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道閃電從漆黑的夜空劈過,風聲在山林樹木之間肆虐不息,雷聲轟鳴之中大雨傾盆而下,顧芊芊和清雅都渾身溼透地站在木屋前,腳底下是早已氣絕身亡的水匪大漢。
清雅有些不知所措,她蒼白着一張臉靠近顧芊芊,伸出冰冷的手握住顧芊芊的手臂,顫抖着聲音道:“顧姐姐,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只是四周的風雨聲太大,清雅的聲音隱在其中,顧芊芊並沒有聽清,但她看清了清雅眼中的驚惶不安,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柔聲道:“別怕,有我在。”
顧芊芊的視線觸及到腳邊的那具屍體,沉吟了一瞬,目光飛快地掠過黑乎乎的四周,便當機立斷地拉着清雅的手進了那間木屋。
一踏進去,便放佛來到了另一個天地之中,那悽絕的風雨聲被隔絕在身後,有一股暖意撲面而來,顧芊芊和安雅都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身體上涌出濃濃的疲憊感,如果不是時機不對,顧芊芊那緊繃的神經都快要鬆懈下來。
只是一想起外面那具屍體,顧芊芊就明白,此地絕非久留之地。
顧芊芊拉住正左右打量着木屋的安雅,道:“安雅,我們現在還不可掉以輕心,想想外面那具屍體,我們必須得儘快離開這裡才行,你去屋裡翻翻,看看有沒有什麼得用的東西,咱們一併帶走。”
她和安雅流落在這個不知名的地方,想要走出去,恐怕得大費一番周折。
安雅向來爲顧芊芊之命是從,聞言緊張地點點頭,道:“顧姐姐,我都聽你的。”於是她便和顧芊芊就着屋內微弱的燭火翻箱倒櫃起來。
木屋中的陳設簡單,可以一眼望到底,除了木牀,也只有靠門這邊的角落裡立着一個櫃子和摞着一些雜物。
顧芊芊打開櫃子,在裡面拿出火摺子,一些傷藥,一匹布,還有一捆麻繩和一些銀兩,顧芊芊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索性將所有的東西一併打包放入包裹中,然後將包裹捆在身上。這時,在一邊尋找着東西的安雅突然看見牀那頭有一扇特別小的窗戶,她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慢慢將窗戶打開一條縫,然後將腦袋湊了過去……
這時,正好又有一道閃電從夜幕中劈下。
這一看之下,安雅大驚失色,猛然將窗戶合上,她將頭靠在窗戶上,只覺得心砰砰直跳,她緩了一息,朝一旁的顧芊芊啞聲喊道:“顧姐姐,你快過來!”那聲音又短又急促。
顧芊芊一聽,心裡也是一沉,以爲是有人來了,便快速起身走到安雅身邊道:“怎麼了?”
安雅還有些驚魂未定,她咬了咬脣,重新打開窗戶,聲音有些抖道:“顧姐姐,你說,咱們是不是進了土匪窩了?”
顧芊芊從窗戶間的縫隙中探頭望去,心裡也是一驚,他們原本以
爲這裡只有這麼一間木屋,可沒想到這木屋背後卻是大有玄機,這木屋地勢極高,修建在陡峭的山崖之上,而山崖之下,是一片山谷,裡面燈火通明,只是因爲地勢低窪,又掩在重重樹木之中,加之又是大雨傾盆,之前顧芊芊和安雅都沒有看見那片燈光。
“顧姐姐,剛剛有閃電,我看見,看見對面有拿着裸着身子拿着大刀的男人……他們是土匪吧?你說他們會不會發現我們了?”安雅差點都快哭出來了,她再無知,也知道如果被那些凶神惡煞的山匪盯上,她們的結局會有多麼悲慘。
“放心吧,幸虧有這場雷雨遮擋視線,他們應該暫時不會發現我們。”顧芊芊閉緊了窗子,道,“這下面應該就是土匪的老巢,幸好我們沒有闖進去,這個木屋大概就是土匪放哨站崗的地方,今晚大部分的土匪都已經傾巢而出,這裡應該沒有剩幾個人,咱們只要小心一點,就不會驚動他們。”
安雅點了點頭,被顧芊芊這麼一安慰,她心裡的石頭終於落了下來,道:“那顧姐姐,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麼辦?”
“那幫土匪不知什麼時候會回來,這裡不宜久留。”顧芊芊拉住安雅的手,道,“我們必須得馬上離開這裡。”
顧芊芊拉着安雅出了門,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此時如果往山下走,萬一和回巢的土匪撞上就糟糕了,更何況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柳疏影……顧芊芊看着漆黑一團的山林,一咬牙,拉着安雅道:“走!”
此時,山下的柳疏影領着十幾個姑娘,找到了一個巖洞,衆人便暫時躲在了裡面,此時衆人身上都已經被雨淋了個透,溼噠噠的衣服貼在身上,極其不舒服,一陣悽風冷雨之後,
那些姑娘們忍不住抱成一團,瑟瑟發抖起來,其中幾個膽子小的還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
柳疏影掏出火摺子,點燃了面前的一攤乾燥的枯枝落葉,這個巖洞之中瞬間亮堂了一起來,柳疏影的手下自發地撿來一些枯枝,將它們填在巖洞的入口處,一來避免冷風灌進洞中,二來也避免洞中的火光透出去,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衆人都井然有序地做着自己的事,柳疏影靠牆坐了下來,饒他性子再好,此時心裡也不由得有些怒氣勃發,人算不如天算,明明回程的一路都安排得井井有條,卻被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土匪打亂了腳步,他柳疏影出生至今,還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
耳邊不知是誰的啜泣聲,悽悽慘慘,綿延不絕,柳疏影本來心情就不好,此時更有些不耐煩,他睜開眼,朝那些抱成一團的姑娘身上冷冷一望,頓時,那啜泣的聲音瞬間小了起來,巖洞裡頓時變得格外的安靜。
姑娘們都清楚,別看柳疏影平時都是一副溫文爾雅的謙謙公子的模樣,一旦他發起狠來,可比那山匪還要毒辣,但凡見識過柳疏影手段的人,因此沒有什麼
人敢在他身邊造次。
見人終於安靜下來了,柳疏影將視線收回,重新閉上了眼睛,只是很快,他又猛然睜開眼睛,像是發現了什麼,站起身快步走到那些姑娘的身邊,視線在裡面掃視了一圈又一圈,彷彿在找着什麼人,凡是被他視線盯着的姑娘都忍不住瑟瑟發抖,生怕他會遷怒於她們。
柳疏影視線在裡面遊走了三四遍,終於確定顧芊芊和安雅兩人都不在裡面,他閉了閉眼,忍住心裡勃發的怒氣,一字一頓道:“顧芊芊和安雅呢?”
姑娘們面面相覷,之後有人大着膽子回道:“之前……還看見她們跟在我們身後,說起來,好像從進洞的時候,就沒有看見她們兩個了……我們也不知道。”隨着柳疏影身上的怒氣越來越重,那個姑娘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閉口不言了。
柳疏影哪裡不知道,顧芊芊這是和安雅兩個人趁亂跑了,他之前抓回顧芊芊的時候就知道,她從來沒有放棄過逃跑的念頭,只是沒想到在這麼危急的時刻,她一個弱女子還敢拉着另一個只會拖後腿的女孩單獨行事,他是該誇她膽大包天呢,還是不知死活?
若是按照柳疏影以往的行事風格,此時他多半會冷眼旁觀,然後在暗處將那個聰明絕頂的女人一步一步地引入死路,來嘲笑她的不知量力,反正像這種身有反骨的女人,無論生得再怎麼豔麗多姿,馴服不了也是徒然,還不如拿她來殺雞儆猴,徹底斷了這些女孩心裡的念想……但不知爲什麼,望着眼前跳動的火光,他的心裡彷彿被一隻手緊緊地攥着,有種透不過氣的沉重。
他承認顧芊芊是一個很特別的女人,柳疏影在風月場上游走了這麼多年,看人的眼光向來獨到,女人在他眼中有五類,無鹽之女,蒲柳之姿,小家碧玉,花容月貌,風儀天成,而顧芊芊在他眼裡便屬於最後一類,不算最美麗的,卻是最吸引人的。
只是這類的女人,不是那些繡花枕頭,瓶中美人可比的,她們有自己的心思和想法,絕不會被別人牽着鼻子走,也絕不會認命。
所以當柳疏影從別人口裡得知顧芊芊籌謀着逃跑時,他並不驚訝,甚至還有些好笑,如果這次他沒有跟着翠紅樓的人一起來,這個女人多半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從船上逃走吧。
甚至現在,就算他盯着,她不也從他眼皮子底下逃走了嗎?
柳疏影承認他對顧芊芊有一些特殊的感覺,這種感覺很朦朧,偶爾看見顧芊芊時,心裡會留下貓抓貓撓一般地淺淺的痕跡,但又很快消失不見,甚至在看見顧芊芊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時,他分明渴望她的眼神能夠在他身上多駐留片刻。
但柳疏影並不明白這是一種怎樣的感覺,他自幼便長在歡場之中,接觸過形形色色的人,看過太多的男歡女愛,卻從沒來沒有一個人告訴過他,愛一個人是怎樣的一種感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