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木大學旁邊的一家小飯店。
方辰和黃宏年靜靜的坐在飯桌上，表情有些嚴肅。
一下飛機，方辰就接到了黃宏年打過來的電話，說收購電話設備廠的事情，出了點紕漏。
黃宏年勉強擠出一絲尷尬的笑容，說道：“方總，實在是不好意思，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還要把您給請過來。”
他本來是牟足了勁，想在方辰面前好好表現表現，掙個大人情的。
方辰笑着擺了擺手，“黃總，你這是幫我的忙，不管能不能成，我都是要說聲謝謝的，再說了，這不還沒被判死刑嗎，你給我說下郵電部是怎麼說的。”
黃宏年點了點頭，“本來一切都還比較順利，結果文件審批的時候，一個叫什麼科技司給卡住了。”
聞言，方辰一臉的懵逼，讓科技司給卡住了？
他這是收購企業，又不是搞科研，這跟科技司應該八竿子打不着啊。
科技司這種東西，部級單位一般都有，只是有時候名字叫法不同，比如說教育部的是科學技術司，能源局的是能源節約和科技裝備司等等，甚至交通部都有科技司。
一般來說，科技司負責組織擬訂行業技術規範和標準，指導行業質量管理工作，以及實施行業技術基礎工作，重大產業化示範工程，有關國家科技重大專項，推動技術創新和產學研相結合等等。
怎麼說也跟收購企業沒關係啊，要說什麼政法司，規劃司，財務司，產業司，企業局什麼的卡住，他還能理解一下。
而且就以現在華夏對科學技術的重視程度來說，科技司一般都是部門下屬各司局最沒存在感的。
現在卻突然蹦了出來，這算什麼？
刷一下存在感？
可爲什麼偏偏在他收購企業的時候跳出來，方辰真是納了悶。
“我也不知道，我託人問了一下，那科技司的司長說，這個洛州電話設備廠和我軍信息工程學院之間有個合同，是關於什麼大中容量數字程控電話交換機的研製工作，這交換機的研發是電話設備廠投的錢，說是什麼現在如果洛州電話設備廠被收購走了，這什麼交換機的歸屬權沒法算，涉嫌國有重大科技成果流失的問題。”
“HJD04機！”
方辰的神情越來越凝重，最後脫口而出道。
黃宏年的眼睛一亮，“對，對，就是這什麼HJD的，不過好像沒04。”
聞言，方辰頓時沉默了，看着窗外的天空，那真是我有橘麻麥皮不知當槳不當槳，他現在心裡就兩個感覺，一個是無語，另一個則是被啪啪打臉！
真是啪啪被打臉！
他昨天還嫌棄電話設備廠，是什麼七十歲的老人，沒有希望，沒有未來。
現在可好，04機竟然是電話設備廠投錢研製的。
04機可以說是華夏通信業的驕傲，甚至可以視爲華夏通信業崛起的標誌。
此時，華夏的通信市場被美國朗訊，瑞典愛立信，德國西門子等國外企業壟斷着，甚至可以說這個以後全球最大的通信市場，連一家能打的華夏企業都沒有。
沒辦法，我們沒有能生產大型程控交換機的技術和能力。
然而更悲哀的是，不僅國外看不起華夏，就連國內自己也同樣如此。
在八十年代，國家有關部門根據華夏通訊領域的家底和人力物力等各方面儲備得出的結論是:“2000年以前，華夏不具備開發研製和生產大型數字程控交換機的能力。”
然而我軍工程信息工程學院，鄔江星教授卻攻堅克難，研製出了華夏第一臺萬門程控機，也就是04機，打破了國外企業在通信市場對華夏的壟斷。
後來擔任閣揆的鐵腕宰相，曾評價04機送來的是一股清風。
也正是因爲04機，後來號稱巨大中華之首的巨龍集團成立了，鄔江星任董事長兼總裁，融合了洛州電話設備廠，杭城522廠等八家國營企業。
方辰感覺一陣臉熱，熱的發燙，這臉被打的真狠。
說實話，巨龍集團的歷史，或者說04機的歷史他都很熟悉，但他真一直沒想過，04機竟然是電話設備廠投資的。
因爲在巨龍集團的歷史上，洛州電話設備廠其實並沒有什麼存在感，表現的跟522廠，513廠等等並沒有什麼區別，他一直以爲電話設備廠只是享受了技術擴散而已，哪能想到其竟然是始作俑者。
可轉念一想，方辰又覺得不太對勁，既然電話設備廠能有這樣的眼光去投資04機，再加上鄧軍的能力和性格，按說電話設備廠怎麼也不至於混成前世那樣啊。
甚至他覺得如果有鄧軍插手的話，就連巨龍都不會混成那樣。
98年的時候，是巨龍最巔峰的時候，那時巨龍位列華夏電子百強第二十九名。
同年華爲年銷售額89億，中興40億，巨龍30億，大唐9億，以現在的目光來看，巨龍跟前兩家的差距並不算太大。
可是三年後，華爲的年銷售額爲255億，中興93億，大唐20來億，巨龍大概三四億。
從利潤上來說，差距更是驚人，華爲利潤超20億，中興6億左右，大唐三千多萬，而巨龍負了快一個億。
可以說這三年來，別人是一年進步一個大臺階，而巨龍是一年退一個大臺階。
而這還只是巨龍悲慘命運的一個開始，99年軍方不允許參加市場經營，鄔江星等管理層和最重要的技術團隊從巨龍撤離。
巨龍集團由郵電部工業局改制的普天集團收購，持股超過百分之九十。
重組後的巨龍集團，並沒有獲得新生，而是繼續一路下滑，甚至可以說是一瀉千里。
06年的時候，普天集團的董事長邢煒曾以4500元的價格，叫賣普天持有的百分之九十五的巨龍股份。
在普天集團的開價中，除了4500元的轉讓價格之外，買家還被要求代巨龍通信償還欠付員工的薪酬和社保基金約77萬元。
截至2006年3月底，巨龍通信的資產總額爲792.94萬元，但負債高達792.27萬元，屬於的股東權益僅有4700元。
而那八家國企基本都被普天自己吞併了，或者乾脆就倒閉了，並不在巨龍的資產內。
至此，一代巨龍隕落了。
他覺得這中間恐怕有什麼貓膩，或者說他不知道的驚天轉折存在。
乾脆就是有人眼紅04機這份成果，半途摘了桃子，再者就是鄧軍自身出了什麼問題，導致他不得不離開電話設備廠，要不然電話設備廠絕對不會落到前世那個下場。
貪污受賄被查了？
要麼就是生什麼大病了？
越想，方辰越覺得其中有蹊蹺。
方辰想了想，以他對鄧軍這段時間的瞭解，他覺得貪污受賄應該是不太可能，就老鄧頭那模樣，一看就是個窮酸，整天穿着個工作服，這要是走到大街上，鬼知道他竟然是個副廳級幹部。
那他覺得只有一個原因了，那就是鄧軍生了什麼大病，再不然就遇到意外了。
要不然他真的想不通，如果有鄧軍在的話，手握着一堆子王炸的巨龍，怎麼可能混成那樣。
畢竟04機是國內第一臺萬門程控交換機，更別說還是軍方高校研發，國企投資，甚至就連鐵腕宰相都爲其站臺，再根正苗紅不過了。
而中興的zxj10機是92年研發出來的，華爲的C&C—08機更晚，93年才研發出來。
甚至他相信如果幾家企業報價一模一樣的話，電信局絕對只會選擇巨龍。
所以說，他真想不通。
念頭一動，方辰直接給段勇平打了個電話。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方辰也不客套，直截了當的說道：“去公司看看的那老鄧頭，你秘書接到人沒有？”
“接到了，前半個小時給我打電話說已經接到人了，方總怎麼了，有什麼問題？”段勇平一臉茫然的問道。
他怎麼覺得方辰有點怪，之前不還一口一個鄧廠長的，並且專門囑咐，讓他接待的好一點，把小霸王的優點全部展露出來，現在怎麼就變成老鄧頭了，莫不成這位鄧廠長得罪了方辰？
“你中午請他吃完飯，明早上餓他一早上，然後帶他去做個體檢，看看身體有什麼毛病沒。”方辰說道。
“啊！體檢？爲什麼啊？”段勇平驚的脫口而出道。
他現在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一頭的霧水，搞不清方辰這是要幹嘛，哪有人家過來考察公司，還帶人去體檢的。
“你就別管爲什麼了，帶人過去就得了。”方辰不容置疑，斬釘截鐵的說道。
“這怎麼說啊？我總不能說鄧廠長，我請你去體檢去吧。”段勇平哭笑不得道，這都什麼破事啊。
的確也是這個理，方辰沉思了一下，然後說道：“這樣吧，你組織一個車間的工人和鄧廠長一起去，就說是公司福利，讓他體驗一下。”
雖然覺得方辰有點是在胡鬧，但誰讓方辰是老闆那，而且調一個車間的工人去體檢也不是什麼大事，段勇平只得無奈的答應了。
“你讓醫生檢查的時候，給檢查的細一點，重點看看有什麼大毛病沒有，或者這樣，你把體檢安排到中山一院去。”方辰繼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