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電話的是白智英,關心了一下安宇昔的事情,同時也說了一些自己對歌曲的看法。
“我給你彈首曲子吧!”掛掉電話,看着眼前剛人來瘋熱得小臉通紅,現在又重新歸於文靜,乖乖坐在沙發上低頭絞着手指的泰妍,安宇昔沉默片刻,方纔緩聲說道。
“恩!”看到安宇昔已經結束通話,泰妍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爲之前的抽風,聽到他這麼說,高興地點了點頭。
安宇昔上樓抱着吉他拿着揹包過來了,從裡面翻出一本筆記本,翻開扉頁,本子上面畫滿了手書的簡譜,筆跡工整,可見筆記本的主人對它的愛護。安宇昔翻了幾頁,找到一段曲譜,不知那筆記本有着怎樣的意義,使他看到的剎那,嘴角就勾起溫暖的笑容。
“是一首新歌啊!”接過安宇昔遞過來的的曲譜,只粗略看了一遍,第一行用中文寫着四個字——不再愛了,金泰妍心想道,而調好樂器的安宇昔也終於開始彈奏了。
安寧而悽美的旋律,像是一隻無形巨手,緊緊揪住了她的心臟,讓它的跳動都彷彿停滯了,之前醞釀的情緒,也於那一刻陡然爆發開,化作感動與多愁的淚。
她還記得,初來公司的那天,對於身處重圍,彷徨、無助她來說,他的出現,就像一抹金色的陽光,驅散了心中的黑暗。
在那個小小的練歌室裡,面前名叫安宇昔的男生,用他溫和的聲音,一直試圖緩解她的緊張和拘謹,她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了,不再是隻把男生視作玩伴的孩子了,那每一句話裡滿滿的用心,每一個笑容給她緊繃的神經帶去的小小溫暖,都悄悄駐進心底,醞釀着。
如果說,最初的靠近只是源於一絲感動和崇拜,那麼這樣長時間的接觸,已經足夠她整個身心都融化在他無時無刻的溫暖裡。很多事情,一旦習慣就再也放不開。
花季的少女,誰沒有過唯美浪漫的夢呢?一個男生,會顧及你的情緒,會抱着吉他給你唱歌,即便那曲子太悲傷了,但那驀然烙下的感動,也會留下深深的印記,揮抹不去,那一刻,她突然想跟在他後面,近距離地看着他,即便只默默陪伴,這無關什麼感情,單純的就像每一個粉絲,都渴望着自己能夠在崇拜的人身邊,陪他度過一段段平凡的日子。
看着認真彈奏着樂曲的安宇昔,這一刻,一直悄悄注意着他的金泰妍,心跳忽地砰然。
17歲的她,不知是身體突然的成熟,還是前16年一天天的積累,令她在這個年齡,像是猛地長大了一樣,對世界突然多了許多不同的看法,對男女的區分漸漸也由懵懂轉向清晰,不再如小時那般,可以和男孩子們瘋了一樣的玩耍,可以發脾氣和男孩子們打得鼻青臉腫,頭破血流。開始慢慢明白另一個性別對自己的意義,開始學會收斂性格,也開始憧憬着,某種對她而言似乎很遙遠,又似乎近在咫尺的感情。
但那也只是憧憬而已,就像這個年齡的其它女孩一樣,心緒裡那些浪漫的臆想如此完美,又如此陌生,少女們注視着它在心間紮根、萌芽,越來越深的進駐,渴望去靠近去了解,卻又有着莫名的害怕,於是只能悄悄徘徊着,爲進退而爲難——便如初出巢穴的小兔,好奇、懵懂,也膽怯,一點點風吹草動就會躲起來。
她也是那樣,面前抱着吉他的男生,英俊臉龐上溫柔的笑意,似乎蘊藏着許多故事,吸引着她的好奇心,想要去探索那份未知,卻又感覺危險彷彿隨時徘徊身側,似乎下一刻就會身陷囹圄。如此陌生而激烈的情感,令她的心跳就像擂鼓一樣在胸膛裡撞擊,那樣莽撞,讓還脆弱的她驚慌失措,用力攥緊玻璃杯的手一歪,冰涼的果汁就潑在了沙發上,深色的沙發上頓時暈出一大片難堪的溼痕。
那一剎那,女孩窘迫的感覺呼吸都要停滯了。
“沒事吧?”溫和的嗓音,與遞到面前的紙巾,讓泰妍擡起頭,圓圓的臉蛋上佈滿紅暈,晶亮的眼睛上方,稀疏的眉毛因爲心底的窘迫而耷拉成了八字,那副可愛的樣子,讓安宇昔忍不住就笑了出來。
笑聲令女孩更加沮喪,腮幫子微微鼓起,默默接過紙巾,只埋頭使勁兒擦着沙發,像是在發泄心頭的悶氣。
孰不知,她這小學生鬥氣般的反應,更令安宇昔忍不住笑意。
“Oppa,這是新寫的歌麼?”金泰妍瞪了安宇昔一眼,還是忍不住地問道。
“恩,這是我寫給智英姐的歌,怎麼樣,你要不要唱唱看。”
“可以麼?”聽到安宇昔的提議,女孩子忘了生氣,兩眼亮晶晶地看着他,這可是一首新歌曲啊!
“當然,我可唱不了啊!”
“哦……”接過曲譜,金泰妍突然沉默了。
不得不說,泰妍在唱歌方面真的很有天賦,記不住公式的腦袋在記憶歌詞的時候倒是很快的,糾正了幾個小失誤之後,金泰妍開始試唱,不同於唱《十分鐘》的活潑、抽風,唱這首抒情歌曲的時候,她很認真,就像要完成一個什麼神聖的使命一般。
或許她的聲線比不上白智英的成熟與深沉,但演唱一首歌,並不是聲線決定一切,那可以用技巧彌補,只有感情無法作僞,一首歌,只有融入了感情,纔有着靈魂,才能帶給人最濃的感動。
她的聲音像是潺潺小溪,細潤無聲地將透徹了心扉的痛,隨歌聲訴說出來,但在這樣溫柔繾綣的同時,又不乏轉角處水流陡然湍急的爆發力。
不知道是旋律的原因,還是歌詞,亦或是其他。
悲傷,像潮水一般涌來,空調的風將她的髮絲凌亂,幾縷調皮的粘在額前,卻遮不住她已經紅了的眼圈。
伴奏戛然而止。
“Oppa……”見安宇昔看着自己,泰妍慌忙掩飾的揉了揉眼睛,低低叫了一聲。
還真是一個多愁善感的小丫頭啊!
安宇昔不是她肚裡的蛔蟲,當然不知道女孩在想些什麼,泰妍對他來說,就像允兒她們一樣,說是朋友,其實在他眼裡都是當作妹妹來看待的,察覺到女孩心情的低落,他便一直回想是什麼導致她這樣,想要開解,卻總摸不到頭緒。
相處不短時間了,女孩有什麼性格他也摸清楚了一些,知道她在他面前表現出這副樣子,就代表她的心事與他有關,稍微考慮了一下,安宇昔覺得還是直接問清楚比較好。
他扶住泰妍的肩膀,微微蹲下身,讓目光能直視到她的眼睛,聲音滿是誠懇與關切:“泰妍,有什麼話,爲什麼不說出來呢?”
就像上次在漢江上遇到她的時候,很多時候她總是這樣,不懂得傾訴,只能自己糾結着,承擔起一切,直到把自己壓垮。
泰妍移開眼睛,躲避了他的直視,彷彿那目光會把她燙傷一樣,聲音輕輕的答道:“沒有,應該是歌太悲傷了,心裡有點不舒服,哥哥不用擔心。”
“……”
固執的女孩。
“泰妍,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嗯?”女孩擡起頭,微微露出些好奇的神色,見他表情認真,她沉默了下,點點頭,“嗯!”
他看着她的眼睛,這次女孩沒有躲避,清澈的眼眸宛若清潭,晶瑩而純淨,“無論怎麼樣,你叫我哥哥,我就是你哥哥,你有什麼想法可以不對我說,但不准你疏遠我,好嗎?”
“……”
泰妍愣愣地望着他,這還是女孩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這樣強勢又有點霸道的話,以前的他總是溫潤如水,彷彿永遠都沒有脾氣的樣子,但不可否認,這份突如其來的霸道卻讓她無法抗拒,女孩絨絨的睫毛顫抖着,突然笑了出來。
“Oppa真是的,幹嘛突然說這麼煽情的話。”女孩羞羞的在他胸膛捶了一拳,片刻後,迎着他詢問的目光,微微點頭。
雖然泰妍答應了,不會疏遠他,但當看到女孩笑的那刻,他就知道,那個倔強而固執,卻又很脆弱的孩子,當她有了迷茫的時候,她不會迎難直上尋找答案,而是會默默躲起來,在安靜中悄悄舔舐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