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裡頭安榮抱着康康心裡怨着婆家的那幾只鬼.柔聲安撫了一會兒康康之後忍不住給他蒸了一碗雞蛋羹.
這要是在頭幾年.她肯定得蒸出來一大盆還得放很多油再撒上濃濃的香油.可今天.就衝着她們說康康的話.一個雞蛋皮都不帶讓他們吃的.
婆婆抱着孫子在廚房裡偷偷地蒸着雞蛋羹.樓下小飯館裡張翠蓮一臉黑線的等着這兩口子點菜.
剛纔在家裡頭沒發現.現在張翠蓮纔看出來.這兩口子真的是一對奇葩呀.這是怎麼相愛相殺過了這麼多年的呢.
先說這個二哥.看着挺憨厚的很好說話的.怎麼對媳婦兒態度這麼不好啊.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這是對待仇人吧.
還有二嫂看着老實巴交的.沒想到嘴巴這麼毒啊.原來真正的她這麼強勢啊.專業打擊老公二十年啊.
但凡建軍二哥點的菜.衛紅嫂子總能挑出毛病來.比如涼菜覺得太貴.肉菜又不實惠.辣的老太太不能吃.淡口的又覺得沒有味兒.
時間那真是從指縫裡流淌出去的.張翠蓮只能笑着勸二人道：“我看啊.還是得多點幾個.他們家菜碼不如你們農村的大.咱們家裡人口有多.這四個菜肯定是不夠吃的.誰家來客了不都是十個八個的麼.”
衛紅臉一紅.不好意思的笑道：“你看我們都不會挑.總覺得這才太貴了.你說這土豆絲咋還要三塊錢呢.這三塊錢得買多少盤了.”
張翠蓮笑着說道：“咱們不點土豆絲.點別的.那個我聽出來了.奶奶口重但是不能吃辣的是吧.大爺呢喜歡吃軟和一點的越辣越好.大娘啥都不挑是吧.”
兩口子點了點頭.張翠蓮又問：“那二哥二嫂呢.”二人連忙擺手：“我們兩口子沒說的.隨大流.”
張翠蓮將菜單拿了過來.笑的臉都僵了：“你們啊是我親哥親嫂子.這是不捨得我花錢呢.這樣吧.我來說你們看合不合適.別看價錢.”
兩口子連連點頭.張翠蓮笑道：“老太太喜歡吃味道濃郁一點的.那就來個毛氏紅燒肉.一個糖醋排骨.一個香煎大馬哈魚.再來個小雞燉蘑菇.”
兩口子傻眼了.我的天啊這幾個菜都二十多塊錢呢.太貴了.都沒敢看啊.
“大爺喜歡吃辣的軟和的.那就來個水煮肉片跟一個麻辣豆腐.大娘不挑那就來一個蒜薹炒肉跟一個地三鮮.你們倆能吃甜口得不.”張翠蓮噼裡啪啦的又點了四個.也不等兩口子說行不行.
二人搖頭推笑說怎麼都行.張翠蓮又對着服務員道：“那給二哥來一個酸甜口的鍋包肉.給二嫂來一個溜肥腸吧.”
後又想了想道：“還有桂珍呢.她年紀小應該喜歡吃甜的.那就來一個拔絲地瓜好了.”
末了又道：“忘了我媽了.我媽喜歡吃清淡的.那就來一個五色大拉皮跟一個芹菜拌豆腐乾.”
“別管我們啊.這也太多了.你自己點一個.要不給孩子點一個.”衛紅聽着心裡頭直跳.這不是把菜單上的菜點了一半兒了麼.這是一個席面啊.太貴了吧.
張翠蓮不以爲意道：“哎呀.我鍋裡還燉着牛肉湯呢.正好夠用了.你們多少年才來一回.這有啥的呀.”
顧建軍忍不住直咽口水.好傢伙就是過年也未必能捨得錢整出來這麼多啊.有雞有魚有肉有湯的.也太豐盛了.
衛紅嫂子倒是看出來一點門道.看看人家點的這些菜就有點意思了.
老太太是家裡輩分最大的.張翠蓮給點了四個硬菜.自己的公公婆婆還有四嬸則是每個人兩道菜.輪到她們這同輩的那就是一人一道菜連着張翠蓮鍋裡燉着的牛肉湯.而小孩子康康.則是什麼都沒有.
這個弟妹還真是會做人啊.爲人處世上不比四嬸差.可笑的是自己的公婆啊.總覺得高人一等.人家出身在不好.一對兒女混出了人樣來.你們兩口子倒是厲害了德高望重了.可這一家子過成了什麼樣.切.還在這裝呢.
枯坐了一個小時.張翠蓮從這兩口子嘴裡打聽出來了他們的目的.原來是顧德本的長子見隔壁鄰居賣房子.就慫恿着老兩口搬到市區裡頭來.
所謂市區也不過是城郊而已.那邊的房價便宜得很.但是這裡面就有一些好處了.比如附近有一個食品廠正在招工遠一點的還有一個藥廠也需要工人.顧建軍兩口子只有幾畝地.根本不夠用.
顧德本看了看覺得不錯.就想搬過來.但是手上沒有多少錢.就得跟弟弟伸手借了.這也就是馮老太太親自出馬的原因.借錢求人還趾高氣揚的也真是夠了.
又說了一會兒話.張翠蓮算是聽出了一些門道.顧德本有三個兒子.老大建國算是有本事的在市裡頭有一份工作.是個開大車的司機.正經的公路局下屬的分公司.他老婆在建華廠當工人.孃家人都是廠子裡上班的.在條件上來說.老大家的條件最好.
老三躍進就差一點了.他們兩口子都在殯儀館上班.這是顧德本找了人去的工作.反正這個世界上都會死人別的也不怕.而且還在這裡遇見了自己的老婆.兩口子在縣城裡據說還可以.但是從顧建軍兩口子的口氣裡聽着.好像這兩口子過得也不咋地.滿滿都是對人家職業的瞧不上.覺得晦氣得很.
張翠蓮道是覺得不錯.這個世界上每天都在死人.這個行業可真是個鐵飯碗.而且競爭壓力也不大.
能夠在顧德本身邊的就是這兩口子了.這回老兩口準備搬家一定會帶上他們的.關鍵是這兩口子沒有穩定的工作.老爺子覺得有愧於這對夫妻.
正說着廚房裡的菜做好了.三個人也怕老人家等的時間太久連忙往家趕.進了屋.張翠蓮拎着才進了廚房.將塑料袋裡的菜裝在盤子上.安榮在一旁幫忙.
高麗曼忍不住拿眼睛瞄着自己的兒媳婦：“花多少錢啊.”
衛紅壓低聲音道：“唉呀媽呀.她也太敢花錢了.二百多塊錢啊.”
馮老太太聞言皺眉：“哼.有她哭那天.跟她那個幾把操蛋婆婆一個德行.就知道花錢.妖妖道道的.不是個好嘚瑟.”
高麗曼卻鬆了一口氣.心裡盤算着既然有錢花二百多吃飯.那借個自己家兩萬塊錢.應該沒啥大不了的.
張翠蓮一盤子一盤子往桌子上端.卻發現高桂珍居然一點都不會來事兒.都沒說站起身來幫個忙.就這樣的在農村能找到婆家.這也太懶了吧.
衛紅嫂子倒是來回幾趟端了菜拿了碗筷.不過最終還是沒忍住指着菜笑呵呵的解釋給婆婆聽.“這個紅燒肉.糖醋排骨.大馬哈魚.小雞兒都是給奶點的菜.”
“這個紅彤彤的啥來着.是給我爸點的.還有這個麻辣豆腐.給我媽點的是蒜薹炒肉跟這個過油的土豆茄子炒辣椒.”
衛紅嫂子從來沒有在外頭吃過飯.有些菜也認不準.她只聽說過大戶人家點菜都是一個人一道菜.沒想到今天算是見到市面了.興沖沖地回憶菜名.卻怎麼都想不全.
“你可拉倒吧.還土豆茄子炒辣椒.那叫地三鮮.跟你可真丟人.”顧建軍白了一眼媳婦兒.忍不住開口埋汰她.
衛紅嫂子也不在意.反脣相譏道：“我可不是沒見過世面麼.你多能耐呢成天跟那些狐朋狗友出去喝去.家裡的錢都讓你這麼敗禍了.”
兩口子眼見又要開啓掐.被顧德本重重一聲咳嗦給憋了回去.高麗曼也是一臉的埋怨.小聲斥責道：“行了啊你們倆.也不看看地方上哪都幹仗.”
衛紅嫂子沒了動靜.高桂珍聽得倒是津津有味.渾然不知的問道：“那你們呢.她給點的啥呀.”
衛紅嫂子見其他的人也是豎起耳朵很有興致的樣子.便道：“給我四嬸點了兩個素菜.要給是涼菜一個芹菜.你們這一輩的是一人兩個菜.我們這些人就是一人一道菜.那個他是鍋包肉.我是溜肥腸.給桂珍買的拔絲地瓜.”
高桂珍聽見自己的是拔絲地瓜愣了愣.她倒是吃過拔絲地瓜那是在結婚席上吃的.自己家裡頭一回都沒做.不爲別的太費油了.
也不知道她給自己點了啥：“她自己呢.”
衛紅嫂子一臉得意.看來這個問題也只有自己發現了.笑呵呵的說道：“鍋裡不是燉着牛肉湯麼.她自己就沒點.”
張翠蓮婆媳二人在廚房裡聽得清楚.安榮面上抱怨張翠蓮亂花錢但心裡頭還是挺高興的.這樣不失禮數.也高興有人能看明白.
卻不妨馮老太太挑剔的罵道：“真特麼能敗家.這兩個人用得着這麼花錢.顯你有錢啊.也不知道孝敬孝敬老人.這麼多年我也沒看見過交家裡頭一個大子兒.”
這話別說安榮氣紅了 眼睛.就是張翠蓮聽得心裡都發寒.別的不說.就說她結婚之後.安榮往婆家貼了多少錢.逢年過節郵錢寄東西的.老太太過生日一出手就是一千塊錢.這還少麼.這些親戚哪個沒有得過婆婆的濟.
張翠蓮氣鼓鼓的將廚房裡的垃圾拎出了房間.順着垃圾道丟了出去.忽然想起了什麼.就下了樓.果然看見一樓垃圾道旁邊有一隻髒兮兮的大黑貓.
她清了清嗓子.衝着自家客廳的窗戶罵道：“老黑.你這個死貓是不是慣得你啊.這都不吃啦.你咋那麼狂呢你.一個流浪貓你還好意思挑食.要飯你還嫌餿.怎麼不餓死你呢.都要飯了你就應該有點自覺.知道自己是啥身份不.”
黑貓根本不知道這個女人在嘟囔啥.它一直在用爪子撓垃圾翻食物.發現沒有什麼可吃的.扭身走了.
張翠蓮叉着腰衝着樓上繼續喊道：“嘿.說你兩句你還不樂意了.天天吃我家東西你還跟我發脾氣.是不是給你點兒臉了.斷了你的食兒你就啥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