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謝，你幫我看看這文件……”一名三十多歲，眼睛佈滿血絲的眼鏡兒，拿着一份文件走到正趴在辦公桌上打瞌睡的謝凱前面，開口說道。
謝凱打了個哈切，睡眼朦朧地看着前面的人，滿臉不爽，“這事得找曹工啊，我這啥都不懂，哪知道對不對……”
他覺得自己要瘋了。
曹峰把他留下，搞的技術資料，弄好了提綱就拿來讓他過目，謝凱心中知道，也不敢指手畫腳。
曹峰等人卻不放他走。
“這是曹工讓給你過目的。”中年人一臉委屈，他是其他單位調過來幫忙的，每份文件編制出來，得讓一個孩子過目，着實讓人難以接受。
可這又關係到大家的工資獎金。
喝酒吃肉還是吃糠咽菜，鄭宇成說得清楚，就看這一週的工作了。
“行了，這都11點了，我得去找老曹！”謝凱實在是受不了了。
從昨天開始，到今天，一週僅有的一天休息，就被困在紅旗機械廠的技術部辦公室裡虛度了。
參與補資料的人，一直到現在，幾乎都沒休息過。
各種技術資料在技術人員的口述下，專門的記錄人員記錄下，不斷地完善。昨天晚上，紅旗機械廠相關部門就通宵奮戰，燈火通明。
謝建國跟一幫技術人員都是腳步虛浮，滿眼佈滿了血絲。
大多數人，連續兩天晚上沒睡覺，不停調試着裡面的十多臺數控機牀。不僅有被謝凱摧毀的，甚至還有之前就癱瘓了的。
每臺數控機牀旁邊，都有數名穿着工作服的男女坐在擺放工具及零件的工作臺四周，不停記錄着各種數據，製成各種表格。
一名三十多歲的技術員在往系統裡面輸入了一段調試程序，剛按下啓動按鈕，數控車牀的工作臺就快速地向着主軸方向撞過去。
“嘭！”
安靜的車間裡忙碌的衆人被這一聲撞擊嚇得一激靈，腦袋也不發昏了。
“怎麼了？”在吸菸室裡剛點上煙的謝建國聽到撞擊聲就把手中煙往堆滿菸頭的菸灰缸一扔，向外衝去，腳步一個踉蹌，就向前面倒下。
準備進吸菸室同樣滿眼血絲，一臉油光的曹峰眼疾手快，一把拉住謝建國。
卻沒站穩，兩人都摔倒在地上，引得整個車間一陣混亂。
謝建國的額頭被磕破了，胡亂用手抹了抹，也沒去醫務室。
檢查了刀架跟主軸上的卡盤撞在一起的數控車牀後，謝建國安慰了一番無力癱坐在地上的技術員，嘆了一口氣。
只是程序輸入錯誤，撞刀的後果也不嚴重。
“老曹，這樣下去不是個事情，技術人員連續兩天晚上沒睡了，再繼續，非得出大事！”謝建國清楚，大家太累了。
前天晚上他因爲謝凱的事回家了，曹峰卻帶着全體技術人員奮戰通宵。
大多數人困了只是找了個地方眯一會兒就繼續投入工作之中。
不少人在過去的將近70個小時中，只睡了不到三個小時。
“是啊，他們弄技術資料的，出的問題也越來越多了。”曹峰雙臉色蒼白，嘴脣有些開裂，整個人處於虛脫無力的狀態。
“現在已經11點了，繼續下去，問題更多，乾脆回去休息一晚。你們那邊資料差不多了吧？”
“可鄭主任那邊……”曹峰有些爲難。
“管他呢！繼續熬着，各種出錯越來越多。再不休息，人出了事情，咱們怎麼交代？孫嘉明那傢伙也是，從頭到尾就沒出現過！”謝建國看着滿臉倦容的手下們。“下午有個女同志倒開水時不小心摔了暖水瓶，把腳燙傷了……”
大家走路都走不穩了。
甚至，他們破例允許人們在無塵車間裡抽菸提神，濃茶不斷也沒用。
“曹叔，您能不能讓他們不要把技術文件給我看？我又看不懂，看了也白搭不是……我還是孩子，正在發育啊，您這樣不讓我回家，合適麼？”謝凱這會兒也進了精密車間。
昨天晚上他倒睡了，在辦公室裡面放着幾張凳子，又硬又硌人，哪裡睡得舒服？何況不停地被人叫醒。
“大家都回家休息吧，明天接着幹！”謝建國懶得去管鄭宇成怎麼樣，直接開口說了。
衆人聽到他的話，頓時歡呼起來。
曹峰嘴脣動了動，想要說什麼，看着衆人的反應，最終還是作罷了。
“你騎車，帶我回去，明早去學校上課！”謝建國見謝凱發愣，拍了拍他。
“爸，不吃了宵夜回去？食堂今晚可是弄紅燒肉慰勞咱們呢！”
謝凱剛說完，就被謝建國拖着往外走。“明天讓你媽弄。”
無奈之下，只能向還沒到嘴的紅燒肉說拜拜。
基地的道路上，謝凱憑着記憶往家的方向騎着車，沒有路燈照明，只能模糊地看到街道的影子。
所幸一路上沒有行人。
陣陣涼風吹來，謝凱不由直哆嗦。
基地裡使用的是核電，功率30萬千瓦，只有一臺發電機組。
即將動工建設的秦山核電站，技術就來源於此。
這是國內核電站技術的驗證項目，在基地窮的揭不開鍋的時候，不開路燈不是爲了節省開支，反正核電不要錢。
不照明，是爲了保密。
“謝凱，任何時候，只有自己擁有的纔是最可靠的。”坐在後面的謝建國突然開口對謝凱說道。
“啊！”謝凱一愣，自行車差點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無論是數控系統，還是電磁炸彈，都不能保證你的未來。你這個年齡，應該在教室裡學習，學習更多的知識，以後你的路，纔會更寬廣。”等謝凱保持了平衡，謝建國纔再次開口。
謝凱不知如何回答。
數控系統跟電磁炸彈，不是都被逼得沒辦法了麼？
可他不知道如何給父親解釋。
“這基地很小，如果是單純想要搞研究，耐得住寂寞，這裡面就是一個好地方，可惜現在研究項目都停下了或者撤走了。如果想要一片更廣闊的天空翱翔，這裡就不行了。”謝建國的聲音，很平靜。
卻讓謝凱心中起了波瀾。
老爹之前不是一心想讓自己接他的班，繼續爲國家國防事業奉獻麼？
奉獻自己的青春，獻完自己獻子孫。
這是謝建國他們這一代人的真實寫照。
當初自己爲了追莫齊回來，老孃不爽，還是老爹幫忙才說服了老孃啊。
“爸，你怎麼……”謝凱被老爹弄得張大了嘴，不知道說什麼的好。
“是不是覺得爸自私？當初爸在蘇聯跟東德，看到的世界很大……”謝建國幽幽地說道，“你之前說得沒錯，只有手中有更大的權利，才能去擔負更大的責任。我回國後，一直都在技術崗位上呆着，空有一身力氣無處使……這兩天，算是讓我弄明白了一些東西。”
謝建國說完之後，就不再說話了。
家，已經到了。
父子兩抹黑上了樓，爲了不吵醒鄰居，腳步很輕。
“回來了？老謝，你額頭怎麼了？”剛開門，柳旭就聽到動靜拉開了電燈，披着一件外套睡眼朦朧地出來。
“沒事兒，不小心碰着了。”謝建國回答了一句，連腳都不喜就進屋倒牀上睡了，不到三十秒，呼嚕聲響起。
“媽，去睡吧，爸太久沒休息，不小心摔倒了。”謝凱嘆了一口氣。
見柳旭要問他，趕緊藉口自己太累，要睡了就溜進自己的房間。
“都不洗腳，你們自己洗牀單被套！”柳旭抱怨了一句，也去了睡了。
謝建國的話，讓謝凱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
老老實實地上學，然後等畢業再努力？那可是白白浪費至少六年的時間。
重生一回，除了陪伴在家人身邊，還有什麼意義？
老爸說的沒錯，人，只有自己纔是最可靠的。
就連國家，不也是這樣？國家強大了，各種技術都擁有了，纔不會爲了技術忍氣吞聲。
自己的技術不怎麼樣，理論跟見識卻比這個時代的人多瞭解幾十年，很多領域，完全可以利用自己的優勢想辦法去引導不是？
“航母，大飛機，航天領域，都是未來的主流裝備，也是國內的短板，可自己只知道參數……即使能弄，也沒錢不是？”雖然首先考慮個人的未來，骨子裡，謝凱還是希望國家軍事工業強大。
跟無數國人一樣，看着美帝擁有龐大的航母艦隊，謝凱只能流口水。哪怕他記憶的最後時刻，ln艦已經服役，第一艘國產航母也開工建造了，跟美國人比，差很多啊。
大轟，他重生的時候，國內依然沒有消息，即使傳言中的轟六k出來，也沒法跟國外比，作戰半徑比不上老毛子的白天鵝；而先進性沒法跟美帝的b-2比。
大型運輸機？運二十在試飛，距離毛子的安-225差了老鼻子了。
先進戰機？殲二十還缺發動機啊！人家美帝都開始弄第六代了。
往全球送快遞的東風，倒是足夠先進，好像東風-31泄密過？那是多久的事兒來着？現在纔剛起步吧？
自己人微言輕，還是個學生，能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