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毀滅般的巨聲中,衝擊波如約而來,這是核動力艙爆炸的衝擊波。迪裡雅斯特號以一種狂暴的加速度飛速上升。
核動力艙爆炸,意味着那座古城會整個地被岩漿河吞沒。那座地獄般的廢墟不復存在,那些死神般的屍守也會被埋葬。
“我們居然活下來了。”路明非喘着粗氣,深潛器瞬間的提速太快,他眼前一片漆黑,耳膜痛得好像已經裂開了。
“可是也有別的東西活了下來。”源初澪說。
其餘三人看向屏幕,幾千近萬隻的黑影正從海底高速上浮,聚集在一起就像黑色的漩渦。屍守羣,最後一批逃離高天原的屍守居然格外得多,它們沒有被核爆波及。
屍守羣組成的黑色漩渦中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身影,它每次用長尾捲動海水,都伴隨着無數潛流和無數漩渦。屍守們圍繞着它上浮,因爲那東西遊動的時候在周圍形成了向上的高速水流,就像魚羣有時候喜歡跟着巨鯨遷徙。
遊得最快的屍守已經迫近迪裡雅斯特號了,在“瓦斯雷”的照射下,它們冰晶般的長牙反射着刺眼的光。
“不是吧!好不容易在覈爆中活下來,你告訴我還有一份死亡驚喜?!”路明非慘叫。
深度大約是3000米,當核爆衝擊波帶來的慣性用盡,他們就沒有辦法加速了。
迪裡雅斯特號停止了上浮,它被屍守羣圍住了。
“我好像聽見敲雞蛋的聲音。”路明非小聲說。
“這是我們的外殼在開裂。”愷撒說,“這座深潛器在覈爆的衝擊下外殼已經支離破碎,很快就要漏水了。”
金屬撕裂捲曲的聲音迴響在駕駛艙內,令人牙酸,接着是“撲”的一聲,再是流體洶涌的聲音。
“我靠,真漏了!”路明非臉色慘白。
“水沒那麼快侵入駕駛艙,迪裡雅斯特號是雙重金屬外殼,兩層之間是輕煤油。現在是外殼穿孔,煤油在泄露。”源初澪說。
“我們需要安全索的救援!”楚子航說。
“可是我之前聯繫上他們的時候已經告知了他們,這麼久過去,安全索仍舊沒什麼動靜!”路明非拿着耳機猶豫。
源初澪看着那些猙獰面孔的屍守,淡淡的道:“大概須彌座已經失守了吧,兩千人,只有一半是戰鬥人員,可先前甦醒的屍守就有幾大千。”
這個時候,觀察窗前突然浮起一個龐然大物,那是黑色的龍在海水中擺動長尾。
“英雄饒命!”路明非見狀,哭喪着臉說。
“純血龍類炮製的屍守……”源初澪嘀咕,“這玩意兒放出去,恐怕得用導彈直接命中才行啊。”
龍的金色瞳孔彷彿巨燭,朽爛的身軀上披掛着古老的甲冑,甲冑層層疊疊以青銅鎖鏈連接,只剩肋骨的腹腔中游動着蜂羣般的鬼齒龍蝰(kui)!這玩意兒的利齒連合金都能啃食!
龍緩緩地張開了肋骨,鬼齒龍蝰傾巢而出,撲在迪裡雅斯特號上,那是一千一萬條蠶在咬桑葉的聲音……狂暴地咬。
“你們之前錄了遺言是嗎?”源初澪見狀,回頭說道。
楚子航點頭。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是真他媽的機智!”愷撒扶着金屬艙壁從地上爬起,嘴角輕咧。在鬼齒龍蝰的啃食下,迪裡雅斯特號堅持不了多久,若是現在錄遺言,恐怕時間都還不夠。
“可我還沒錄啊!想了半天沒想到錄給誰。”路明非低聲嘀咕。
“巧了,我也沒錄,你有伴啊。”源初澪金黃色眼眸看他,平靜道。
操作檯上的燈全部熄滅,氣壓表、水壓表、安培表分別歸零,鬼齒龍蝰把一切能吃的都吃掉了。
舷窗崩潰了,海水攜着巨大的壓力灌滿了駕駛艙,源初澪是沒什麼感覺,但其他人覺得自己的肋骨在第一時間全斷,肺部的空氣彷彿在四處尋找縫隙要逃走……
迪裡雅斯特號基本被啃食殆盡,數以千記的鬼齒龍蝰撲向了他們,海水在同時變得熾熱。楚子航釋放了君焰,卻不是爲了自救,焚燒鬼齒龍蝰的同時他們也會化爲灰燼。但楚子航的最強項就是與敵偕亡,就像當初拼着變成死侍的風險擊殺耶夢加得那樣,他一直都是這麼幹的。
源初澪漂到楚子航的旁邊,她準備動手救人了,先把楚子航弄暈過去。愷撒已經昏迷了,他的身體仍舊虛弱,經受不起3000米的水壓,路明非還有殘存意識,不過源初澪打算先解決這個要“自爆”的傢伙。
這時酷烈的寒意從天而降,瞬間把君焰的領域強行壓縮。君焰居然沒能釋放出來,這等於把一顆已經開始爆炸的炸彈強行聚攏!
源初澪擡起頭,巨大的冰山猶如瑩藍色冰十字槍攜着狂流墜落,繪梨衣來了。
她刻意下潛,來誅殺那頭逃出古城的龍類屍守。
龍仰起頭無聲地嘶吼,巨大的金色瞳孔中映出那支冰十字槍的影子。這個半死的生物意識到滅頂之災就在眼前,但它竟然無從閃避,它蜷縮起來,微微戰慄。鬼齒龍蝰們也停止了進攻,爭先恐後地想回到龍巨大的身體中躲避。
墜落的冰山刺穿了龍的背脊。巨大的屍守之王竟然完全無力反抗,冰十字槍帶着它沉入了萬丈海淵,它無力的長尾在海水中擺動,別的屍守則在一瞬之間身軀斷裂。
這個時候,源初澪看到路明非竭力的扭動身體想游過去,似乎是想擁抱突然出現的女孩。
“這是當成了諾諾啊。”源初澪心裡嘀咕。繪梨衣和諾諾一樣,都是暗紅色的長髮,神志不清的路明非將二者混淆了,他以爲眼前的女孩就是自己心裡日思夜想的那位。
繪梨衣拔出櫻紅色的長刀指向路明非,這柄能夠把屍守輕易斬裂的刀指向路明非的眉心。
“諾諾!諾諾!”路明非張嘴大喊,不顧海水涌入他的肺部。他彷彿沒有看到那柄刀,他只想在死前游到那個影子的身邊。
繪梨衣眼睛裡死神般的冷酷忽然間崩潰了,那種小女孩的稚氣回到了她的眼睛裡。女孩好奇地看着路明非,如人魚般環繞着他遊動,繪梨衣不明白這個男孩爲何忽然露出像是哭泣的表情。
路明非沒能觸到那個模糊的影子,眼前徹底黑掉,肺裡最後一口氣溢出,他無力地下沉,這時候他被輕輕地抱住了。
一個潛水頭盔扣在了他腦袋上,氧氣進入肺部,路明非的神志略微恢復。
女孩鬆開了路明非向上游去。路明非仰起頭,紅白相間的巫女服消失在視線盡頭。他努力地看向手中,手中是一個黃色的橡皮鴨子。
路明非最終還是昏了過去,因爲水壓實在太強了。
“不知道我有沒有榮幸,能讓她送一個玩具呢?”源初澪看着那隻橡皮鴨子,想象自己之後和她見面的情況。
話說這女孩該不會以爲一隻橡皮鴨子就能讓路明非從3000米海底上浮吧?
源初澪把散在海中昏迷過去的三人栓在一起,拖着他們朝海面游去。