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瀾院裡頭,嚴氏正對着哭哭啼啼的外甥女兒生悶氣,。
以前她不覺得這丫頭討人厭,現在才發現,這未語先落淚的小模樣,看了還真叫人生氣。她不耐煩的擺擺手,讓潤福家的去問她話。
抽抽噎噎說的斷斷續續的,潤福家的聽得腦仁兒疼,又問了藍慕絹的丫鬟,這才總算把事給問明白,外頭的陽光斜斜的照進屋來,襯得藍慕絹的臉一片青白,仔細瞧了下,她發現藍慕絹的氣色不好,脣色有些泛紫,不由伸手一探,她的額頭竟是滾燙的,她連忙稟了嚴氏,嚴氏氣不打一處來,心裡暗咒了長姐幾句,才讓小丫鬟去稟大奶奶,讓請個大夫來爲藍慕絹看診,又讓人侍候着藍慕絹去廂房休息。
一陣忙亂後,嚴氏纔有心思問潤福家的話。
“怎麼樣?”
“說是福大爺被革職了,寧夏城待不下去,大姨太太的嫁奩全都拿去還賭債,尚且不夠,所以大姨太太在莊子上到底給人攬事,老爺派人去接夫人回府時,在路上讓大總管與福大爺說了,那些事是大姨太太自作主張的,要他若是個男人,便自個去處理清楚來。”
藍永福的差事沒了,家裡的開銷要從何而來?大藍嚴氏想出個好法子,她不用花本錢,只消動動嘴皮子,便能從中牟利,但她一個內宅婦人憑什麼替人攬事,處理官非?自然就得靠嚴氏這藍守海將軍夫人的名頭。
藍守海不願沾惹這種事情,因此嚴氏初進門時,沒少爲這種事受過丈夫的責罵,得知長姐在莊子附近做這種事,她又急又慌。深怕被丈夫知曉,會怪到她頭上來。
藍守海命人去把嚴氏接回府,並讓大總管去要求藍永福出面,表明了他絕對不願插手大藍嚴氏所攬之事,藍永福被逼着一戶戶去賠禮還錢,返家後,自然就將所有的氣出在妻子身上,大藍嚴氏早爲丈夫的不長進沒出息所惱,如今嫁奩也賠光,又被藍守海逼着將到手的錢財吐出來。大藍嚴氏便與丈夫吵起來。
家裡只有藍慕絹一個孩子在,兩夫妻打鬧起來完全不顧及孩子,藍永福知曉家中境況後,便嚷嚷着要外出找人週轉,這一去就一晚上沒回來。
年關將近,上門催討欠債的人也多,大藍嚴氏逼得無法,回孃家被大嫂客氣的拒於門外。到藍府、程家想見兩個妹妹,統統吃了閉門羹,兒子岳家和女兒的夫家也都委婉的拒她於門外,。
眼見無計可施,纔想到藍府畢竟是將軍府,藍守海與藍永福又是族親,這般置親族不顧傳出去。名聲可就難聽了。
所以才帶着藍慕絹前來。
嚴氏氣得拍桌大罵,潤福家的小聲勸了幾句不果,也就不再多言。
大夫請來了,診過脈後道是身子太過虛弱感染風寒。要小心調養着。
嚴氏如今不當家,做什麼事都不如以前方便自如。不免動起了心思來,拉了潤福家的、章順家的來問話。又找來她那幾個陪房,她們言談間皆小心謹慎的很,嚴氏心裡不免有氣,這些人是她的人,現在卻防着她!
看來如今這府中,她的這些陪房們,她都掌握不住了!就連潤福家的,她都不太有把握能拿捏得住,倒是章順家的,她倒還有幾份把握,可是再想想,她也不知自己是就此留下,還是過一陣子,還是要把她送回莊子去?如果過幾天,就又要把她送走,那她花精神去找兩個媳婦麻煩,只不是白費功夫?
晚間,大奶奶妯娌兩,帶着慕越、慕攸及孩子們,一道來請安,都讓嚴氏嫌煩給打發回去。
大奶奶關心的問了藍慕絹的病情,潤福家的一一交代後,大奶奶囑咐她好生照料藍慕絹,又命人送了藥材過來,要她若有什麼需要儘管跟桂嬤嬤說。
詳細交代完後,潤福家的送走大奶奶一行人,回去稟報嚴氏,嚴氏冷冷的嗤笑道:“要她假好心!”
慕越與大奶奶並肩而行,大奶奶低聲問道:“七妹妹何時要進軍營?”
“過年後,就隨父親他們一道入營。”慕越對於軍伍生活頗爲期待,大奶奶瞧着小姑興奮之情溢於言表,不免替她高興。
“出門在外一切都要小心謹慎,。”
“我知道。”
慕越入營,並不在父親麾下,而是入竇將軍營下,竇將軍是女將,手下全是女校尉、女兵,大奶奶對這些事情並不懂,好奇的拉着慕越追問着。
慕越想了下決定還是別說太多,她並不確定軍中的一切,是否與她記憶中的相同,面對大嫂好奇的眼光,慕越兩手一攤道:“好嫂嫂,你就饒了我吧!我還沒入伍呢!你問的這些問題我怎麼會知道呢?”
“咦?你不是自小就跟在父親身邊,在軍營裡混的嗎?怎麼,還會有你不知道的事?”藍慕攸直言,慕越冷冷一笑。
“六哥不知道多說多錯嗎?萬一我一知半解的,隨口糊弄大嫂,大嫂卻信以爲真怎麼辦?”
藍慕攸倒沒想過這個,擡手搔搔頭,憨憨的笑道:“我倒是沒有妹妹想的周全。”
“六弟到時也要一起入營去,家裡一下子少了你們,可要冷清許多。”二奶奶嘆道。
過年後,同時入伍的不只慕越一個,藍慕攸及東方朔也要一起入伍去,藍慕攸早就想從軍,他這個年紀才進軍營,倒是比大哥、二哥他們晚了兩年,慕越卻是早了些,不過藍守海覺得反正他們有伴,就一起進去吧!
大奶奶不捨的拉着慕越詢問,可還有缺什麼東西,趁着這幾天商家還沒歇業的,趕緊讓人去辦,又問了藍慕攸可缺什麼,“……對了,你們幫忙問問朔少爺,可有缺什麼東西,要採買就一起買辦,可千萬別跟咱們客氣!”
“知道。”藍慕攸與慕越異口同聲的回道。
一行人往致寧院去,最近若是嚴氏不一起用飯,他們就在致寧院陪藍守海一起用飯,就連阿朔也被找來,。
慕越暗自觀察了許久,發現這個阿朔真的不一樣!這個發現讓她非常的迷惑,記憶裡的阿朔高傲得很,別說會跟他們說笑了,連跟他們一起用飯都不屑,可是這個阿朔不同啊!用飯時,他會跟着大家一起說笑,遇到好笑的事,他竟會捧腹大笑眼淚直流,那是真心的笑。
不是客套、虛假的笑。
而且他的眼睛,看着她的時候,好溫柔好溫柔,就像她是他失而復得的珍寶一般,要好好珍惜寶貝着似的,真是太奇怪了!
嚴老夫人得知大女兒又把外孫女丟在三女兒家,氣惱的要大媳婦趕緊派人去接藍慕絹過來。
“母親,慕絹在三妹妹那兒住的好好的,爲什麼急着把她接過來?再說,孩子還病着呢!”
嚴老夫人眉頭深鎖嘴角歪斜,兩眼露出期盼的光芒,似有許多話想說,嚴大太太心裡一軟原想開口請她有話直說吧!忽地思及丈夫詞嚴厲色的警告自己的樣子,當下就垂下眼來,不再看着婆母,低聲的勸道:“母親還是多養養精神,您把身子養好來,也好讓父親和相公心安。”
嚴老夫人眸中的光芒褪去,情緒低落的擺擺手,要兒媳退下,嚴大太太也不如以往那樣開口勸哄她,沉默的起身福禮退下了。
屋裡沒有燒着地龍,而是用熏籠取暖,嚴老夫人想到家業衰敗,兒女不孝,不由悲從中來,嗚咽的哭了起來。
嚴大太太在外間聽到動靜,只咬着脣,交代下人盡心侍候後,便轉回自己的院子去。
不管嚴老夫人心裡在盤算什麼,嚴大太太真不敢摻合進去。
爆竹一聲除舊。
正月初一,藍府賀客盈門,藍守海帶着兒子們接待上門賀歲的賓客,而嚴氏也難得的盛裝打扮,打起精神招呼女眷。
藍慕絹緊跟在慕越身後,也許是連着兩次遭母親丟下,之前她辛苦學得的那些閨儀,她全都丟到腦後去,原本被嚴大老爺怒斥,不許她老哭喪着臉而改掉的習性又回來了,而且更加的嚴重,不論何時,那對眼睛總是水汪汪的,彷佛稍微說話大聲點,都會把她嚇哭。
慕越是對此最爲鬱悶的人了。
藍慕絹自病好,就天天來找慕越,慕越有事要忙,她便泫然欲泣一副可憐的模樣,叫人看見還以爲她被自己欺負,其實也不過是她要去上課,而礙於鄭先生上次所言,不允她同去罷了。
嚴氏把慕越喊去,要她多疼惜體諒藍慕絹,要不是她說話時,暗含着惡意的笑容,也許慕越會相信她是真心疼惜不捨藍慕絹!
除夕的家宴,藍慕絹發現阿朔竟與他們同席,面露不屑的拉着她問:“怎麼那個人也一起守歲啊?三姨父難道不怕三姨母見了難過嗎?”
慕越看了阿朔一眼,再看看滿眼不屑的藍慕絹,忽然覺得有點荒謬了!
同樣都是客人,主家要請誰一起用飯,難道還要客人允准?當然不可能,因此藍慕絹的意見被無視。
藍慕絹也因此整個晚上都哭喪着臉,藍守海瞧了一眼,便徹底無視她的存在,大奶奶她們勸她吃東西,她理都不理,慕越冷冷的看着,既不開口勸她,也不說什麼話打圓場,以至於藍慕絹今日一早就跑到她院子來等她出門。
近午時,嚴家派人來請三姑太太初二回門。
藍守海與兒子們對望一眼,總算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