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破局

昨晚上還不在的奏摺忽然又憑空出現,排除花雲臺和自己鬧着玩的選項,剩下的便是有人恰好在他們來之前,早已來了大庫,將這些奏摺放回。

大庫平時也沒什麼人來,所以內侍記得格外清楚,立馬道:“今早上許尚書來過,說來也怪,楊尚書前幾天還來過一次,但他並沒借什麼東西走,卻不知道這兩趟來大庫查了什麼。”

陶九思和祝舜理對望一眼,兩人心中明白,段水明的奏摺,八成就是這許尚書順走的。

但如今祝舜理並無審查此案的權力,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斷斷沒法去找許尚書問話,更別提去許宅搜查,爲今之計,只有請花雲臺再夜探一次許宅,看看這許尚書藏着什麼貓膩。

兩人謝過內侍,便一起折返,剛走到吏部門口,就看見杜慶遙站在門口等待。

杜慶遙見了陶九思,大步流星的走過來:“陶兄,上班又遲到,害得我以爲你出了什麼事。”

杜慶遙又走近些,低聲道:“我懷疑杜貴妃那邊在弄什麼貓膩,你們小心些。”

祝舜理道:“怎麼講?”

杜慶遙:“我今天本來想去見見我姑姑,順便套套話,可你們猜怎麼着?孟氏居然攔着我不讓進!我從小到大這真是第一回,所以誰知道她在偷偷地忙什麼。”

陶九思不知怎麼,忽然聯想到杜貴妃假懷孕一事,喃喃道:“大約種子已經開花結果,現在她正等着收穫。”

杜慶遙經他這麼一提醒,也想起杜貴妃假孕,不由深思起來,怎麼被陶九思拉回吏部的都不知道。

宗人府,衛負雪正在一張又窄又破的牀上閉目養神。此番他倒是沒有被關進老鼠臭蟲遍地的地牢,而是被囚在一間朝西的斗室之中。

這間屋子很小,小到只夠擺下一張牀,這間屋子也很暗,白天就靠着一扇小小的氣窗照明,到了晚上也不點燈,任憑住在裡面的人和黑暗融爲一體。不知本朝哪位賢者說過,黑暗讓人沉思,逼仄讓人反思,宗人府這間地牢的存在,便是應了這兩句話,住在裡面的犯人,白天反思,夜晚沉思,真是能好好自查一番,爭取早日交待,老實做人。

衛負雪住在其中,倒也和一位哲人一般,任憑環境困苦,卻依舊優哉遊哉,切實做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大殿下,吃飯了。”鐵門呼啦啦的響起,一位獄卒打扮的內侍,端着個陶碗,單手穿過鐵門的間隙,往裡面遞飯。

衛負雪睜開眼,那些銳利和鋒芒一瞬傾瀉而出。他直起身,走到鐵門前,盤腿坐下,端起那碗陪着零星素菜的糙米飯。

“殿下”,內侍不但沒走,反而壓低聲音:“花公公讓我轉告,杜貴妃那邊答應了,已經開始準備。”

衛負雪不疾不徐的吃着飯,並未接話。

內侍又道:“陶大人那邊也在想辦法,已經查到了許尚書頭上。”

聽到陶大人三字,衛負雪終於表情一動。

內侍藉着窗外照進來的光,看到不苟言笑的大皇子,好像笑了,正在疑惑見,又聽見大皇子嘆口氣道:“讓他擔心了,老三可真該死。”

內侍聞言一抖,趕忙低頭,不敢再看衛負雪一眼。

默默地等衛負雪吃完,他拾掇好碗筷,正要退下,大皇子又道:“陶先生每日都做了什麼,事無大小,以後都告訴我。”

內侍應諾,端着碗退下了。

衛負雪轉身站到小小的氣窗下,拿出從陶九思那裡要來的玉佩,對着陽光,細細的看着。

昨天在玉佩中間,他無意間發現一個小小徽記,頗覺得有些眼熟,卻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見過。

衛負雪正在冥思苦想,他的好老師,吏部郎中陶九思,也坐在桂嬤嬤的小院中眉頭緊蹙。

陶九思:“你是說,許尚書那邊一切正常?”

花雲臺點點頭:“我從他回家一直盯到他休息,沒發現什麼問題。他家我也探查了一番,許尚書的大女兒、二女兒都已出嫁,家中只有他和夫人,還有一個不過十歲的小兒子,並沒養什麼會寫字的門客。”

祝舜理今天也跟了過來,聽了花雲臺所說,奇道:“仿人筆記陷害皇子,這種被人發現會掉腦袋的事,一般不是自己動手便是找親信,許尚書沒讀過什麼書,家裡也沒有門客,這真是奇怪。難道是在坊間找了什麼高手?”

陶九思皺眉:“也有可能,這不過這樣一來,找到仿寫之人,如同大海撈針。”

祝舜理也嘆氣道:“就算找到仿寫之人,也未必有證據,許尚書八成仿盯着銷燬了。”

陶九思沉吟不語,不甘心此事就此陷入死衚衕。

花雲臺忽道:“我們何不試他一試?”

陶九思聞絃歌知雅意,登時明白了花雲臺所說,也道:“花公公這主意不錯!我也可以仿寫段水明的字跡,咱們偷偷地將它放到許意的書桌之上,看看他有什麼反應。如果當真是他所作,絕對會露出馬腳。”

祝舜理也點點頭,順便讚道:“花公公,沒想到你文武雙全,不但武藝高強,還如此有謀略。”

花雲臺乾笑兩聲,沒有接話,只有他知道,這主意其實是衛負雪出的。

陶九思心裡着急,定下此計後,便讓花雲臺連夜將段水明的奏摺偷出來書本,他不眠不休一夜,開始蘸墨揮毫,認真臨摹。

陶九思會仿人字體,這還是上輩子衛容與的功勞。

衛容與是他父皇的心尖肉,自小功課都是衛無月親自過目,非但如此,還越俎代庖,親自給衛容與佈置許許多多的課業。

可衛無月不太懂什麼叫因材施教,什麼叫有的放矢,經常佈置下來一些莫名其妙又繁重的任務,讓衛容與寫到叫苦連天,幾近吐血。

後來,陶九思看不下去,便挑些可有可無的內容,幫衛容與完成。

爲了不讓衛無月看出破綻,他自然潛心學習仿字,硬是將衛無月那手字仿的像了七八分。

沒想到這個技能,在這種時候派上了用場。

雖說時間緊迫,沒有將段水明的字學的太像,但一時糊弄許意絕對夠了,加上他到時候很可能心慌意亂,更是無暇分辨。

陶九思看着自己一晚上的成果,滿意的遞給了花雲臺。

陶九思打了個哈欠,趕緊洗漱一番,喝了一杯黑黢黢的濃茶,頂着黑眼圈去了吏部。

今天出門不比往日早,陶大人進了吏部,早有不少人到了,可大家卻不辦公,只三五成羣聚在一處竊竊私語。

杜慶遙見到陶九思,三步並作兩步湊過來。

“杜大人,大家這都聊什麼呢?看上去好像格外興奮?”陶九思疑惑道。

杜慶遙朝他勾勾手,示意陶九思附耳過來,繼而小聲道:“還記得我昨天說我姑姑在折騰什麼幺蛾子嗎?”

陶九思點點頭。

杜慶遙:“今早上傳出消息,說杜貴妃小產了!這不同僚們正在議論。”

陶九思詫異回望,道:“當真意在靜妃?”

杜慶遙:“那當然,杜貴妃一口咬定是在靜妃處喝了一碗紅豆水後,才血流不止。太醫院派去的人也在紅豆水裡驗出了紅花,熬紅豆水的廚娘也招了,說是靜妃指示她乾的。認證物證聚在,靜妃跑不了了。”

陶九思道:“那靜妃眼下如何?”

杜慶遙:“念在她尚有龍嗣在身,暫且先進了宗人府關着。”

陶九思道:“在這個當口杜貴妃出手,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

杜慶遙:“無論如何,三皇子馬上就要分身乏術,對咱們查案是大大的有利。”

陶九思還未開口,卻瞥見平時甚是沉穩的祝舜理,正快步往吏部的大門走。

陶九思和杜慶遙迎了上去:“祝大人怎麼如此匆忙?”

祝舜理急忙道:“楊尚書方纔通知我代替他去查大皇子一案,他被指派去查杜貴妃小產一事。”

杜慶遙拍手笑道:“天助我也,看來大皇子出宗人府指日可待。”

陶九思也舒了口氣,道:“許尚書那邊今晚大概就有消息,希望咱們預料的沒錯。”

三人敲定晚上在桂嬤嬤處見面,便各自回到崗位,專心公務。

期間,姚望澤和夏開顏分別來過,都是爲了打聽大皇子近況,陶九思乾脆讓他倆晚上同去小院。他知道這些人上輩子都是衛負雪的死黨,自然對他們是毫無保留,無條件信任。

好不容易到了下班時間,陶九思收拾了東西便要出宮。他步履匆匆,他心急如風,他不知道,宮牆的陰影下站着一人,那人目光幽怨,語調悽婉,一聲嘆氣伴着春風,盪悠悠消散:“我是不是怎麼都比不上大哥?”

陶九思渾然不知這一切,自顧趕到桂宅和衆人碰面,杜慶遙已把這兩天的事情和夏開顏、姚望澤說了,夏開顏不由感慨一句:“人在宮中坐,罪從天外來。大皇子好坎坷!”

幾人正在唏噓嫡長子的種種遭遇,花雲臺一個筋斗翻進了桂宅。

不可思議的是,花雲臺背上竟然扛着個大活人,且是個衣着考究的中年婦人。

花雲臺摔下背後的人,又從懷禮拿出幾張紙,遞於陶九思,恨恨道:“果然是許意乾的。”

陶九思看這幾張紙,半邊已經不見蹤影,剩下半邊正是陶九思昨晚辛苦臨摹的結果,邊上是一排黑黃的印子,還散發着淡淡的炭火味道,看樣子是花雲臺從火裡搶救出來的。

夏開顏指着地上昏迷的婦人,道:“這人又是誰?”

花雲臺啐了一聲,道:“這老婆子是許意的夫人。”

衆人:“...”

花雲臺:“今早我按照陶先生所說,將這幾張紙放在了許意的書桌上,然後俯在房樑上靜觀其變。誰知道到了中午,這老婆子居然進了書房,她一看到書桌上的東西,立馬大驚失色,拿着就跑。我自然也是偷偷地跟着,看看有什麼名堂。這婆子一路跑進一間不起眼的偏房,還仔仔細細的關了門,上了鎖,我只能上房揭瓦細看。這一看可不得了,這間屋子裡掛滿了卷軸,居然都是歷朝歷代的書法名篇,我雖然沒讀過什麼書,但也受過先皇后薰陶,見過不少名家真作,當時還在感慨這許尚書書家可真有錢,收藏得起這麼許多珍寶。”

杜慶遙挖挖耳朵:“公公,說重點。”

花雲臺斜他一眼,繼續道:“這婆子進去後四處翻找,我就將所懸畫作一一打量,卻發現王羲之的《平安帖》,幾位大人或許不是,這副真跡本是段家之物,後來主子出嫁,便當做嫁妝送進皇宮,如今這幅字應該還在宮內收着,怎麼會出現在許意府上?”

夏開顏聽出了門道,道:“你是說,這許意的夫人,其實是做贗品的高手?”

花雲臺點點頭,又道:“夏大人猜的正是,我看到《平安帖》時也這麼想,接着,這婆子就從一處暗格取出了一沓紙,和陶先生寫的那些一一對比。只見她時而大汗淋漓,時而釋然一笑,最後滿臉都是狐疑和恐懼,復又拿出一銅盆點火,竟然將所有紙張一口氣扔到火中。情急之下我破門而入,打暈了這婆娘,滅了盆子裡的火,才得了陶先生手裡這些只剩一半的東西。”

陶九思低下頭,又看了那沓燒糊的紙張,發現確實有好多並非自己的手筆,想來是許意夫人所寫。

杜慶宇道:“曾聽過許尚書的夫人是大家閨秀,名門之後,沒想到卻好此道。”

夏開顏揣測:“大概是這夫人喜歡仿字,模仿段水明的字事關重大,應該是寫的很像,她便不捨得毀屍滅跡,沒想到給咱們留了證據。”

陶九思冷靜道:“咱們的猜測應當八九不離十,當務之急應該是讓許夫人儘早交待,免得夜長夢多”

祝舜理點點頭:“花公公,不知可否將此人送到刑部,我着就就回去審問。”

花雲臺應下,扛着許夫人和祝舜理先行一步。

陶九思忖了片刻,又道:“靜妃出事,想必許意和三皇子正在一處,一時半會不會知道家裡有變,開顏你去他府前盯着,如果他出現,務必幫將他拖住,以防他回家銷燬證據。”

夏開顏得了吩咐,急忙出門。

陶九思道:“姚大人,你去請嘉瑞郡王速進刑部,以震懾共同審案的其餘幾人。”

姚望澤答應下來,騎着馬去了郡王府。

杜慶遙看着陶九思,道:“陶兄,那咱們倆呢?”

陶九思:“杜兄,你的身份不便出現,不要叫杜貴妃起疑纔好。”

杜慶遙點點頭,忽陰險一笑,道:“杜貴妃小產,作爲侄兒我該去看看,順便…攪攪渾水。”

陶九思不置可否,杜慶遙揹着手進宮去了。

萬事具備,各就各位,就等着撕開罩着衛負雪的那張大網,讓他重歸於浩瀚海洋。

16.夢迴96.誓言76.譁變61.洪水27.朋友34.彈劾105.禪位105.禪位81.同袍65.出身35.書信14.不祥77.平叛76.譁變98.知縣7.夜探55.成親70.暫別9.拉攏101.破城92.中伏26.禁足96.誓言78.狹路85.宏圖63.親人44.謀反二4.上課28.季鳶飛5.善惡50.對錯24.花魁一25.花魁二77.平叛30.家宴89.綁架一19.下毒65.出身98.知縣94.離間二104.重回京洛1.重生92.中伏62.肅貪86.舊涼73.着魔10.變臉7.夜探57.怒火20.君王劍18.夜讀59.封地15.託夢11.捱打21.風雨來18.夜讀98.知縣5.善惡43.謀反一44.謀反二38.相爭89.綁架一22.刺殺一93.離間一16.夢迴34.彈劾43.謀反一25.花魁二36.破局54.分別44.謀反二25.花魁二16.夢迴15.託夢9.拉攏77.平叛87.公主怨一78.狹路86.舊涼103.故事69.宴無好宴18.夜讀71.回京20.君王劍70.暫別103.故事75.逃脫46.謀反四95.兄弟61.洪水46.謀反四38.相爭50.對錯95.兄弟12.臥龍42.真相2.殿試50.對錯90.綁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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