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秀梅跟黃芳芳，來到了一個小區前。
黃芳芳突然覺得自己穿這一身，完全上不了檯面，衣服上那一片片的毛球，讓她有些無所適從，廉價的高跟鞋跟這個地方更是格格不入。
在來之前，她甚至還想過，她要打扮得好看一些，自己年紀在城裡也不算太大，說不定就能被這院子裡的司機什麼的看上，也算是一條好出路。
這些隱秘的念頭，在來到這裡的時候，那些鼓起來的勇氣，彷彿被膨脹之後又被戳破的氣球一般，一下就癟了，這種感覺讓她有些無所適從。
高秀梅沒好氣遞過來一個包裹，“要說還是沒見過世面，換上！”
黃芳芳換上一雙髒兮兮的土布鞋，一件棉襖披上，連腰身都看不出來了。
“奶奶，爺爺跟你怎麼說的？就這麼坐在這？有用？”黃芳芳有些納悶。
高秀梅其實心裡也沒底。
但是她絲毫沒有露怯，照着黃大貴給她分析的說道：“你傻啊，以前跟祁南鬧得有些不像樣，我們要是直接上門，進不進得去不說，路直接就被堵死了，我們在這就不一樣了。當官的都好臉面，我們就在這等着，等人多一點……越可憐越好。”
有些話她已經不太記得了，這些年記性越發不好，其實黃大貴說的很多，光是分析祁南現在在什麼地方，就說了不止半個小時。
“祁南現在已經嫁人了，那個狼崽子，她是對咱們絕對沒有好臉色的，不過聽說她根本沒有住在婆家，跟着去了什麼軍區。”
“她那個媽，改嫁了，也不是個什麼好東西，一定能豁得出臉面，咱們也不能找她。”
“最最好的，就是直接去她婆家那頭，裝得可憐一些，姿態低一些，當官的都是好面子的，等知道咱們來找的是祁南，就會請你們進去，只要進了門，就成功了一大半。”
“以前那些事情，也不說誰對誰錯了，反正到時候咱們這個樣子，她婆家的人讓咱們進門，自然會讓她回來，她要是說以前那些爛事，自己臉上有臉面？怕是巴不得咱們提都不提，這樣一來，咱們也不求什麼大富大貴的跟着享福，至少在城裡過下去是沒有問題的，咱們先落腳，她總要給咱們弄個房子，過不了兩年，文波放出來了，也需要過來投奔咱，反正這邊誰也不認識誰的。”
高秀梅說着黃大貴交代她的那些話，有些記得，有些已經不記得了，整個人有些神神叨叨的，似乎在叮囑黃芳芳，又像是在叮囑自己。
她努力記住這些話，雖然不明白爲什麼黃大貴不跟着一起來，但只要想着，事情一成，她就在城裡生活了，再也不需要這麼大年紀去田裡幹活，不需要面對指指點點，就連自己的兒子，出獄以後還要來生活，她就覺得看到了希望一般。
黃芳芳不想知道他們要如何做，反正這件事情對她百利無一害，要這邊成了，她又沒有跟祁南完全撕破臉，以後也能稱得上是城裡人了，還能嫁得好些，這麼多年祁南早就氣消了，說不定幫她安排個工作什麼的，簡直分分鐘的事情，如果祁南依舊還是以前那種臭德行，她鬧大起來，祁南也逃不了，一定不會好過。
她不好過，自己也就開心了。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黃芳芳是相當的淡定。
兩個人，窩在小區不到十米的地方，裹着一身爛棉被，伸着腦袋，旁邊放着一個髒兮兮的蛇皮袋，也不往裡面張望。
這般坐着沒多久，門口的保安就過來詢問了。
高秀梅一聲不吭，問多了，就流眼淚。
保安是個年紀並不大的小夥子，還從來沒有遇到這樣的情況，一看老太太流淚了，還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勸說幾句無果，讓她們過去暖暖也沒有得到迴應，想着離那還有一些距離，也不像能影響什麼的人，就沒有放在心上，搖搖頭走了。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終於變得開始熱鬧了。
高秀梅伸展有些麻木的雙腿，拍了拍黃芳芳，要不是自己記性不好了，等會也還用得上她！纔不會帶她來呢，誰想到這妮子心這麼大，一下竟然睡着了！
黃芳芳被拍醒，人還是有些懵的。
但是看着高秀梅的臉色，瞬間就清醒過來。
小區門口，已經有人出出進進的。
高秀梅跟黃芳芳兩個，完全就是鄉下人進城的模樣，怯生生的，小心翼翼又充滿期盼的，往裡頭張望。
只要看着出來的人，就欲言又止。
“大娘，你是找人嗎？”終於有熱心的人問道。
高秀梅像是被針紮了一般哆嗦一下，“不不不，不找……”
說是這麼說，人還是伸長着脖子往裡面看。
在別人看來，這老態龍鍾的模樣，這小心翼翼的眼神，就不免有些心酸。
不多時，身邊已經圍着三五個中年人。
“大娘，你們要找誰，大院裡的人咱都熟，不太記得也不打緊，您就說說，要是有咱們一準兒給你找到！”
這幾個人都算得上是熱心。
也沒有小看高秀梅的意思，只相互討論着。
“當初也是一個老大爺，帶着一個可老的相片，沒想到是秦大爺的戰友呢。”
“可不是，早些年……哎，鄉下蹲牛棚的時候，可巧被鄉親們照顧着，要不然可不一定回得來，這說不定是鄉下遭難了，才特意上門找的。”
這麼一想，他們就更不能走了，一直想讓高秀梅提供線索。
問話也更加細了。
“大娘，您別慌，您哪裡來的，當時是個什麼樣子……”
說着說着，高秀梅就要流眼淚，捂着臉，就要往外跑，一邊跑還一邊說着，“我實在是沒臉……要不是這沒幾天活路了，我惦記着……”
黃芳芳趕緊扯着高秀梅，“奶奶！你別走啊！就算是以前有些誤會，這不是這麼多年都過去了，現在你們都這樣了，就爲了看她一眼，姐姐怎麼會那麼狠心呢！”
“你們讓她讀了書，唸了上學，自己在鄉下苦熬，這都沒幾天了，見一眼又怎麼了，她雖然嫁到了葉家，也不能扔了老人吧。”黃芳芳的聲音很是尖銳。
“葉家，這院子裡就一個葉家，你們是什麼人？”出來一個五十出頭的婦人，一臉奇怪地望着高秀梅跟黃芳芳。
高秀梅心裡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