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儀,會不會是你想多了?”
白薇薇像抱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望着高峰儀。
男人不忍地低頭望着她:“你要不是跟我想的一樣,咋知道我到底哪裡想多了?”
“你……”
白薇薇收聲,一時間啞口無言,只剩下一顆心宛若在開水裡滾燙。
媽她……
母親行事狠厲她不是不知,只是一次又一次猝不及防,也太嚇人了些。
“薇薇,最可怕的,不是你媽用連環計借刀殺人,而是到現在淑惠還把她奉若神明,我今天回家纔算瞧出來她整個人不太對勁,命是撿回來了,人卻神神叨叨的,說話講不了三句,一口一個江阿姨,都不曉得自己親媽到底是誰了,可見你媽在她身上下足了力氣,可我看,你媽不是輕易對人好的人,如今在她身上下這麼大力度的功夫,未免叫人後怕。”
高峰儀雖沒有摸清楚江春紅背後的目的,但已然體會出了這麼些門道。
白薇薇還一直認爲母親是爲了自己,所以纔去收拾高淑惠那個爛攤子呢,可是偏偏男人一回來一下子就覺察出來不對。
是啊,母親對高淑惠未免太過上心了些。
“峰儀,我……”
她對不起他。
可是這話說得又未免有些偏頗。
高淑惠有如今這些,都是報應。
且不說她對自己做那些狠辣的事兒,就說如果她對虎子麗麗不是刻薄了些,母親這計策都實現不來。
咋辦?
現在對母親甚至界定不了好壞,白薇薇陷入一種痛苦裡。
她不曉得自己母親到底是一個好人還是一個壞人,如果是一個好人,可她逼迫蘇茉莉,迫害高淑惠,這些手段狠辣陰毒得嚇人。
如果是一個壞人,可她懲罰都是做了壞事的女人,初衷也只是爲了自己唯一的女兒。
“薇薇……我現在有種不祥的預感,我要去找你父親談談。”
高峰儀挑高了眉頭,他是認真的。
先前還瞞着白建國避孕藥那件事呢,現在看來,必須要好好說道。
岳父堂堂一個大男人,咋地枕邊能睡這樣的毒婦?天長日久遲早出事!
他與白薇薇不同,他是個男人,理性到冷淡的男人,他纔不管她是好人是壞人。
一個女人就該老老實實呆在家裡相夫教子,拋開那些骯髒心思,偏偏江春紅反其道而行之,能幹也就罷了,畢竟這個年代提倡婦女能頂半邊天,可是手段比男人還狠毒,長着一張美豔面孔生得七竅玲瓏心思,長袖善舞得欺騙人眼睛,一旦出手招招必中,一環接一環,叫人防不勝防。
白薇薇是還沒覺察出來這種危險,高峰儀卻整個人背脊都發涼。
他甚至有種衝動,要對自己岳父說,“江春紅這個女人,留不得!”
“峰儀!你不能去!”
高峰儀還沒拔腿,白薇薇從被窩裡出來,拉住他衣裳:“你不能去,我爸媽會吵架的。”
“薇薇,聽我一句,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趁現在還沒到危險時候,得挑開來說清楚,不然後頭誰也不知道會發生啥。”
他跟白建國都是軍人,身份特殊,擔不起這種風險。
想想自己父親,一個不慎,不僅自己送命,就連妻子兒女都流落異鄉顛沛流離受盡折磨。
“峰儀,你想多了,我媽……我媽她就是……”
白薇薇舔了舔脣瓣:“她就是爲了我。”
高峰儀蹙眉,爲難地睨着她,她肯定不會跟自己想到一塊兒去,就連岳父,沒準兒都不會認同自己的想法。
“薇薇,你聽我一句。”
“哎呀,你聽我一句,就別告訴我爸了,我私下裡跟我媽好好談談,讓她別再跟你妹妹過不去,說到底就是上次淑惠在虎子家生孩子,我沒法兒解決,想找她幫忙,所以一五一十跟她講了,她聽完就不大受得了,在廚房差點哭出聲來了,幸好被我勸住了,你跟爸在客廳沒聽到。”
高峰儀剛剛清明的思緒被她這番話擾亂了一點,難道……真的是因爲受不了自己閨女被陷害出手?
“要是以前我肯定不能接受我媽是這樣一個人,但是現在我壞了孩子,越來越能感受到她那時候的痛苦了,如果我的孩子將來也遇到這種事情,我也願意爲她做任何事。”
白薇薇摸着自己的肚子,臉上散發出母性的光輝。
連帶着燈光下,冷硬的男人也柔和起來,他的手顫巍巍的,猶疑的,卻最終還是落到她的腦瓜子上。
“傻瓜。”
這兩個字包含着一種妥協的情緒。
白薇薇拉過男人,幫他把穿好的衣服脫下來,非把他按在枕頭上,躺在他懷裡。
“你就放一萬個心吧,媽在醫院裡已經接受我們的孩子了,因爲……”
燈被男人長臂伸出來拉熄了。
他單手摟着女人,淡淡問了一句。
白薇薇窩在他懷裡,輕聲呢喃:“因爲我告訴她,如果我跟這個孩子的緣分斷了,那麼跟她的緣分也斷了。”
“薇薇!”
男人不得不說深深觸動。
她爲了一個孩子,去忤逆她的母親。
她母親對她有多好,明眼人都看得見,生在大城市好家庭的人很多,但是不是誰都像白薇薇一樣,有這種母親。
“峰儀,這一次我一定保住我們的孩子,如果再經歷上一次的事情,我寧願去死。”
白薇薇攥住他的衣領子,暗自發誓。
高峰儀握住她那隻小手,低低嘆息:“到底,還是我對不起你。”
他給她的,遠遠不能和江春紅比。
可是她卻爲了自己,做到了這一步。
男人還不曉得,他當初從戰場上回來,哦不,是他當初忽然像一具醒着的屍體躺在她面前的時候,她的心有多痛。
天底下幸福的婚姻也有許多呀,可不是每一段,都深愛到以命相博。
幸福可以有很多種很多次,可是生命只有一次。
在白薇薇心裡,母親江春紅和丈夫高峰儀,是不能比較的同等重要。
悄無聲息地,江春紅和高峰儀的這場戰爭,似乎落下帷幕了。
然而命運真的就此放過他們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