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人就好像是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一般,沒有留下任何的蛛絲馬跡,張嬤嬤花重金請來的人在京城上下隱秘的打探,也沒有探聽出什麼有用的消息。
張嬤嬤想要殺人滅口的想法失敗,心裡更加惶惶不可終日,她心裡愈發肯定,那兩人的勢力一定非常龐大,所以才能打聽到她十幾年前的舊事,纔敢與貴妃爲敵,才能在這魚龍混雜耳目衆多的京城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段時日,張嬤嬤也因事出過幾趟宮禁,但一路上風平浪靜,也沒見那女人再出現過,張嬤嬤只能在心裡暗暗祈禱,希望這件事就到此爲止,不要再橫生枝節了。
只是張嬤嬤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心裡認爲的權勢滔天的大人物,其實不過是王府裡再普通不過的小丫鬟,此時她正大光明地出現在京城之中,平平淡淡地,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有時候,越低的身份,才越能夠掩人耳目。
眼下年關將至,京中交好的人家已經開始互送年禮了。
這天,楚老夫人將顧芊芊喚到房中,拿着寫好的禮物單子,對顧芊芊說道:“芊芊,你去打開庫房,將這些東西取出來,送到城西年府的年老夫人那裡,替我問候她吧。告訴她,我年紀大了,身子不便,故不能親自前來,還望她見諒。”
顧芊芊答應着,打開庫房挑了年禮,吩咐下人將禮物一一搬上了馬車,便即刻往年府中去。
年府中也正打掃庭院,懸掛燈籠,一派熱鬧喧囂之景。年府門前下人通報過後,顧芊芊便領兩個下人將禮物擡至年老夫人房中,躬身行禮,將楚老夫人叮囑之話向她轉述,又問候了年老夫人的身子。
年老夫人也很掛念楚老夫人,再三詢問楚老夫人的近況。
坐了一會兒,顧芊芊覺得時候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辭,又有禮地叮囑年老夫人好好保養身體,楚老夫人有空定會來探望。
走出年府,顧芊芊準備登上馬車回將軍府中。忽然聽到前方一陣喧鬧的爭執聲,一時好奇,便上前走去,想要一探究竟。
顧芊芊站在人羣中掂着腳尖看過去,
見是兩個衣衫襤褸的乞丐追着一個蓬頭垢面的男子廝打。那男子頭髮散亂着,髮絲上沾滿了灰塵泥土,打着縷兒垂下來擋住了大半個臉。身上的衣服也骯髒不堪,好像在泥裡滾過一樣,現在被這兩個乞丐撕扯的更加破爛了。
他也並不怎麼還手,只是使勁掙脫着往前跑,又一邊狼吞虎嚥的往嘴裡塞一塊饅頭,滿是灰塵的手已經把雪白的饅頭抓得灰一塊黑一塊,他也毫不嫌棄。看那樣子,好像已經好幾天沒有吃飯了。
聽圍觀的人說,這男子因爲搶了這兩個乞丐的饅頭,所以才被他們追着打的。這時,那兩個乞丐已經將他抓住了,一個把他的雙臂扭到身後,死死拉住,另一個便掄起了拳頭一拳又一拳地打在他腹部。他的神情極痛苦,被打的直不起身子來,卻還是緊緊地閉着嘴,努力把饅頭嚥下去。那兩個乞丐亂打一通出了氣,丟下已經被打的滿身是傷的他走了。
那男子躺在地上,幾次想要努力站起來都重重得跌了回去。圍觀的人羣漸漸散去了,他們只是想看看熱鬧,並不關心這個陌生人的死活。顧芊芊本也不打算管乞丐爭食打架的閒事,但在那個男子微微擡起頭來,露出那張臉的時候,她停住了欲往回走的腳步。
這個人雖然蓬頭垢面,卻生的棱角分明,一雙眼睛也澄澈靈動,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顧芊芊搜尋着回憶,猛的想起,眼前這人,竟然是宋敬之!
想了想,顧芊芊從馬車上取出自己帶着的藕粉桂花糖糕來,打開後蹲下身子來,遞到他面前。
宋敬之正餓的眼冒金星,見一包香氣撲鼻的糕點遞了過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一把搶了過來,拼命地往嘴裡塞,很快嘴裡便被塞得鼓鼓的。
顧芊芊看着好笑,無奈道:“你慢點吃,沒有人搶你的。”
誰能想到,眼前這個飢不擇食的乞丐,以前可是喝金咽玉的大少爺呢。
顧芊芊回想起來宋敬之的身世,不由喟然。宋敬之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完全是因爲被家族陷害。
宋敬之出生於江南宋家一族,他的父親是宋家長房長子,家中大多產業財物,都歸於他父親名下。宋家鉅富,在整個江南也是
數一數二、赫赫有名。宋敬之自小錦衣玉食,備受呵護。只是家道繁盛,難免招人眼紅嫉恨。
只是,讓宋敬之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因爲嫉恨而出手陷害自己的人,竟然是自己的親二叔,父親的親弟弟,宋賢。
宋敬之的父親病重時,宋敬之時常衣不解帶,侍候在病榻前,端茶送藥,無微不至。可是,就是這樣的孝敬,讓宋賢有了可乘之機。
宋父病逝,宋敬之要接管父親手下的產業,繼承父親遺留的財物。這時,宋賢卻站了出來,當着家族上下老少的面,誹謗宋敬之財迷心竅,謀害父親,只爲繼承家業。
宋敬之心裡坦蕩,不以爲然。卻沒想到宋賢早已經計劃完滿,言之鑿鑿地說宋敬之投毒,害死了父親。又把當時爲宋敬之的父親開藥看病的大夫找了來,命他在衆人面前,把所知道的一五一十說個清楚。
那大夫心虛地看了宋敬之一眼,又摸了摸袖中藏着的、宋賢之前塞給自己的大額銀票,下定了決心,挺了挺身說道:“宋老爺的病原來並不厲害,吃幾服藥也就好了。只是不知道爲什麼,後來我來爲他診脈,發現老爺的脈象越來越虛弱虧損。我當時沒想太多,以爲是老爺爲府中事務勞心勞力,以至於此。後來老爺病逝,我纔在藥房竈下發現被倒掉的藥渣中,不知被誰加了分量不小的砒霜。”
大夫話音剛落,府中便炸了鍋一般紛紛議論着。
“砒霜,那不是有毒的嗎?”
“少爺應該不會做出這種事來吧,他平日裡對老爺那麼孝敬。”
“這可難說了,誰知道他是不是居心叵測呢。”
宋敬之聽着他們議論,怒氣難抑,“含血噴人!你們說我下毒謀害父親,有何證據?”
宋賢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來人,去少爺房中搜一搜。”宋賢手下的人聽得他吩咐,便即刻去搜了。宋敬之不屑地冷哼一聲,自己問心無愧,搜又何妨。
片刻,有下人捧了一個精緻的木盒出來,“搜出來了,搜出來了。就在少爺枕頭底下。”
那下人帶着莫名的喜悅,邀功似的跑了出來,手中的木盒打開,赫然是砒霜在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