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級沒有說運十下馬，卻已經停止撥款好幾年了。
跟下馬沒區別。
謝凌雲經歷了運十的一切，親眼看到運十第一次在跑道上滑行實驗；飛機第一次從地面擡頭衝上天空翱翔；到現在只能停在機場跑道上的等待最後時刻……
任何一個人都不希望這架飛機就這樣折翼，永遠不能再飛上天空。
所以，之前試飛時，即使對方拖欠着燃油費用，他也在幫忙給領導說好話。
運十一直跟海航共用機場，共用後勤保障，雙方關係可不一般。
“真的！”程不時激動地說道。
馬鳳山也跟着點頭。
“既然這樣，我就讓他們先給飛機加油。不過馬總，您得幫我籤個條子，要不然我沒法向上級交代。”謝凌雲見如此，什麼話都不說，一臉高興地說道。
“那是自然。”既然借油，肯定得簽字寫條子，不然還以爲他們騙油。
作爲國家大飛機總設計師，馬總丟不起那個人。
“小程，你通知保障組，再對飛機進行全面檢查，確保飛行安全。同時，他們跟我們一起上飛機，現在西北那邊天氣寒冷，對於飛機的考驗很大，但願不要下雪。”
冬天飛西北，飛機降落後，很快得從那邊機場再次起飛返回，在之前是沒有的事。
謝凱等了四個多小時，天空上沒有發現任何的飛行物。
“你們自己想辦法去首都吧！”機長覺得自己挺傻，爲了不讓自己徹底死心，讓整個機組成員以及押運的士兵在寒風中等了四個多小時的時間。
“我們的飛機來了，不坐你們的了！”謝凱指着遠處的天空興奮地說道。
遠處天空上，出現了閃爍的航燈，這個時候來這邊的飛機，除了運十，不可能是執勤的運輸機。
機長等人也是看到了天空上閃爍的航燈，隱隱的轟鳴聲傳入耳中，隨後越來越越大。
顯然是準備在這座機場降落。
“這也不一定是運十！可能是執行任務的運輸機。”機長臉上變得驚喜，沒看到降落，誰都不知道這飛機是不是運十，他有些忐忑。
“是不是也跟你們沒關係！”田莉翻着白眼。
她很不爽這機長。
因爲他落了謝凱的面子，落了基地的面子，這是鄭宇成要求她必須維護的。
機場跑道兩邊，原本關閉的導航燈亮了起來，天上的飛機已經跟航站樓的塔臺溝通了，準備降落。
天空黑暗，站在燈光下的衆人根本看不清楚黑暗天空上運十是什麼模樣。
運十，謝凱還沒見過呢。
這架飛機，因爲他而改變了命運。
最好是以後天空上都是運十的後代纔給力。
在衆人期盼的眼神下，一直到飛機的高度降低到跑道上空已經放下起落架，纔在航燈並不明亮的燈光下看到，一架線條流暢，通體銀白色的飛機，以白天鵝一般優美的姿態後輪緩緩地着陸在機場跑道上面，飛機前輪着陸後，速度逐漸降低……
最後在距離運-8龐大的機體旁邊旁邊緩緩停下。
跟運十一對比，運-8簡直是傻大粗，如同站在白天鵝旁邊的醜小鴨。
運十並沒有直接就停下，緩緩向着航站樓這邊滑行過來，距離等待的衆人只有幾十米的地方靜止不動。
軍用機場不是民航機場，同樣也有着懸梯車，原本停在運-8機頭部分的懸梯車被指揮着移動到運十前面。
謝凱見到馬鳳山居然也從飛機上面下來，身後跟着程不時及衆多穿着工作服的工作人員。
“立即進行檢查，馬上準備起飛。”馬總一下飛機，還沒來得及跟機場的人員寒暄，就對着身後跟着的工作人員下達命令。
沒有過多的話語，運十的團隊就沿着整架飛機散開。
“馬總，您怎麼親自來了？田莉，趕緊幫馬總他們找件大衣。”謝凱見到馬鳳山向着自己這邊走來，身上沒有穿着大衣，在這該死的西北，冬天的晚上可不是好日子。
把這位給凍壞了，以後別指望更先進更好的大飛機。
“馬總，你們這是執勤飛行還是？運十不是已經停飛了嗎？”謝凱身邊的機長激動地握住了馬鳳山向着謝凱伸出來的手。
運-8旁邊，十多名負責押運的武裝士兵見到這架大飛機，眼神裡透露着渴望，他們並不知道這是什麼飛機。
爲首的帶隊軍官在軍人的議論聲中，向着正在檢查飛機的人們走去，等到程不時交代完後，纔對着他敬了一個軍禮，開口問道，“首長，請問這是什麼飛機？”
這樣的問題，對於程不時等人來說，已經不知道回答過多少次。
他沒有絲毫的厭煩之情，指着飛機尾翼上的機徽跟編號，還有國旗，自豪地說道，“你看那上面的個國旗，機徽跟編號，這是我們國家自主設計，生產建造的大飛機！”
軍官一聽，頓時肅然起敬，對着靜靜停放在跑道上的運十行了一個軍人的最高禮節--敬軍禮。
隨後回到他自己的位置，對着手下士兵激動地地說這是國產大飛機，咱們中國自己造的大飛機。
一衆戰士激動了起來。
比運-8還龐大的飛機，發動機前面也沒螺旋槳，一看就是先進的東西。
機身更高，翅膀更大，機身更長的運十，跟運-8對比起來，更明顯，或許有一天，這飛機就成了軍方的運輸機。
在軍官的口令下，所有運-8押運戰士，身姿挺拔，對着運十列隊。
“立正！敬禮！”
軍官的聲音很大，在寒風中傳出老遠，在他的口令下，十多名押運戰士，持槍，莊嚴地對運十敬禮。
這樣的場景，傳入了謝凱的眼中，即使他本就因爲看到運十激動的心，這一刻，也更加激盪。
燈光反射下，他看到不少持槍敬禮的戰士眼中閃爍着淚花。
國產！
大飛機！
謝凱第一次真正理解這兩個詞真正的含義，以及普通人的期待。
這是國人的夢想。
對先進製造技術的渴望。
對國家，民族強大的希冀。
沒有任何人，比軍人更加迫切地期盼國家變得強大起來。
好一陣，這些軍人的手，都沒有放下，甚至身體都沒有絲毫的晃動，哪怕這是寒冷的西北冬夜。
謝凱沒有去注意馬鳳山跟運-8機長的交流，而是看着那排整齊對運十敬軍禮的軍人。
運-8的機長，已經帶着運-8的機組人員返回飛機上面，比預定的時間晚了不少，必須馬上起飛。
回去，肯定會受處罰的。
對着運十敬軍禮的押運戰士，離開時，才放下手，向着運-8那漏風的貨艙走去，一邊走，一邊看運十。
直到最後走到了貨艙的貨橋上，再次列隊，對着運十敬禮，一直到貨橋緩緩關上，最終到完全看不到，謝凱都沒有見到那些軍人的手放下。
不知不覺，眼淚潸然滑落。
一直到運-8發動機前面的螺旋槳緩緩轉動起來，最後越轉越快，從停機位置滑行到主跑道上，向着前面的黑暗衝去，直到飛機前輪擡起，竄入黑暗的天空，謝凱的目光都沒有收回來。
這是國產最先進的兩種飛機，更世界上最先進的相比，有着多大的差距，這是誰都知道的。
國產！
中國人自己的大飛機。
“擦擦吧。”田莉遞給謝凱一條散發着淡淡幽香的手絹。
“不用，風有點大，沙子進了眼睛，沒事兒了。”謝凱用手背抹了抹眼角的淚水，拒絕了田莉的手絹。
馬鳳山看着謝凱，現在他對眼前的年輕人看法不只是一個孩子那樣簡單，“從我們執行試飛開始，這樣的場景，每個我們停下的軍用機場，都會出現。”
“看來我算是幹了一件好事兒。”謝凱擠出一個笑容。
“這事情，不能用一件好事來衡量。”馬鳳山搖頭說道，“你們準備好了嗎？要是準備好了，我們就起飛。”
“不休息一下？”謝凱問道。“運十這樣飛，能行？”
“停在機場的時候，每天在做檢查，保養維護都沒少。之前雖然因爲缺經費停飛快半年了，但是我們一直認爲，還會還有飛起來的時候。同志們一直確保運十隨時能夠起飛。所以我們只用了一個多小時就完成起飛的準備工作。”馬鳳山對着謝凱解釋着。
“好！”謝凱點了點頭。
“馬總，外面冷，進航站樓裡面去休息吧，裡面準備了熱水，讓同志們休息休息。”機場值班軍官等到運-8起飛之後，纔出來。
“謝謝。不用了，飛機上有熱水。我們這是民航客機，不是軍用運輸機，不漏風。”馬總自豪地說道，“檢查完成後，我們馬上起飛。”
“這項目以後會一直進行嗎？”值班軍官問道。
“會的！”謝凱肯定地點頭。“會經常來這邊。”
“那就好，我就不喜歡看到老是國外的飛機在我們的機場降落。”值班軍官說道。
之前空軍主力運輸機都是蘇聯進口，就連領導人的飛機，也都是進口飛機。
誰看着不希望自己的機場降落的飛機都是國產的。
“以後會有越來越多的國產飛機的！”馬鳳山知道軍官什麼意思。
很快飛機的檢查便完成，沒有發現什麼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