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了,福玉侍候着皇貴妃回宮,進了寢殿後,福惠迎了上來,“娘娘,秦郡主又發高熱,秦王妃派了人進宮求藥。”
“那還耽擱什麼,快把藥給了她,讓人帶回去。”皇貴妃焦急的道。
福惠有些爲難的道:“娘娘,咱們庫房沒有。”
“讓人去太醫院取。”皇貴妃也不問是什麼藥材,她如今就這麼個命根子,其他的全得往後靠。
“是。”福惠這才轉身出去。
福玉帶着小宮女爲皇貴妃卸環折髻,侍候她進內室更衣,一切打理好後,皇貴妃又把人喊過來問孫子的情況,雖然說孫子有好幾個,寧郡王也是嫡親孫子,但相比起來,秦郡王在皇貴妃心裡還是最重要的。
雖然回的話,跟之前說的沒什麼太大的差別,畢竟才隔了一刻鐘不到,外頭最新的消息壓根還沒傳進來,但侍候皇貴妃的福玉幾個都知道,跟皇貴妃說這些,只是給自己找不痛快,把方纔回過的話,換個詞回一遍,也就過關了。
可是今日卻不同,皇貴妃氣呼呼的砸了一個翠綠玉盞,裡頭盛裝的蔘湯全灑在地衣上。
“大膽,竟拿話來忽弄我?”皇貴妃氣不打一處來,抓了東西就砸,幾個宮女、內侍閃避不及,被砸得滿身,有的被砸得一身糕點,有的被砸得一身胭脂、香粉的,皇貴妃手勁不大,那些瓶瓶罐罐砸在身上雖疼,倒也沒砸破口子見血。
但是人人狼狽悽慘,福惠匆匆自太醫院趕回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卻是見怪不怪。
她朝福玉擺擺手。示意她帶人退下,自己則上前扶着皇貴妃去偏殿,讓福玉有時間帶人去收拾。“娘娘放心,秦郡王吉人天相肯定能安然無恙的。”柔聲的勸哄了好半天,才把皇貴妃哄回來。
“對了,派人去問問迎賓館裡侍候的宮女,本宮讓她們好生侍候北胡公主,她們是怎麼做事的?”
竟然讓穿着一身胡服現身?
“還有讓人去盯着延禧兩姐妹,今兒是什麼日子。她竟然想去找藍家那丫頭的麻煩。”
福玉一一應了,心道。娘娘明知延禧那個性子,好挑弄才挑她去挑釁太子妃和藍慕越的,誰知初次出擊就失敗,後來幾次尋釁,也被太子妃給化解掉,也就是因此,她纔會腦子發熱,看到藍慕越就忘了今兒是什麼場合。想上前去找麻煩吧?
“讓人跟她姐兩說。汾王開府那日,是個好機會,別再誤事了。”
※
麗嬪顧不得休息。殺到兒子、媳婦那兒去,汾王早就回來了,洗漱完畢坐在炕上看書,汾王妃還在收拾更衣不在跟前,麗嬪進來後汾王也沒站起來請安,只從書上擡眼看了下。
“這麼晚了,母妃怎麼還過來?”
“我問你,是你去上奏皇上要出宮開府了?”
“沒啊!”汾王覺得莫名其妙,老實說,他還真不想出宮開府,現在還沒正式開府,就己經有成堆的雜事堆在案頭等他處理了,真開了府,所有的事就靠自己承擔,在宮裡住着,若有什麼事,好歹上頭有人頂着。
“兒子腿傷未愈,王府一應事宜都是讓內官們去打理,今兒父皇見了兒子,還問過兒子傷養的如何,讓兒子好好養傷。”
皇帝無心趕人,難道是太子和太子妃?麗嬪越想越覺就是如此,太子夫妻身爲東宮,卻一直在宮外住着,自己兒子卻一直待在宮裡,隨即心裡有些慌,隨即又想到順王,若不是順王府在趕工,汾王府又怎會被耽誤到無人可用的窘況,害得她兒媳成親到現在,都還委屈的縮在這小小的凌波閣裡。
“不是你去說的,那會不會是太子?”麗嬪氣憤的嚷着。
汾王卻斬釘截鐵的道:“不是太子,也不是順王,他們兩今日還跟我說,讓我在宮裡安心養傷,說王妃年幼,初接管王府又要照顧我,肯定會有疏失,住在宮裡,母妃不時可以過來幫襯着,最好不過了。”
麗嬪卻憤然道:“他們兩在哄你哪!你個呆子。‘
“那他們趕我出宮,對他們有什麼好處?”
麗嬪訥訥不成言,頓了好半會兒才道:“你不是太子,成了親還住在宮裡畢竟名不正言不順的。”她咬牙切齒的道:“他們兩在皇上面前充好人,背地裡卻……”
“母妃,您來了。”汾王妃輕輕的招呼着,麗嬪猶在生氣,草草響應她一句,就回頭跟兒子繼續數落着太子兄弟。
汾王妃聽了好一會兒後,纔開口:“母妃,兒媳覺得應該不是太子兄弟做的。”
“那你說,不是他們兩,還會是誰?”麗嬪很生氣,雙目冒火的瞪着媳婦問。
“皇貴妃。”汾王妃毫不畏懼只淡淡的道。
“她?”麗嬪是想過,但皇貴妃打理後宮,今日又主持宮宴,會故意這麼做掃她的臉面?
“正是,母妃想想,太子或是順王就算能在宮宴上散佈這種傳言,皇貴妃是掌理後宮的嬪妃,她若沒允許,那些人敢傳出這樣的話來?”
媳婦這麼一說,麗嬪也覺得有理,汾王則不置可否,太子和順王與他不算親近,都已經當上太子了,太子有必要在皇帝面前充好人嗎?也許吧!不過他們兩說不說那話,於他都無什麼差別。
他可是想過把順王的未婚妻搶過來的,順王要故意整自己,也算自己活該,他轉頭望向妻子,只見她與母妃輕聲細語的說着話,想想,娶了她,也不算太差,至少,她跟母妃有話說。
“王爺,您覺得如何?”汾王妃問他,他恍然回神。“什麼覺得如何?”
“媳婦兒是說,就算皇上留你。但是畢竟名不正言不順的。”麗嬪想到兒子出宮後,自己要看兒子可就沒那麼容易了,臉就拉了下來。
“我是想王爺休養得也差不多了,既然有人放話出來,不如就順水推舟出宮開府,免得茲生事端,壞了母妃和王爺的名聲可就不好。”
汾王妃語氣輕柔,“王爺畢竟是成了親,雖然父皇發了話。但早晚還是要挪出宮去的,此事宜早不宜遲。如此,父皇也會覺得王爺懂事,母妃體諒,咱們受了委屈的。”
既然出宮開府是不可避免的,不如就藉此機會出宮去,還能讓放話逼他們出宮的人受點教訓。
麗嬪捨不得,汾王妃勸說良久,才哄得她點頭。由她在皇帝跟前打頭陣。由她先開口,然後是汾王自請出宮,皇帝肯定會氣惱。只消麗嬪捺得住脾氣,絕口不提流言一事,讓皇帝自己去查,等皇帝查清,對她們只有好處,但對皇貴妃來說,那可就不一定了。
太子妃在席上也聽到了這個流言,但她並不以爲意,回府後,也沒跟丈夫提及此事,直到幾日後,突傳出八月二十八日吉日汾王出宮開府,且後宮清理了一批宮人及內侍,她才發現事情不對。
就想找丈夫說,結果太子不在府裡,一問才知太子還在宮裡,她輕嘆一聲,皇帝也不知是不是被豫王逼宮傷透了心,這段時間雖是小心養着,情況卻未見好,很多政務全堆到太子頭上來,太子留宿御書房也不是第一次了。
“讓人去宮門守着,見着殿下出宮,就跟殿下說一聲,本宮有事相商。”
大宮女點點頭走了,太子妃的陪房嬤嬤才走過來,低聲道:“那幾個這幾天不安份,老鬧着要見殿下。”
她說的是側妃及幾位夫人們,太子妃眉頭都沒皺一下,只淡淡的笑着吩咐下去:“回頭殿下回府,讓人跟他說一聲,側妃及衆夫人們思念甚深,請殿下去看望一下。”
“是。”大丫鬟掩嘴輕笑,這個時候鬧騰?這幾位也真是傻了,太子殿下連休息都沒時間,恨不得有三頭六臂,連回府都不曾,那兒有時間與成日哭天抹淚的女人風花雪月?
這一等就等到了亥正,太子才滿臉疲勞的進門。
“有何事要與我商議?”太子一進門,看到笑臉迎人的妻子,不免有些微詫,又想到甫進府門,大總管與他說,側妃她們念他甚深的事,以爲妻子也跟着胡鬧,臉色就有些不好。
身爲正妃,理當知道他現在正是最忙的時候,一方面要謹慎小心不可太過出頭,一方面又要把皇帝交辦下來的事辦妥,要耗費多少心力,單看這一兩個月留宿宮中的次數,就可以想見。
他一個大男人在外頭拚鬥,妻子若不能體諒一二,日後……
“殿下,可覺着汾王開府一事有些急了?”太子妃沒注意到丈夫的臉色,侍候他坐在十二扇黃梨木屏風上的羅漢榻上,自己則坐在旁邊的玫瑰椅中。
太子有些錯愕,他沒想到妻子一開口,說的竟是汾王的事。
“確實有點急,明明中秋那天,父皇當着朝臣的面,金口玉言讓他在宮裡多養些時日的,就算那些言官再不長眼,也沒有再彈劾此舉不宜,沒想到一聲不響的,欽天監就上奏已算好吉日,八月二十八日開府。”更沒想到的是,前朝衆人還沒反應過來,後宮立時清理了一些人。
他是知道,皇帝命大內總管徹查事情,但皇帝沒跟他說,他就沒過問,現在看來,大內總管查出了什麼事情,讓皇帝覺得不痛快了,他出宮時,看到皇帝身邊的心腹內官,帶着內侍監的灰袍內侍匆匆往後宮去,就不知是那位娘娘要倒黴了。
“妾身在想,會不會與中秋那日傳出的流言有關。”
“什麼流言?”太子問道。
太子妃將流言一事說予太子聽,太子微有不悅,但妻子也沒說錯,自己確實很忙,夫妻兩碰面的機會少,她忘了提也屬正常,只是仍不免不悅的提醒她一二、
“是,妾身知道了。”太子妃沒好氣的道。
太子也不以爲忤,又問了順王的婚事,準備的如何了,太子妃一一說了,夫妻兩一路說到了子正,才迷迷糊糊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