑道:“她如今受挫,寧願顛簸着,也不願陪着我二人坐馬車。”

正當她們看着,突然一道青色人影掠了出去,隨後輕飄飄落在了蘇若君身後,馬兒一時間不適應兩個人的重量,不滿的打着響鼻。身後的人也不顧周圍略顯錯愕的眼神,扯着繮繩,夾了下馬腹,率先離開。

墨影愣了愣,隨後笑着搖了搖頭。

聞墨弦嘴角輕挑:“看來若君好事將近了。”

緊趕慢趕五日,所幸天公作美,一路上也避過名劍上莊等幾波人的查探,沒有多少波折的幾人在第五日傍晚到了豫州。

豫州是名劍山莊的主要勢力範圍,到了這更得需要小心,因此在城外幾人又分成兩批,悠悠進了豫州城。

當馬車行到豫州城門口時,車內一聲略顯低沉的嗓音緩緩吐出:“紫曦,停下。”紫曦依言停下馬車。

一身墨色長袍的聞墨弦緩緩下了馬車,顧流惜也跟着走了下來,兩人擡頭看着那高大的城牆,因着屹立了數百年,古樸暗沉的城牆透着一股滄桑,牌匾上蒼勁的豫州兩字,閃着古銅的光澤。

顧流惜神色有些恍惚,再回此地,她憶起的不是上一世來豫州的情形,而是那沉悶絕望的暴雨之夜。身邊這人一身狼狽,在逃出豫州城時,抖着小小的身子,蒼白的臉上透着痛苦悲愴,死死看着這座城牆。那在面臨瘋狂殘忍的屠戮時,都未出一聲的人,對着那冰冷的城牆嘶聲喊了出來,那錐心泣血的嘶喊,成了顧流惜揮之不去的記憶。

或者說每次來豫州,她便會痛一次。那個夜晚對於二人來說,太過慘烈。前世面對冉清影的無數次掙扎,在憶起那一晚,蘇流觴從骨子裡喊出來的一聲悲嚎時,都會被磨滅。

眸子痠痛的緊,顧流惜收了思緒趕緊看身旁的人。

她看起來不悲不喜,只是靜靜地看着城牆,墨色的眸子裡卻透着難以言喻的哀傷,天邊的殘陽如血,將她單薄的身影拉的很長,即使站在她身邊,卻依舊覺得她如孤寂。

從第一次相遇時,顧流惜就覺得聞墨弦是個很溫柔的人,不用開口,靜靜坐在那,渾身都透着溫潤雅緻之感。即使當初兩人並不熟,她自己身子也糟糕的一塌糊塗,可依舊會替她考慮,在她難受時,溫聲開導她,猶如一汪泉水,柔和無害,不見絲毫銳利鋒芒。

縱使偶爾有些身爲閣主的威嚴,那種上位者的氣息也依舊不像冉清影等人那般壓迫,而是像平靜的湖水下涌動的暗流,讓你深深跌入,卻不會讓你溺斃。而對着她身邊的人,都有着讓人折服的體貼和寬容,所以心昔閣的那些人,都打心眼裡敬她。

可此刻的她身上壓抑着的沉重,以及眼裡涌動的情緒,都掩蓋了她身上讓人舒適的溫潤,取而代之的,是讓顧流惜心疼的隱忍苦楚,甚至帶着一股若有若無的煞氣reads;。

指節分明的手隱忍地蜷在廣袖中,那一直揮之不去的痛苦記憶,再次在腦中洶涌,爹拼着重傷將她兩人送出去,最後渾身浴血攔着那些人,直到死都沒讓一步的畫面。

記憶中溫柔美極了的孃親,橫劍自刎時的回頭的那一眼,裡面的痛苦不捨,如今憶起來都是插在她心口的一把刀。聞墨弦瞳孔越來越暗沉,嘴脣也沒了血色。

顧流惜伸手緊緊握着她冰冷的手,身子也靠了過去。下一瞬間,手裡回握的力道,有些不可控制,就彷彿是捏住了她的心臟,痛得她心頭髮顫。她低聲顫道:“我們回來了,我陪你回來,陪你拿回他們欠下的。”

手裡溫熱的柔夷,身邊依着的熟悉溫度,讓聞墨弦回過神。她側頭,看着眸子微紅,疼惜之態遮掩不住的顧流惜,忙鬆了手,隨後將顧流惜的左手攏在袖中輕柔。片刻後她臉上帶了絲笑意,認真而慶幸,點了點頭,緩步步入豫州城:“嗯,我們回家了。”

六歲時她在豫州遇到了她,八歲時,她亦在豫州丟了她,輾轉十年,她終究回到了她身邊,一切還不至於絕望。

紫曦等人安靜地跟着兩人,因着明白聞墨弦的心情,也不曾催着兩人回豫州落腳點。

十年時間,豫州城已然大變模樣,雖然街道佈置仍舊,可許多熟悉的酒樓建築,卻依然被時間湮沒在過往之中,生活了八年,卻終究擋不過空白的十年。

此刻日薄西山,豫州長街上人聲漸低,只偶爾聽到商販收攤相互打招呼的聲音,顧流惜沒說話,只是握着聞墨弦的手,兩人並肩走在長街上,夕陽下兩人的影子長長拖在後面,偶爾交疊,不分彼此。

紫曦和墨影則不遠不近地綴在後面,安靜無言。

悠悠走在街頭,聞墨弦那跌宕的情緒早被身邊的人平復,微微偏頭與一雙純澈的眸子不期而遇,金色的餘暉給她漂亮的臉上渡了層光暈,細小的絨毛清晰可見。

看着她眸子裡的關切,聞墨弦歪了歪頭,笑得無比溫柔,看着顧流惜,突然開口道:“想不想吃小籠包?剛出爐的,熱氣騰騰香得緊,皮薄餡多,裹着湯汁,咬一口好吃極了。”

“這大冬天冷得緊,吃一口熱乎乎的,味道好,身子也暖烘烘的。”

顧流惜怔怔看着眼前逆光站着的人,耳邊迴盪的清雅嗓音同記憶中那稚嫩童音交織纏繞,恍惚間她像是回到了那個寒冷的冬日。眼前的這個人就是這樣走入她的生命中,破開她世界中濃濃的陰雲,一瞬間,她的人生陡然亮了起來……

街上忙着歸家的行人,或緊或慢地從兩人身邊路過,周圍的一切逐漸安靜,而這一切在兩人眼裡此刻都似乎定格成了背景,只餘兩人對視間,越過過往與現實,徘徊其中。

半晌後,顧流惜壓下心頭所有的情緒,揚起一個笑,緩聲道:“很想,可我卻沒有銀兩。”

聞墨弦眨了眨眼,低頭輕笑:“不要銀兩,我並不缺。”

顧流惜擡頭看着她,脣邊依舊帶着笑:“那你缺什麼?”

聞墨弦眸光繾綣,輕輕擡起右手,手心朝上,低聲道:“缺一個媳婦。”

顧流惜眉眼彎彎,笑得很是開心,引得路人忍不住看着二人。她卻不在意,將手放入她微涼的掌心中。

一行人逐漸遠去,還能聽到透着笑意的清亮嗓音,斷斷續續傳來,“我竟然只值一個小籠包。”,“從小便是奸商”

依稀有人溫柔回到,“是十二個”,“值一個你也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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