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羣搗蛋的小孩,手裡的雞蛋砸完之後,一路唱着“馬豔麗,毒後媽”跑開了。
路上幾個人還在那裡興奮地討論着,“我兩個都砸準了,砸到了惡毒後媽的頭上!”
“你沒有砸到頭,你只是砸腳上了!”
從遊街那個地方散開來,分頭四處跑,很快又聚集在一起。
村口處,叢叢竹林青翠喜人,在明媚春光之中颯颯作響,而今,竹林下被歇腳的人坐得光滑的石板上,悠閒坐着一個姑娘。
小孩們圍了上去,紛紛邀功,“俏姐姐,我砸到了的,兩個都砸到了。”
冷俏眼裡放着光,很是滿意,“好,賞給你的!”
第一個孩子拿到了糖,後面的就更加賣力了。
也不知道是誰先說,“俏姐姐,你剛纔沒有看見,那個後媽臉腫得跟豬頭一樣,看着都噁心!”
“哎喲!這個好呀!”冷俏就多獎賞了他一塊糖。
這有了比較,後面的都更加賣力了。
冷俏一邊發糖一邊得意,眉梢上喜氣洋洋的,“喏,給你,什麼?連眼睛都烏青了?哈哈哈!”
“哦呵,還用繩子捆住?像螞蚱一樣蹦躂不了了?!”
“嘖嘖,這聽到那些詞的時候,什麼都說不出來,這個好!”
不多時,手裡的糖都發完了,冷俏還不忘給這些小孩們洗腦,“你們別怕,你們這是做好事呢,幫壞人改正缺點,以後看見她們,你們就用東西砸,沒有雞蛋怎麼辦?路邊的草啊,泥沙啊,樹葉子啊,全部都可以的!做好事不僅有糖吃,天上的神仙也是會看見的,都懂了嗎?”
又勉勵了一通,這才讓那些小孩子們都散了,冷俏心裡說不出的暢快,“我真是太厲害了,這樣的壞主意都想得出來,一定是受了祁南的影響。”
話音未落,就聽得有爽朗的笑聲傳來,冷俏一看,地上蹲着一個人,正不停地揉着自己的肚子,哈哈哈地停不下來。
正拉着人遊街的祁南,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揉了揉鼻子。
該說的都說了,衆人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祁南準備打道回府。
高秀梅用繩子牽着馬豔麗跟黃芳芳,祁南則是先一步自己回到了家。
她可要把馬豔麗跟黃芳芳的東西全部都收起來,馬豔麗一個婦人總是以爲自己比村裡的其餘婦人高人一等,現在這日子該結束了。
也要讓黃芳芳享受一下,一個女孩子在學校的時候,能夠見人的衣服只有一件是什麼滋味,晚上洗乾淨,第二天接着穿,她祁南以前也是這麼過來的,那也是一個女孩子的青春年華呀!
她不僅不能到處炫耀那些好東西,還比平日裡瞧不上那些更寒酸,這樣的落差就讓她黃芳芳試試,說不定那些人的眼光都可以壓死她。
打一頓算什麼,遊街才能讓他們長久地陷入輿論之中,東西都收起來,更像是軟刀子割肉,那些已經習慣的吃的穿的突然之間不復存在……
從精神上摧垮敵人!
祁南信心滿滿。
她一邊想着,一邊利落把黃芳芳房裡的東西扯下來,大到牀單被套,衣裳,小到頭花,全部,統統扔被單裡,打成一個大包袱。
黃芳芳回來的時候只剩下半條命了。
好容易被鬆開了,她揉揉手上被繩子捆出的淤青,想着進屋子裡休息一下。
進了自己房間的時候驚呆了,這簡直就是進了賊,不,進了賊都不僅如此!這是遇見了強盜!
“這褥子沒有被套怎麼睡啊!我的牀單呢!”
什麼都顧不得那麼多了,黃芳芳四下翻了一遍,“我的衣服呢!沒有衣服我怎麼出門啊!”
“天啊,我的頭花,我的鞋子,我的擦臉油,我的……”
一邊叫一邊哭了出來。
門口咣噹一聲被踢開,高秀梅虎着一張臉,“叫什麼叫!做啥啥不會,吃啥啥不剩!那是你的東西嗎,是你姐那邊的,這幾年她怎麼就能活?就你不能?難不成還要把你供起來?”
黃芳芳一雙手發着抖,卻沒有再吭聲。
心裡掀起了滔天的恨意。
憑什麼?憑什麼她就有一個那麼好的媽,可以時不時地寄那麼多東西,以後……說不定她還可以去投奔,那就是城裡人了。
自己呢,她心裡連馬豔麗都恨了起來,要不是她,自己怎麼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黃芳芳赤紅着一雙眼睛,想了又想,然後給了自己一個耳光。
“黃芳芳,你絕對不能如此氣餒!”
以前她總是以爲馬豔麗無所不能,自己活得恣意妄爲,好歹讀了那麼多書,好歹也是有見識多,黃芳芳不停對自己說道,一定有辦法,自己一定是有辦法的。
馬豔麗丟盡了臉面,剛剛洗好那些雞蛋,聽的高秀梅罵黃芳芳,顧不得那麼多又強撐着過來安慰她,“芳芳,你好好的,等你高中畢業……”
黃芳芳苦笑一聲,這是要讓自己認命了?離高中畢業還有一年半,說得好聽,這一年半就不想想她怎麼活?
馬豔麗手足無措,這事情的發展已經遠遠超出她的預料,此時焦頭爛額之中,“怎麼辦,這幾日你爺爺一定會逼着我回你外婆家要東西,我們能拖則拖……”
黃芳芳眼睛一亮,抓住馬豔麗的手。
“媽,我去,我下午就去要!”
馬豔麗像是不認識黃芳芳一般,“你——”
黃芳芳說道:“媽,你想到哪裡去了,我們現在不能坐以待斃,讓我去,要不回來他們還能如何?但是隻要我出去了,就不一樣了。”
見馬豔麗還沒有反應過來,黃芳芳道:“你忘記了嗎?信的地址已經交出去了,就是他們拿着信封看也是這樣的,但是你不記得表舅了嗎?”
馬豔麗就有了精神,“你是說,不讓他們寄?”
黃芳芳笑道:“上次來信的時候,說是這幾個月要換一個地方,給了新地址,她們可是不知道的,而且要是看見寄過去的那信?表舅也不能不寄,但萬一,掉進什麼縫裡……遲半個一個月的,到時候我們跟那頭說好了,那頭是信我還是信她們?我可以跟她說寄到學校去,其餘都是騙人的把戲。”
馬豔麗震驚起來,看了黃芳芳良久,眼淚又掉下來,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這話是沒錯的,果然是她的女兒,以前只是任性了一點,這一吃虧,就厲害起來了。
“芳芳,你……你有這樣的心思,日後我也不需要擔心你吃虧了。”
黃芳芳有些話卻沒有說出來,她要去馬家,可不是爲了這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