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寧若蘭落淚,景驚蟄感覺心口就像被紮了一針,細細綿綿的痛一下子蔓延。眸子冷冰冰的依次掃向胖和尚、張氏、一身黏糊糊狗血的寧大莊,還有楊樹村的里正。
一字一句、目光陰沉,語氣異常冰冷的說:“若蘭既已爲我景家人,就不再是你們寧家的。今日你們擅自對我景家人動手,這筆賬,沒完!”
那胖和尚眼見景驚蟄人高馬大的出現,腿就有些發軟。偷眼看張氏並沒有注意他,就一點一點不引人注意的朝門外蹭。
而李乘風自打景驚蟄出現,就立刻不引人注意的往外躲。景驚蟄銳利的目光掃過他狼狽的身影,眯起眼,暗道:不急,帳,慢慢算!一個都別想躲得掉!
楊樹村瘦瘦的里正早就有些後悔,景驚蟄暫時雖還沒有大富大貴,可這一開年,就成了縣上有名的人物,很多人都津津樂道他鋪子裡的鹹菜啊滷串啥的,據說和縣上酒樓茶樓的關係也非同一般。他的鋪子收野菜,賣鹹菜,瘦瘦的里正還打算去和他商討商討,看看能不能擱楊樹村設個收菜點,也好帶動一下楊樹村衆人的收入。
此時聽了景驚蟄的話,里正在心裡頭暗道:壞菜了。
此時別說他之前的小算盤,就怕因此引起兩個村子的混戰。
“驚蟄啊,有話好好說。大家這不是心裡害怕,所以才犯了糊塗嘛。”
都這個時候了還打官腔!
景驚蟄嗤之以鼻,一副不想再談的模樣,作勢要護着寧若蘭離開。
楊樹村裡正急了,趕緊上前一步想在好好說說。誰知道張氏一下子跳出來,毫不客氣的指着景驚蟄說:“咋說你都是寧家女婿,咋的上了門連人都不叫的?再說,我們要是沒有證據,也不可能請了大師來捉妖!你自個就沒覺得你媳婦有啥問題?”
那頭正拿着破布擦狗血的寧大莊也聽到張氏的話,接着說:“驚蟄啊,你娘說得對,若蘭原先還真不是這樣的性子。”
“證據?就是這個假和尚?”
景驚蟄一指蹭到門口胖和尚,張口一連串問出來:“敢問這位大師你何時何地出家?寶剎何在?寺內僧人幾何?法號是什麼?”
胖和尚冒了一臉汗,支支吾吾說不清楚。
景驚蟄冷哼一聲,不再搭理這個騙子。低頭看看寧若蘭,只見她一臉沉靜,微垂的睫毛在眼底打下一片陰影,臉色蒼白,似乎很難過。
寧若蘭確實難過,她之前神經緊繃還沒感覺,等景驚蟄來了,她一放鬆了精神,就覺得小腹那墜墜的痛,像是例假要來的感覺。
想到例假,寧若蘭突然怔住。她上次例假是什麼時候來的來着?一個月前?不對,兩個月前?好像也不是。
寧若蘭有些心慌。
身旁的男人還在盡力護着她。
“不管那個大師是真是假,照岳父岳母的意思,不打算再認若蘭了是吧?”
景驚蟄的語調很輕,寧大莊剛想開口反駁,可景驚蟄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接着又道:“既然如此,若蘭也無需在和寧家有瓜葛,且她已經是我景驚蟄的人,從此後,和寧家再無關係!”
寧若蘭聽了,微微吃驚的擡起頭看着景驚蟄。蒼白的臉色,配着因爲腹痛而顯得溼潤可憐的眸子,景驚蟄一瞬間心軟成泥。
“你別擔心,即便沒了孃家,我也一定會對你好,如若不然,天誅地滅!”
眼眶發熱,爲了不丟臉的再次哭出來,寧若蘭轉了話題。
“驚蟄,我肚子痛。”
“肚子痛?媳婦,你等着,我一會就帶你去找大夫!”景驚蟄聽她叫痛,差點方寸大亂,以爲張氏對媳婦做了什麼。幸虧還記得他叫楊二嫂子叫了柳樹村的里正過來。
“里正,里正,請你和楊樹村的里正做個見證。我媳婦和寧家徹底斷了這沒用的關係!”
“驚蟄啊,若蘭咋說也是大莊的姑娘,你咋能說斷就斷呢?”
楊樹村的里正不贊同,如果真要這樣,那就等於和景家撕破了臉,若蘭和寧家斷了關係,以後他們想跟着沾點便宜都不能。他可是偷偷打聽過,景驚蟄兩口子打算擱村裡辦作坊呢!
“不斷?難道還等着被燒嗎?”
景驚蟄心疼寧若蘭肚子痛,此時事情沒完又走不了,語氣更加不好。
柳樹村裡正邁着八字步上前,拍拍楊樹村裡正的肩膀,嘆口說:“你也別勸了,今個這事鬧的。人家驚蟄兩口子沒拼命就不錯了!斷就斷吧,這樣的孃家不要也罷。”
寧若梅瞅瞅張氏,見她一臉陰沉,卻沒開口反對,於是也閉了嘴。
其實她心底倒是不信寧若蘭被附了身的,若是真被附了身,就憑之前她那麼欺負那個受氣包,寧若蘭能不還回來?可是到現在都沒見她有啥動靜,嗤,鬼的被附體。
不過在她看來,斷了也好,省的她每次見了寧若蘭即便不樂意還得叫大姐,斷了好!
“爹,娘,你們說句話啊!”
寧鬆着急的看看寧大莊,又看看張氏,姐都要和家裡斷了關係,怎麼還一句話都不說呢?
楊樹村裡正嘆口氣,看寧家兩口子的意思,也是同意的。唉,作孽!好好的姑娘非不要,沒了親孃疼的姑娘,真是成了草兒。
景驚蟄帶着寧若蘭走了。
胖和尚早前見勢不妙就已經偷偷溜走,等張氏回過神來想要回銀子,突然發現人不見了,頓時哭天搶地。
二兩銀子啊,那可是她全部的家當!
寧鬆愣愣的站在空蕩蕩的院子裡,看熱鬧的衆人早在姐和姐夫離開時就散去了,反正大家只管看熱鬧,又有誰是真正關心的呢?
耳邊是自個娘高一聲低一聲的哭嚎,直罵胖和尚是騙子,都沒幫她辦事就拿銀子跑路,又罵寧若蘭肯定被附了體,不然咋就那麼會掙錢了,還有寧若梅在一旁的附和聲。
寧鬆聽得心裡煩躁,一甩手進了屋,把門關的哐當響。
寧大莊頂着滿身滿頭的狗血,看着寧若蘭離開的方向,心裡突然覺得空落落的。
寧若蘭走到一半,小腹就痛得不得了。慌得景驚蟄臉色也跟着煞白,手都是抖的。
“你,你別急,我可能是動了胎氣。”
“胎、胎、胎、胎氣?”
“呵,呵呵呵。”
見景驚蟄呆成這樣,寧若蘭即使疼得直冒冷汗,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媳婦,媳婦,你,你別走了,來,我揹你。算了,揹你壓肚子,我還抱着你吧。”
景驚蟄手足無措,直覺媳婦現在就跟珍稀動物似的,叫他有些無從下手。
“好,我痛的厲害,要趕緊去看大夫。”
寧若蘭也不矯情,肚子裡有個小生命,她也不敢馬虎,特別是現在疼得厲害,她心底其實是害怕的。
景驚蟄一路抱着寧若蘭到了縣上的醫館,着急忙慌、臉色煞白的樣兒把正看診的老大夫嚇了一大跳,還以爲死人了呢。
醫館裡靜悄悄的,寧若蘭睡得很安穩。景驚蟄坐在旁邊,一手握着她,一手虛虛的蓋在她的肚腹處。
真神奇,裡面居然有了他的孩子。
只要一想到在不久的未來將要出生的小小孩童,他就心軟的不可思議。媳婦和他的孩子,會像誰呢?
嗯,如果是女娃,最好像媳婦一樣好看;如果是男娃,那就像他一樣高大吧。
大夫說媳婦動了胎氣,再晚點恐怕孩子很難保住。幸好在醫館裡有現成的煎藥爐子,這會兒媳婦吃了藥正沉沉的睡着。景驚蟄一面覺得心裡安寧,一面卻忍不住後怕。
若是媳婦真有什麼事,他絕對饒不了寧家!
景驚蟄目光陰森,臉色狠戾。暗暗籌劃着怎麼把媳婦和寧家的關係斷得更徹底一點。剛纔迫於形勢,他只不過讓兩村的里正做了鑑證,可以張氏的厚臉皮難保日後不反悔,還是得有個書面的東西更加有保證一些。
寧記鋪子這邊,楊二嫂子把景驚蟄拜託的事做完就趕了回來。鋪子裡只有新來的小夥計,一應事務還不熟練,她放心不下,所以連趕去楊樹村瞧瞧若蘭都不能。
楊二嫂子別看平時大大咧咧,可幹了這麼久的夥計,心思早就練得細膩。她回鋪子也沒張揚,有心想看看他們都不在新來的小夥計是咋幹活的。結果放輕腳步進去,掃了一圈都沒見着人,楊二嫂子納悶,這人跑哪去了?
正想着,就聽到後面傳來輕微的響動,還有一人低低的咒罵聲。
順手抄起一根木棍子,楊二嫂子輕手輕腳的摸進後院,瞧見有人背對着她正翻東找西,楊二嫂子再不遲疑,一棍子打下去。
咕咚,那人伸手想摸頭,結果手才伸到一般就無力的垂下,人也一下子倒在地上。
楊二嫂子手心裡都是汗,等了半天見人沒動靜,這才大着膽子走上前,低頭仔細打量。
這不是鋪子裡新招的小夥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