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寡婦丈夫早死,看起來也不過雙十年華,額上貼着花鈿,臉上描眉抹粉,眼角一挑飛紅,更顯豔麗奪目。
她嬗口微啓,吐氣如蘭道:“看公子年紀不大,家中娘子也該是桃李年華,這盒胭脂的色澤老沉,不襯年輕娘子的氣色,公子若真心想要,不如去奴家那兒,奴家天生喜好打扮,家中胭脂水粉多的是,準能讓君滿意。”
姜寒銘後退一步,躲開郭寡婦越靠越近的身體,道:“多謝,不過不必了。”說完他轉身欲走。
姜寒銘只是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他好好地爲媳婦挑選胭脂水粉,這女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呀?
更奇怪的是這女人一上來就指手畫腳,說一些他聽不懂的話,害得他爲媳婦挑選胭脂的好心情都被破壞了。
姜寒銘已經不打算在這兒多做停留了。
“公子稍等。”郭寡婦一個旋身,裙襬揚起,擋在姜寒銘的面前,嬌聲道,“公子,奴家姓郭,乃這渭水村人,看公子如今獨身一人,自家娘子也沒有跟來,長夜漫漫難免寂寞,不妨跟奴家一起去賞談風月,如何?”
郭寡婦伸出纖纖玉指,那指尖都快要伸到姜寒銘胸膛,卻被後者側身避開,姜寒銘終於正眼看了郭寡婦一眼,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輕浮的女子,隨即皺了皺眉,道:“這位……郭娘子,你我素昧平生,更是男女有別,爲郭娘子的名聲着想,互相之間也理應避嫌纔是……我還有事,告辭。”
郭寡婦聞言臉上的媚笑先是一滯,然後卻又笑得更歡,連眼底都浮現出一絲薄薄的笑意,難得,這些年她憑藉美貌無往而不利,以往她勾勾手指都有人上鉤,今天倒是碰到了一塊難啃的硬骨頭。
不過她喜歡……
郭寡婦揚了揚手中的帕子,香風嫋嫋,她的嘴角重新勾勒起一抹攝人心魄的笑意,媚視煙行地跟在姜寒銘身後,纖細地腰肢一扭一扭的。
姜寒銘見此有些無奈地停住腳步道:“郭娘子到底意欲何爲?”
“奴家……”郭寡婦婷婷嫋嫋地走上前,然後突然間腳步不穩,快要摔倒在姜寒銘身上,貝齒輕啓道,“想要與公子春風一度……啊!”
郭寡婦沒有想到,那姜寒銘當真是如此的不解風情,她都做出了“任君採劼”的舉動,他卻身手輕巧地避開她的投懷送抱,只輕飄飄地丟下幾個字:“娘子自重,姜某已有妻室。”
“站住!”郭寡婦毫無防備地摔倒在地,手都磨破了皮,她現在是真的生氣了,俏臉通紅,眼底浮現出深深的怒氣。
她向四周一看,幾乎到處都有人對她指指點點,嘲笑聲都快要把她淹沒,這譏諷和以往的譏諷不一樣,他們現在都在看她的笑話,看她買弄風情,最終卻鎩羽而歸。
郭寡婦肺都快要氣炸了,她的手指微微顫抖着,她向來自恃自己在勾引男人這方面的手段,如何能容忍失敗,淪爲笑談?
見姜寒銘沒有依言站住,依舊自顧自地往前走,郭寡婦提起裙襬衝上去,堵住他的去路。
姜寒銘如今是真的有些不耐煩了,他雙手抱拳,看着面前這個氣喘吁吁衣襟微亂的女子,道:“娘子還有事嗎?”
“姜公子,我郭含玉就這麼讓你看不上眼嗎?”郭寡婦目光如炬,緊緊地盯着姜寒銘。
“郭娘子誤會了,姜某沒這個意思。”姜寒銘道。
“那公子爲何這般對奴家,奴家長得就那麼讓姜公子不忍直視,讓你多次拒絕奴家?”郭含玉咄咄逼人道。
“郭娘子的確美麗,可是這與姜某有什麼關係呢?姜某之前就告訴過娘子,姜某已有妻室,娘子的美,還是留待真正欣賞娘子的人看吧!”姜寒銘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道。
郭含玉聞言微怔,姜寒銘見此便點點頭打算離開,卻見郭含玉突然伸手扯住姜寒銘的衣袖,急急道:“奴家再問公子最後一個問題,公子的娘子,一定很美吧?”
“是的,她很美。”提及謝蓉蓉,姜寒銘的眼神閃過一絲溫柔和眷念。
郭含玉捏着手帕,站在原地目送姜寒銘慢慢沒入人羣之中,周圍熱鬧如常,妝容依舊精秀絕倫,她眼神之中的嫵媚淡去,漸漸浮上來一絲哀傷。
其實剛剛,她還有一個問題藏在心底沒有問出來:“不知奴家和你家娘子相比,誰更美?”
只是最後,這個問題還是被她下意思地嚥了回去。
其實這個問題不必問,就已經有答案了吧,看那姜公子面上的溫柔,他眼中的妻子哪是她這等俗物能比的?
“郭娘子的確美麗,可是這與姜某有什麼關係,姜某之前就告訴過娘子,姜某已有妻室,娘子的美,還是留待真正欣賞娘子的人看吧!”
想起這句話,郭含玉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落寞地低下頭。
她突然有點厭倦這種迎來送往的生活了,只是不知她還有沒有機會等到她的良人?
一燈如豆,燈燈皆無眠。
書房之中燃着百水香,江南王蕭晟伏案疾書,燭火在他側臉上暈開一道昳麗的光影,眼角那顆淚痣愈發地妖異灼人,他看起來有些疲倦,時不時伸手揉着眉心,鳳眼之中有朦朧之意。
蕭氏皇族的容貌向來就不差,否則那蕭宏景也不至於將謝蓉蓉迷得神魂顛倒,視爲此生的良人。這蕭晟的相貌自然也是不俗,甚至可以說,因爲母妃的傾城之貌,他是蕭家兄弟中生得最爲出衆的那一個。
蕭晟曾經有京城玉面三公子之稱,他的眉眼和蕭宏景有三分相似,但與蕭宏景那種鋒芒畢露的凌厲感相比,他的眼角眉梢更顯得柔和溫潤。
他的右眼眼角處綴着一顆硃砂一般大小的淚痣,這遺傳自他的母親唐氏,唐氏面上的淚痣使美人更具柔弱風情,讓當初的先帝爲她神魂顛倒。
蕭晟眼角的這顆淚痣中和了他棱角分明的五官,但卻不顯女氣,平常看起
來也沒有那種勾魂攝魄的感覺,相反,他笑起來的時候,那顆淚痣會隨着眼角微微上揚,更添溫柔親和,當初不知有多少閨閣貴女對他心生綺念。
只是不知爲何,蕭晟及冠之禮早成,卻遲遲沒有迎娶王妃,這在大周皇室中也算是個異數。
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這蕭晟自幼被先帝養在膝下,但卻沒有什麼驕矜之氣,他溫文爾雅,禮賢下士,素有“賢王”美名。
不過賢歸賢,生在皇家,註定也不是什麼等閒之輩,這蕭晟在先帝朝的奪嫡之爭中處於風口浪尖的位置,只差一步就能坐上金鑾殿上的龍椅,最後卻又能夠在新朝全身而退,足以證明他絕不是善茬。
而且蕭晟曾被先帝帶在身邊處理政事,看慣了權勢的無法無天,就不信他對那把龍椅是半點想法都沒有。
“王爺。”門外傳來一聲輕喚,“蔣公子求見。”
蕭晟聞言立馬放下手中的筆,急切道:“快請蔣公子進來。”
蔣方瑋,字君瀚,大周永興府人,前丞相蔣珂之子,是蕭晟年少時的伴讀,蕭晟離宮來江南建府,蔣方瑋也追隨蕭晟定居江南,任蕭晟的幕僚。
蔣方瑋快步走了進來,向蕭晟行禮道:“君瀚見過王爺。”
“君瀚快請起。”蕭晟連忙上前去將蔣方瑋扶起來,道,“這一路辛苦你了,水利之事完成的還順利嗎?”
蔣方瑋笑道:“王爺放心,阜興渠修建得十分順利,預計今年冬季之前便可完工,今後江南南方大澇致流民失所的情況一定會有所緩解。”
蕭晟點了點頭,笑道:“有你親自監管水利之事,本王就從來就沒有不放心的,你回來的正好,本王正好有事要與你商議。”
“王爺所說的商議之事,是指朝廷上的動靜嗎?”蔣方瑋和蕭晟並肩往書房方向走去。
蕭晟聞言一挑眉道:“看來君瀚已經知道了,呵,也是,動靜如此之大,可以說是震盪朝廷內外,你知道,倒也不足爲奇。”
“君瀚也正是因爲聽說了這件事,纔會放下水利之事,匆匆趕回來。”蕭晟落坐,蔣方瑋隨即坐在他的下手道,“不知王爺現在有什麼打算呢?”
“皇帝自毀臂膀,對我而言簡直是天賜良機。”蕭晟轉動着手裡的玉扳指,他看蔣方瑋欲言,便擺擺手阻止他道,“你放心,我不會傻到現在對皇帝出手的。”
蔣方瑋聞言鬆了一口氣,繼而又道:“那王爺如今是想……”蔣方瑋就怕王爺意氣用事,沒有部署妥當便動手。
蕭晟勾脣神秘一笑道:“做皇帝以前做過的事。”
蔣方瑋眼珠一轉,輕聲道:“坐山觀虎鬥?”
“沒錯。”蕭晟伸手拿過桌上的書信對蔣方瑋道,“君瀚,你看看這封密信。”
蔣方瑋小心接過,打開逐字逐句地讀了下去,眼睛慢慢睜大道:“這是……皇上派金縷衛暗中監視各藩王,那王爺身邊豈不是危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