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韻的死期
樑思明說：“這個事，很麻煩……一時間解釋不清楚。要不你來我辦公室，咱們當面說吧。”
他說得很爲難，吞吞吐吐的。
蘇韻腦子裡電光火石！
上輩子，她臨死前……就是在樑思明的辦公室，被人槍殺了！
而他爲什麼突然在這個時候給她打電話？
惡魔傑克越獄……羅斯德家族又在監視她……這個節骨眼上，很玄妙啊！
樑思明是不經意的，還是另有目的？
她突然有種預感……非常不好的預感！
心臟“撲通撲通”地跳到嗓子眼兒！樑思明找她，也許會揭開一個秘密……
上輩子，她的死因！
而這次，又是這種時候！
難道她的死期……提前了？
蘇韻冒了一腦門子的汗！不行不行！這次說什麼都要加倍小心！絕對不能讓歷史重演！
她想了一下，鄭重地推辭道：“我現在出門很不方便，還有4天就到了預產期，這幾天都要非常注意。”
“啊？這樣嗎？”樑思明急着問：“還有4天就生啦？唉呀……那你好好休息。等過段時間，我再找你說。”
蘇韻掛了電話，心想：“他打電話來到底是爲了啥？”
但是……不管他爲了什麼，她這段時間都必須警醒。
正想着，手機又響了。是鍾老！
今天是怎麼了？老友聚會？
接起電話，就聽鍾老說：“小韻吶，老樑那邊出了點事，他跟你說了嗎？”
蘇韻一窒，“他剛給我打過電話了，但是，他沒說什麼事……怎麼了？”
鍾朝棟說：“老樑呀……遇上點麻煩……很嚴重的一個麻煩……”
“什麼麻煩？這麼嚴重？”
“唉，這個事……在電話裡不好說……你和李硯在忙嗎？”
“沒有，我們不忙。要不你們過來吧，到我家來。到了再慢慢說……”
“嗯，行！那你在家等我們，我們馬上過去。”
不到半個小時，鍾朝棟和樑思明來了。
手裡還拿着個盒子。
蘇韻提防地往外看了一眼，沒見着有什麼異狀，纔給他們開門，請他們進來。
書房裡，樑思明把盒子擺在方桌上，臉色沉鬱地打開，“小韻，你看看這件瓷器怎麼樣？”
蘇韻往裡一看，這是一件清乾隆琺琅彩古月軒錦雞圖雙耳瓶。
撇口，細頸，垂腹，圈足，器高16。5釐米。
如果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這件瓷器的話，那便是“秀麗”。
蘇韻拿起來，仔細地看了一圈，“這是乾隆時期的代表作品，整個畫面佈局勻稱，淡雅細膩，色彩相互層疊，富麗多姿。”
很優雅，很大氣，像真品。但，她沒有立刻下診斷。
聽了她的話，鍾老和錢老臉色變得怪異起來，蘇韻又把注意力放回瓶子上。
這件雙耳瓶，造型小巧秀麗。
頸部，飾以卷草形，雙耳。
瓶身腹部，繪主題圖案“花石錦雞圖”。
垂肩處的如意紋，雅緻婉麗……
這是真品啊！蘇韻心想，很漂亮的雙耳瓶，這瓶子有什麼問題？
她現在再也感覺不到古玩上的古樸氣息，所以只能憑知識來判斷。而她的知識，都是跟樑教授學的，所以……她和樑教授得到的結論，絕對是一樣的！
而這兩人爲什麼一副愁雲慘霧的樣子？
蘇韻又仔細看，這瓶子一定有問題！
難不成是哪位造假大師……造的假？但是，半點破綻都沒有啊！
她仔細地盯着腹部的錦雞圖案。
錦雞又名金雞，是雉類中最爲漂亮的種類之一，也是我國獨有的珍貴品種。
圖案上，錦雞棲立於樹幹之上，側旁以粉紅花卉、玲瓏洞石相襯。
寓意錦上添花。
沒有問題……細條很優美，筆法流暢。
她將瓶子轉了半圈。
另一面空白處墨彩題詩，她輕聲念道：“新枝含淺綠，曉萼散輕紅”，二句題詩與畫面相得益彰。
意境非常好！
引首朱文“佳麗”印，句尾白文“翠輔”印。
她將瓶子半舉起來，看瓶底。
瓶底足內，書雙方欄“乾隆年制”四字藍料彩款識。
欄也對，款也對，字體也對，藍料也對……
這絕對是真品沒錯啊！
她將瓷瓶放下，顯然已經有了答案！鍾朝棟和樑思明一臉嚴肅地盯着她。
蘇韻盯着瓷瓶，篤定地說：“這是……”真品兩個字還沒說出，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以前，爺爺和爸爸教她臨摹畫作的時候，說過一句話，“別人臨摹，講求的是與原作越像越好！而我們蘇家……講求的是臨摹意境。”
“……”蘇韻的眼睛一亮。
意境！她慧黠的眸子再次看向瓷瓶……
又想起爺爺說的話：“爲什麼要臨摹意境呢？因爲，你按照原作臨摹，臨摹出來的必定是死物！死板、教條、不生動！如果你臨摹意境……筆由心生、心生筆意、貴在神韻！”
“筆由心生、貴在神韻！”這是蘇氏祖訓……
她又拿起瓷瓶，鍾朝棟和樑思明對視，兩人都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驚訝！
蘇韻仔細地看，她輕聲感嘆：“意境非常好……妙筆生花，完全可媲美真品……”
“你是說……”樑思明激動地跳了起來，“它是贗品？！”
蘇韻沒答話，直接將瓶子舉到樑思明的眼前，輕輕地轉動瓶子。
“你仔細看……”她的手一邊轉動，一邊說：“你看這些花卉的造型……像不像個蘇字……”
“啊呀！”樑思明捂着胸口，痛苦地跌坐回椅子上！
“你怎麼看出來的？”鍾朝棟不可思議地打量她，像是非要在她臉上看出花來一樣。
蘇韻就把剛纔想的這些都說了。
“意境……”鍾朝棟點頭。
樑思明雙眼失神，“筆由心生、貴在神韻！”
他痛心疾首地問蘇韻，“你的意思是……這是你爺爺——鬼谷手的巔峰之作？！”
蘇韻篤定地點頭，“是的……”
樑思明欲哭無淚，一生的榮耀，竟然敗給了這麼一隻小小的瓷瓶！他頹喪地垂下頭，滿臉地灰敗！
鍾朝棟把瓶子搶過去，仔細地看上面的花卉，果然……像個蘇字，但是……不知道的人，根本就不會往這上面想。
這雙耳瓶，意境太好了，細條很優美，筆法流暢。整個畫面佈局勻稱，淡雅細膩，色彩相互層疊，富麗多姿……
只能說，製作這瓷瓶的人，手藝太高超了！要不是鬼谷手自己故意留下了破綻，任誰也不會想到這瓷瓶是假的！
“這個老蘇！”鍾朝棟不可思議地瞪着眼睛，來來回回地轉着瓷瓶，“鬼谷手，果然……名不虛傳！”
樑思明徹底蔫了。
鍾朝棟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不怪你，我也沒看出這是贗品……只能說，鬼谷手的造假技藝太高超了！”
蘇韻好奇地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唉——”樑思明重重地嘆了口氣，“馬失前蹄啊！馬失前蹄——”
他懊悔地攥着拳頭。
蘇韻更好奇了，連忙給他們斟茶。
樑思明呷了一口茶，明明是好茶，卻覺得嘴裡很苦。
他放下茶杯，說：“幾年前……我幫人掌眼，結果看錯了這樣東西……打眼了！”
他急道：“我以爲是真品！還給出具了鑑定書！後來這東西被拿去拍賣……轉了很多手，成交價節節攀高，一度拍到一億以上！但是……有一天，你爺爺蘇國忠看到新聞之後，突然打電話給拍賣公司說這東西是假的……”
“然後，拍賣公司就拿出了我給出具的鑑定書……”
樑思明懊悔難當！
他拿起茶杯，想壓一壓煩躁，卻怎麼也喝不下去。
好半天，他才繼續說：“買了這個瓷瓶的人姓簡，叫簡易生，他是個無賴。他拿着瓷瓶來找我的時候，他說，他不在乎這東西是真是假，他只在乎我出具的鑑定書是不是真的……因爲，只要我一口咬定這瓷瓶是真的，那他就能把這個瓷瓶拍賣出去。明白嗎？而且……我給看打眼了，我也要承擔責任。他一再威脅我，讓我一口咬定，這瓷瓶是真品！”
“但是……我這個人，喜歡較真。我不能因爲他威脅我，我就給他出假證明！我得知道，老蘇爲什麼說這東西是假的！所以，我就去找你爺爺。”
“你爺爺——蘇國忠這個人！”樑思明一提起這個名字，明顯火氣就“蹭蹭”地往上躥。
“……”蘇韻坐下來靜靜地聽。
鍾朝棟也沒說話。
樑思明顯然在努力平復着情緒。
好半天，才說：“我去找你爺爺，我問他：你爲什麼說這是假的？你說說理由！你爺爺卻撇嘴一笑，給了我三個字：自己看！”
“我當時要氣死了！我要是能看出來，我還能寫上‘真品’兩個字嗎？好幾年了，我一直以爲這是真品！非常非常肯定地以爲是真品！”
“所以，我當時就跟他翻臉了！我砸了他的茶盤，指着他的鼻子大罵：你真是無理取鬧！”
“我當時，非常厭恨你爺爺。因爲，在當時所有人都質疑我的眼力！這些質疑，都是因爲你爺爺！就是他說那東西是假的，他雖然不是專家，但他在圈子裡，非常有名望！他說的話，很多人都會盲目的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