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衛容與放了狠話, 陶九思便發現自己出不了蘇府,正門側門一概都被衛容與的人把守着,只要他站的近些, 都會被言語和善態度堅決的擋回去。而蘇府其餘人出入, 哪怕是個廚子, 也會被仔細盤問一番才能放行。
陶九思氣惱的讓侍衛喊衛容與過來, 侍衛卻說宮內正在籌備聖上的壽辰, 太子殿下分身乏術,還望先生能夠海涵。
陶九思無奈,只能在府中憋屈了幾日, 直到衛無月的壽辰這日,才被衛容與派來的一頂小轎接入宮中。
衛無月本來不是什麼大壽, 他本人身體羸弱也無心慶祝, 只是杜貴妃爲了哄他高興, 纔在宮中大操大辦。
這一日,明樂殿花團錦簇, 雲錦翻飛,命婦們巧笑晏晏,重臣們把酒言歡,等待着皇帝和貴妃的駕到。
唯有陶九思安安靜靜的坐人羣中喝茶,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
陶九思坐了一陣, 忽然瞥見方宗奇邁着四平八穩的步子進了正廳, 昔日這位好友, 如今目不斜視的從陶九思的面前走過, 兩人形同陌路, 竟然還不如一般的舊日同僚。
陶九思心中感慨,喝的茶水也逐漸苦澀。
正惆悵間, 多日不見的杜慶遙一臉高傲不屑的出現在了他面前,“陶大人,好久不見呀。”
杜慶遙乃是衛負雪的暗棋,與陶九思不能再像從前那樣無拘無束的見面聊天,但他這幾日偷偷去蘇府,卻發現門口多了許多宮中來的高手,將蘇府圍的鐵桶一般,實在擔心陶九思安危,這才冒着被人懷疑的風險,來和陶九思說話。
陶九思偷偷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面前的果盤,嘴上卻道:“杜大人,如今您是皇上身邊的紅人,怎麼屈尊降貴來和無名小卒說話?”
杜慶遙俯下身子,用寬大的衣袖擋住周圍的視線,挑釁道:“我說陶九思,咱們都是吏部出身,怎麼你混得如此差?”
陶九思盯着杜慶遙:“人各有志,如今咱們話不投機,多言無疑。”
“哼,你當我想和你說話?”杜慶遙冷道:“不過是看在從前同朝爲官的份上,纔來問候一句,既然陶大人下了逐客令,杜某便不在這裡礙眼了!”
兩人說話聲音不大,沒引起什麼動靜,周圍的人也只道昔日同僚成了對手,暗自八卦而已。
就在這時,李成明那尖細的聲音在殿內響起:“陛下、娘娘和殿下駕到!”
大家急忙各就各位,跪到在地,等着給大衛最尊貴的三個人磕頭叩拜。
衛無月足足有三個月沒在衆人前亮相,此番一現身,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面色蠟黃,皮包骨頭,這還是昔日英挺的陛下?
衛無月確實極度虛弱,他不想駁了愛妃的面子,於是撐着虛弱的身體和大家簡單的打了個招呼,沒過多久氣喘連連,接着就消失不見了。
衛無月一走,衛容與便走下場來,毫無顧忌的坐在陶九思身邊。杜貴妃定睛一看,這才發現這個勾引她兒子的賤男人居然也來了。
“這不是陶九思?”杜貴妃拔高聲音,沒好氣道:“我們請的是趙王,怎麼來的是你?”
陶九思倒也不惱,一開口還是讓人如沐春風音色:“回稟娘娘,殿下抱恙,由小臣代爲入京給陛下賀壽。”
“病了?”杜貴妃神秘莫測的一笑,紅脣愈加妖豔,“什麼病?該不會是你沒日沒夜的糾纏,累壞了趙王?”
此話一出,石破天驚,大臣和宮妃們都像看怪物似的看着陶九思,心思止不住的往桃色緋聞上飄。
陶九思神色未變,但心裡已經是老大的不高興,答道:“貴妃娘娘說笑了,實在是寧省內沒一件事讓人順心,加上又缺醫少藥,這才讓趙王一病不起。”
杜貴妃輕笑道:“寧省可是陛下爲他精心挑選的封地,老大還不滿意?”
“母妃!”衛容與忽然喝到,現在他有了江自橫的支持,已經不懼和杜貴妃當場叫板。
杜貴妃惡狠狠的瞪了他倆一眼,依舊道:“陶九思,你既然是替趙王來的,那陛下方纔賜下的酒水,你可也要一併代勞才行。”
陶九思一凜,在場的除了杜慶遙,沒人知道他是一杯倒的酒量,而杜貴妃刻意刁難,不像江問遠那樣好對付,恐怕這次不喝是不行了。
轉念一想,反正大不了一醉,還能早點被送回蘇府,陶九思一咬牙,仰頭喝了杯中之酒。
這酒是宮中爲皇帝慶壽特意準備的,度數極高,陶九思一杯酒下肚,雙頰雙眼立刻通紅一片。
杜貴妃卻道:“方纔陛下說每人辭酒一壺,這才喝了一杯,快把剩下的酒也給陶先生擺上。”
陶九思顯然神智已經有些模糊,對着杜貴妃還一個勁傻笑。
“娘娘,九思看樣子喝不了酒,您,您,”王昭儀小聲開了口。
杜貴妃橫她一眼,她立刻噤若寒蟬,只能萬分焦急的盯着陶九思乾着急。
“杜娘娘,兒臣願意替陶先生喝。”一道尚現稚嫩的童聲在殿內響起,居然是王昭儀身邊的衛新棠。
衛新棠不過八歲,模樣和衛容與八分相似,但已經十足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全然沒有衛容與當年的天真。
王昭儀驚恐的看着兒子,低聲道:“小孩子胡說什麼!”
衛新棠正色道:“杜娘娘,陶先生對我有救命之恩,新棠不過是想替他喝幾杯酒,還望娘娘允許。”
衛容與看着這個從不出頭的弟弟,居然像個男子漢一樣要保護陶九思,驀地心下不悅,冷淡道:“新棠你還小,不要瞎摻合。來啊,送五皇子和王昭儀回去休息。”
左右得令,強行帶母子二人下殿,衛新棠不願意走,一直看向陶九思的方向,嘴裡還喚道:“陶先生,陶先生!”
衛容與冷默道 :“打暈。”
王昭儀一聽,立馬苦苦哀求,衛容與卻厭煩道:“快點!”
衛新棠被侍衛一掌劈暈帶了下去,堂內霎時成了一片死寂。
衛容與心煩意亂,扭頭去看陶九思,只見那壺酒不知道什麼時候空了,而陶九思趴在桌上,彷彿只有進氣沒有出氣,臉紅的好像西瓜瓤。
衛容與大驚,連忙喚阿光來將陶九思背了出去,自己也急匆匆跟在後面。
明樂殿內坐着的衆人見到這一幕,一個個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好似窺見太子殿下對大婚一推再推的真實原因。
上位的杜貴妃臉色鐵青,下首的杜慶遙若有所思。
醉醺醺的陶九思直接被送到了太子寢宮,躺在了衛容與那張寬大鬆軟的牀上。太醫已經來看過,說他只是不勝酒力,睡上一陣就能好。
衛容與回頭看了眼睡得安詳的陶九思,心中一動,隨即揮退了太醫和東宮內的一干下人,獨自坐在牀邊,愣愣的看着陶九思。
陶九思膚色白皙,脣型優美,即使一動不動,也有一番春日消融的柔和。方纔臉上的血紅已經褪去不少,面頰只泛着淡淡的紅暈,平添了幾分誘人神采。額頭掛着一層汗珠,顯然烈酒對他的折磨還沒有徹底消散。爲了讓他保持順暢的呼吸,領口又被太醫敞開許多,頗有一番欲說還休的風情。
衛容與嚥了口水,鬼使神差的將陶九思摟在懷中,低下頭細細嗅着陶九思身上的味道,呢喃道:“九思哥哥,九思哥哥。”
不知道過了多久,衛容與才擡起頭,可眸色卻更加幽暗,他好似被魔鬼附了身,意志力不翼而飛,行動也完全由不得自己做主,緩緩的伸出手,撫上了陶九思的腰帶,好像無數個夢境中重複的那樣,他手下不停,又低下頭含住了陶九思柔軟的雙脣。
衛容與此刻神魂顛倒,又奇怪的無比清楚,他忽然明白,這所謂的魔鬼不過就是自己不死不休的那份執念。
正忘情間,陶九思忽然無力的伸手拉住了衛容與,衛容與一驚,倏地停下動作,也鬆了口。
陶九思皺着眉,在夢中啞着嗓子開口道:“別走,你別走,我娘不要我,你不要離開我。”
衛容與緊緊的摟着陶九思,忘情道:“不走,我不走,我怎麼捨得走。”
那邊陶九思全然不知,繼續喃喃道:“好難受,我好難受。”
衛容與拍着陶九思的背,哄小孩似的問道:“九思哥哥,哪裡難受?要不要洗個澡?”
陶九思仍在夢中,怎麼會去答話,兀自道:“負雪,負雪,陪着我,我難受,好難受。”
衛容與渾身一僵,一顆火熱的心立馬下了十八層地獄,方纔升起來的柔情散了個一乾二淨。
又妒又恨,衛容與冷哼一聲,順手抄起牀前一杯涼透的茶,毫不留情的潑到陶九思臉上,厲聲道:“你看清我是誰!”
陶九思被涼水一激,身子跟着一顫,長長的睫毛也抖動了好幾下,奈何他實在醉的太深,還是不見醒轉。
衛容與扔了杯子,欺身上前,帶着三分恨,七分情,狠狠吻了上去。
“你們在幹什麼!”寢殿大門驟然被人大力推開,一股冷風灌入,咬牙切齒的杜想容隨之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